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益母草之恋》王荷影 文案 孔方姐要留女儿筱闹钟的同学何欢花在家吃饭,益母草着急得不住跺脚。孔方姐见他失去了心神,忍不住欢喜,说:“小草,你很喜欢我家闹闹对吧?” 说着,走到厨房矮窗前,指着外面院子里的一棵树,问他:“你看那棵树上的鸟和树底下的石头。你说,是鸟跟树比较近,还是石头跟树比较近点?” 益母草远望了一眼,说:“自然是鸟和树靠近一些。” 孔方姐又问:“那你再想,是鸟跟树呆在一起的时间久,还是石头比较久?” 益母草略微一沉思,说:“石头比较久,它可以不移动,永远跟树在一起。” 孔方姐说:“你不要心慌,你要安心,做一块石头。我要告诉你,闹闹生命中的一切都像树上的鸟,等到有一天大树倒下时,鸟都散了,只剩下石头。所以,只要你没有移动,属于你的终究会属于你。”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益母草,筱闹钟,曹天椒,项日葵 ┃ 配角: ┃ 其它: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97240字 第1章 吃心绝对孔方姐 乌云婆婆遮住太阳的脸,时针才刚刚指向五点半,“吃心绝对”餐饮店开门营业,迎来了新的一天。 店里的五名员工,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上了发条的无头苍蝇,跑起步来脚不沾地,差点飞起。 厨子元宝,刚刚炒完菜,这会正在厨房外添手擦桌子;收银的钻石在洗碗,送餐的银币在扫地,而负责扫地的勤杂工铜板,则往昨晚卖剩的干饭里面加水,搅拌成小米粥,以便当成早餐卖。电工金子像蜘蛛侠一样,趴在墙壁上修理油烟机,由于吃心绝对的蟑螂实在太多了,每隔一晚上,这盏油烟机就要坏一回。 吃心绝对餐饮店,位处西红市人流最大的街道拐角,占据了地利之便,因此,向来不缺乏食客。然而,它的饭菜却是全市最难吃的,卫生是最糟糕的,菜价是最贵的,采购的食材都是变质的,它的员工个个面黄肌瘦,每个月只拿不到两千块的工资。这一切只因为:它的老板娘是最抠门的。 “来来来,各位金宝宝银宝宝钻石宝宝,开会了。”吃心绝对的老板娘孔方姐,一走进店里,立刻拍着手掌召集全体员工,打算趁时间还早、还没有客人的时候,开个小会,总结昨日的工作缺陷,部署今日的新要求。 五名员工马上站成一排,并开始进入补眠的状态。 孔方姐说:“钻石,你今天脸色看起来好差,早晨起来肯定又没洗脸吧?头发也不扎得可爱一些,简直像个邋遢的柴火妞。我之所以让你负责收银,就是因为你长得像小丸子,能吸引客人。记住,美色展示也是一种营销。” 钻石是一名蓬头垢面的小姑娘,长得清秀稚气,看上去仿佛还没满十八岁,不过,她的员工卡上写着她已经二十岁了。 她用稚气的娃娃音回答道:“老板娘,我的工资连应付基本的生活花销都不够耶,哪还有钱买什么化妆品打扮自己啊?” 孔方姐说:“你这个讨债鬼,老是跟我坐地起价,算了,准你从店里的支出预算里拿两块钱,去买一条时尚一点的发绳,下次不要再用电线丝来绑你后脑勺的那条小辫子了,我知道你和金子有一腿,但是不要把你们的感情带到工作中来。” 钻石乐得两眼放光,说:“谢谢老板娘,虽然只是区区两块钱,不过也是老板娘毒蛇口中吐莲花”。 孔方姐说:“金子,你也一样。我知道你处处想要讨好钻石,可是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修电的路子简直太花哨了。灯盏坏掉了,你只要让它们重新亮起来就够了,不需要把它们都换成卡通灯。我们是开餐饮店的,又不是举办嘉年华,一盏卡通灯的价钱要比普通灯高一倍,使用寿命却没有普通灯的一半。” 电工金子撇了撇嘴,说:“我这样做是为了吸引小孩客户群。如果你一时还看不出我的深谋远虑,那就耐心地等小孩长大。” 孔方姐说:“你干脆再给我安装一个滑梯好了,我知道你以前在肯德基做过,因此一直有志于店里的改革,但是,一家餐饮店有老板就够了,不需要再添加一名军师。” 金子说:“这是你的损失。” 孔方姐又说:“我们店对面那家‘客桌求践’海鲜酒楼,生意太火爆了,我每次看到那些开着奔驰宝马的款爷出入那里,都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抢劫他们的收银台。可是,昨天,我却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身影。银币,我问你,昨天中午,你是在哪里吃饭的?” 银币支吾了一声:“我——”便心中有愧地低下了头。 孔方姐怒道:“你明知那家酒楼是我们的头号竞争对手,还穿着吃心绝对的员工制服去那里吃饭?你知道这样做对我们店的声誉会有多大的损害吗?别人会以为我们的饭菜连自己都不爱吃,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店丑也不能外扬啊。” 银币说:“对不起啦,老板娘,我最近胃病又犯了,吃我们店的饭菜养不好,所以去寻求外援。” 孔方姐说:“胃病不算病,而且,不管怎么样,你去吃之前,至少应该先脱下我们店的员工制服,最好再贴两撇胡子。扣你十块钱工资以示惩戒。” 银币顿时感到痛心疾首,叫道:“哎呦,又扣钱啦,再多扣几次,我这个月的工资连买烟都不够啦。” 这时,铜板插嘴道:“老板娘啊咧,这一次我可要为银币弟弟抱不平啦!你老说客桌求践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可是,全世界只有你才这么想耶,我们大家都不这么觉得。人家可是五星级的酒楼,我们跟它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别的不说,光是那道猪肉小丸子,人家是聘请了留法的高厨,精选最上等的猪三层肉,做出来色香味俱全,简直可以特供到市长家里,而我们……唉,连原材料都不是采用真的猪肉。我不是说元宝哥不称职,可他毕竟是两千块月薪饲养的小厨,再说,泥团儿也做不出金丸子来。” 孔方姐说:“我们的猪肉丸子售价不是跟他们家一样吗?哪里输给它了?” 铜板摊开双手,摇头道:“是啊,除了价钱一样之外,其他的全都不一样。价不廉物也不美,即使财神爷想帮忙也没辙啊。” 孔方姐说:“不管怎么样,那家酒楼挡了我们店的风水,就是我的眼中钉。它养的那些猫儿、狗儿,天天有事没事故意跑到我们店门口来撒尿。它的老板娘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上回在路上碰到我,还阴阳怪气地说:我女儿把她女儿带坏了。” 铜板听到这句话,笑道:“呵呵!这倒是一句实话,闹闹跟那家酒楼老板娘的女儿同穿一条裤子呢。我想,她俩要是有一人是男儿身,早晚是一对儿。都是女娃也不打紧,以后可以结为亲家。当然,这要等到你升天后,闹闹继承了店业才有可能。到时,客桌求践就会和吃心绝对合为一家,两家员工享受无差别待遇,我每晚上做梦,可都在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呐。” 说着,他仰望天花板,两眼放空,一根手指搭在两片嘴唇中间,喜滋滋地咂摸着,仿佛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在想念某位高年级帅哥。 孔方姐怒目圆睁,吼道:“铜板!你如今说话越来越没边了,还记得吃心绝对开业的那年,你姐姐欠医院一大笔医药费,是我看你可怜帮你垫付,如今,你还不知道感恩,你要明白,那次垫付等同于是签了你的卖身契。” 铜板听到这句话,才收起脸上痴醉的表情,说:“老板娘就是我的亲姐姐,铜铜爱你在心,口难开。铜铜整个人儿都是你的,连大腿上的痣都是你的。” 孔方姐说:“我希望你们把目光放远一些,虽然吃心绝对眼下的实力和客桌求践相比还很悬殊,不过,终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够将客桌求践吞并,大家说有没有信心!” 说着,用力地紧握拳头,不过员工们却五马齐谙,没有谁响应她这股激情。只有铜板轻声地嘀咕道:“人心不足,墙缝蛇想要吞非洲象,如果能实现,你就比得上秦皇汉武啦。” 孔方姐又说:“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从今天起,闹闹要重新上学了,她中午照旧不回家,留在学校里面用功,元宝,你按惯例准备好一份午餐便当给她带到学校去。” 铜板说:“老板娘,闹闹不是被哈魔中学开除了吗?如今是要去哪上学?” 孔方姐板起脸孔,怒道:“开除了就换一家学校呗,全市又不是只有一家中学,我已经说服哈罗中学的校长把闹闹收下了。” 铜板说:“老板娘,你连中学的校长都拿下了,是不是做了很大的牺牲?比如……给人家当了红颜知己之类的,你懂的。” 孔方姐怒道:“王八蛋!叫你胡说,扣你半个月的工资!哼,他姨姨的!说起这件事,我就来气,哈罗中学的校长真是开黑店的,知道我有求于他,就趁火打劫。他答应让闹闹去上学,但是以后他学校里的学生如果来吃心绝对吃谢师宴,我就不能收他们一分钱。我呸,他干脆去抢得了,简直是要败光我的家底,可是没办法,为了闹闹,再难咽的子弹我都得吞。” 铜板说:“哇,老板娘真是太宠爱闹闹了,要让你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可比把你的大腿端到校长的办公桌上还要难呢。” 孔方姐说:“所以你们都给我记着,以后哈罗中学的学生要来吃霸王餐,菜一律给我上最难吃的,饭一律掺沙子,我要让这群小僵尸知道,我的血不会让他们白吃白喝。” 铜板说:“老板娘的头脑太精明了,连校长都能耍,哈罗中学的校长估计这会儿还在偷着乐吧。” 孔方姐说:“这不能怪我,如果他是个普通的校长,我会待他如普通的客人一般,陪着笑脸迎进门,可是既然他跟我来狠的,对付狼,当然要出狐狸。” 这时,有客人走进了店里,孔方姐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喊大伙儿开工,店内的员工于是又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上了发条的无头苍蝇,跑起步来脚不沾地,差点飞起。 孔方姐随后走进厨房里,来到厨子元宝身后,说:“元宝,给闹闹准备的便当,我再复述一遍,一定要——” 还没开始讲,元宝马上领会,抢先道:“记住啦记住啦,给闹闹吃的便当,一定要营养又干净,不能拿我们吃的饭菜那种标准来应付,鱼肉和蔬菜的搭配要均衡,汤里加十七颗枸杞,不能多一颗或者少一颗,蜂蜜一勺半,盐半瓶盖,水果实行3+X的搭配准则,3指的是香蕉、苹果和葡萄,X指火龙果、草莓、荔枝等应季水果中的一种,要每天替换,准备好后,密封在特百惠的餐盒里,外面用毛巾裹起来保温,这样一来,闹闹中午在学校里打开吃时,才不会变冷。” 孔方姐点点头,赞许道:“嗯,元宝,你对闹闹的事这么上心,我很欣慰,你这个月的工资涨十块,不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元宝受宠若惊,捏着嗓子道:“谢老板娘疼奴才。” 第2章 不可一世筱闹钟 孔方姐的会刚开完不久,筱闹钟就来到了吃心绝对。 她今年十五岁,念初三。她不但具备这个年纪女孩子的爱玩心性,而且还是一名集大成者。 她穿着一条短小的热裤,上衣是一件裸肩的T恤,胸衣的吊带绑在脖子后,脚上汲着一双夹趾拖鞋,十个脚趾头都涂了美甲,而且每个颜色都不一样。由于到了学校后是不准穿拖鞋的,她预备了一双运动鞋,用鞋带系在腰间,富有犀利哥风范。她的头发不长,绑成小小的一颗球,顶在脑后,像个猪尾巴。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头发中有一缕发丝是白的,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未老先衰,其实那是染上去的。 她的全身装扮里,就只有背后的那个书包能够勉强彰显她学生的身份,可是,书包里除了一部电动玩具以外别无他物。 她站在吃心绝对的门口,并不进去,只是咳两声,引起店内人员的注意后,说:“本小姐依照惯例,来索取例行的午餐便当。” 收银台的钻石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睛四周有一圈淡淡的“熊猫眼”印记,显然是被拳头留下的,便笑道:“闹闹,我听说你这次被学校开除,是因为你和你那个小男友在班级里大打出手,连桌子腿都打断了两根,是真的吗?” 筱闹钟听到这句话,不以为羞,反而昂起头道:“谁叫他没有经过我同意,就在我的语文课本上乱画的?自私自利,一点都没有当人家老公的样。” 钻石说:“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惜课本了?” 筱闹钟说:“如果是数学或者别的课本也就算了,但是,语文课本就不行,我本来打算要在上面画‘杜甫很忙’,谁知他不光画了自己的那本,还偷偷把我的也画了,我不揍他,他就不知道我的手套是几码。” 钻石说:“那你是不是打得特别粗鲁啊?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男朋友,你下起手来总应该留点情。” 筱闹钟说:“又不是我先动手的好吗?” 钻石说:“不是你先出手?那你怎么会被学校开除?听说你的小男友可没有因此受到学校的半点处分哦。” 筱闹钟听到这句话,立刻鼓起两个腮帮子,说:“呸,因为那间破学校的校长是我男朋友的外公!” 这时,元宝拿了便当走过来,筱闹钟接过便当,随手塞进书包里,便要走。元宝把她叫住,说:“闹闹,你妈妈在里面呢,你今天还是不肯进来吗?” 筱闹钟说:“不必了,我立了毒誓,在她答应给我买苹果手机之前,我是不会跟她说半句话的。” 元宝叹一声气道:“哎呦,这犟劲头,都一个星期了,还在跟你妈怄气呢。俗话说,母女哪有隔夜仇?老板娘是很疼你的,你只有一个妈,别再惹她生气。一部苹果手机要半万块,你以前买的许多东西都是很快就没了新鲜感,用不久就丢,你得改改这爱花钱的毛病,不能每次都由着性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筱闹钟把双臂盘在胸前,说:“我只有她一个妈,她不也只有我一个女儿吗?如果她是普通的工薪族,或者她有两百个女儿要抚养,那她不肯给我买,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别以为我不知道,吃心绝对是日进斗金的。我告诉你吧,你们的老板娘啊,她有两把算盘,一把藏在她被窝里算账,这把算盘统计着她每天新增的营业收入有多少,当她看到她的银行存款数额蹭蹭蹭蹭地往上涨,她的心里就乐开了蜜汤,还有一把,她当着我的面装模作样地敲敲打打,这把算盘的统计方法十分特别,它总是用惨淡的数据告诉我:咱家穷,咱家非常穷,穷到连三餐都揭不开锅啦,因此,你花钱一定要懂得节俭,不能买超过二十块钱的零食,不能拿钱去作乐,更不要说买什么苹果手机了,连苹果都吃不起。我拜托她好吗?不要以为我这双眼睛是白长的,她每个月拿那么厚的一叠钱去银行存,就像有一匹又一匹的大象从我眼前奔过,我想装作看不见,那也得是瞎子呀。买一部苹果手机对她来说,不过像买一颗苹果。一个母亲,连一颗苹果都不肯为她的独生女买,她会是一个亲生母亲吗?她离葛朗台已经很近了。” 这时,铜板也走了过来,听到筱闹钟说的话,说:“完啦,老板娘不光养了一只米猪,还是一只不懂得为他人着想的米猪,我看啊,老板娘拿她彻底没辙,世上鲜有父母执拗得过儿女,如果遇到像她这种死咬不放的,就算她想要龙阳,那也只能去割来给她呀。唉,三千两黄金铸了个大便,钱都冲进马桶里了,有女如此,还不如生个冰淇淋来得靠谱。出息哦。” 筱闹钟听了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瞪大双眼争辩道:“我坚持争取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有错吗?李白的铁杵被老妪磨成了针,阿杜在风里在雨里也要坚持到底。做什么事都应该持之以恒,否则连油都煎不热。” 钻石说:“阿杜是谁我知道,但是李白是哪个?” 铜板说:“李白都不知道,叫你回学校去多读点书,你不肯。李白是中国古代的大诗人啦!是跟阿杜齐名的。李白是诗仙,而阿杜呢则被称为诗圣。” 钻石白了铜板一眼,说:“我是文盲,你就是古董。阿杜明明是我们时代的一个歌星,我听过他唱的一首歌叫《坚持到底》。” 铜板惊讶道:“咦?原来是一个流行歌手吗?我还以为杜甫简称阿杜咧,闹闹,你出息了!读了近十年书,净钻研这些市井气的艳歌俗调,李白和阿杜能并为一谈吗?” 这时,只听厨房里传来孔方姐的一声明显是刻意发出的咳嗽:“嗯哼!”这声咳嗽里充满了怒火。 元宝立即回头大声说道:“老板娘,闹闹来店里了,你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吗?” 在厨房里的孔方姐一边用菜刀狠狠地剁着猪蹄,一边怒气冲冲地吼叫道:“我没什么话可以和她说!狼心狗肺的东西!叫她拿了便当赶紧滚!就当我没她这个女儿!坏蛋胚子!整天脑子里不知怎么想的!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屎盆子里了。” 筱闹钟听了,照样不羞,脸上露出了淡定的笑容,说:“她把学校比作一个屎盆子,真是生动贴切。知识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学校的老师天天往我们的头上扣屎盆子,我不过是正常消化而已。” 孔方姐在里面接着数落道:“没收没敛的败家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成天想着学人家皇宫里的大公主一样穿金戴银,不给她钱买他就不理人,搞得好像我欠她钱似的。苹果烂半边,照样可以吃,但绝对不能有虫子,我不会让她这只小妖蚕把这个家彻底败坏掉的。这次我不会再做让步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去好了……” 筱闹钟没有听完母亲的话,就离开了吃心绝对。 筱闹钟离开吃心绝对后,走了两条街,往她的新学校——哈罗中学走去。 哈魔中学和哈罗中学是两所距离非常近的学校,处在同一条道路的前后,两校之间的竞争白热化。 筱闹钟先经过哈魔中学,这里就是她原先的学校。她看到它校门口两侧的两头石狮子的脖子上缠着红绸缎,门楣上拉着一匹横幅,横幅上写着:“热烈欢迎教育局的各位领导莅临本校视察指导。” 她想起自己被开除的事,仍感到一肚子怒火,忍不住轻蔑地嗤一声,说:“没有我镇守这间破学校,这两头狮子也分泌不出雄性激素了,病猫似的,等再过两天,学生们就会揭竿而起,把校长绑起来吊在狮脖子上示众。” 说着,从裤袋里掏出一根马克笔,分别给两头石狮子的眼睛周围画上眼圈,再踩到狮子头上,在横幅上画了两只乌龟,乌龟的底下留了她男朋友的姓名班级以及三围,以便让教育局的领导看到该校的学生书画双全。 画完继续往前走,来到新学校哈罗中学,这回,看到门口蹲着的不是石狮子,而是两只充了氢气的hello kitty,忍不住心生喜感,啧啧了两声,虽然跟这里的校长无冤无仇,也提笔顺手给hello kitty留了同样的眼圈,然后挺起胸膛踏进学校。 此时,学校还没开始上课,她决定先四处逛一逛,熟悉一下新的环境。教室、食堂、图书馆等她都不去,而是首先前往男生宿舍参观,因为男生宿舍是女生检验一所学校质量的重要标准。 刚走到男生宿舍区,就看到自己的死党曹天椒,正在那里探头探脑地窥视,不知瞧上哪棵菜了。 曹天椒者,即为吃心绝对对面的海鲜酒楼的老板娘的女儿,和筱闹钟一样,也是个坏蛋胚子。 筱闹钟冲死党大叫一声,道:“大胆妖女,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做什么,男生的铁门都被你看穿了。” 曹天椒起先吓了一大跳,回头看到是筱闹钟以后,惊喜地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阿闹,我好多天没看到你了,我妈雇了两名黑衣剑少监视我,以防我和你鬼混在一起。我妈总说你把我带坏了,这点跟你妈说我的一模一样,其实,我俩互相毒来毒去,没有谁的传染性比较强,我喜欢你的野蛮,你的变态,你也欣赏我的脑残,我的傻缺,我俩的友情是建立在互相学习对方缺点、取短补长的基础之上的,这种一起屠狗的感情可比人民币还要□□万倍,现在阻隔在你我之间的最大障碍,就是你妈跟我妈,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一个卖猪仔的大叔去勾引我妈了,我妈空窗多年,瞬间沦陷。对了,你今天为什么会到我们学校来?打劫吗?” 筱闹钟说:“由于在哈魔得罪强权,我被清理门户,转到贵校了,以后我们一定要狼狈为奸啊。” 曹天椒说:“这样?我还以为哈罗中学招贤纳士,特地花重金把你买来的。啊哈,今后,哈魔中学少了一股流气,而哈罗中学多了一个血腥的传说。对了,你插在几班?” 筱闹钟说:“初三二班。” 曹天椒一听,激动无比,说:“就在我隔壁班耶!太好了,今后我总算有了靠山。闹闹,我跟你说,我们班有一个自称是项羽第一百世孙的男老师,特别狂,特别针对我,我希望等开学后你帮我约他出来喝咖啡,先礼后兵,给他一顿揍,打得他回家认不得老娘,让他知道谁才是真的爷。” 筱闹钟说:“什么?世界上还有这种炫祖宗的人?他是不是跟你们初次见面,就睁着眼睛编故事,说项羽瞒着虞姬在外面偷吃,才得以延续香火?” 曹天椒说:“也不是这样啦。其实,是我想在班里树立威信,先自称是曹操第一百世孙,他为了针对我,才那样说的。” 筱闹钟说:“哦,这样啊,你做得挺对。但凡想要立功立德的人,都必须名正言顺,刘备不也自称是刘邦子孙的末流吗?要不是我们姓筱的祖坟上没有什么争气的名人,我早就把哈魔中学的校长赶下来,自己当官了。放心吧,我们是同一条动脉里的两颗毒瘤,谁要是和你过不去,便是和我过不去,这口气我会帮你出,你先到校外找家偏僻的咖啡店好了。” 曹天椒说:“哈罗中学没有匹配的咖啡店,不过,我最近计划自己开一家,以便日后专门处理这方面的事务。对了,闹闹,去死吧你男朋友居然把你给打了,我原以为他只是没有上进心,没想到他还敢对你动手,我上次在路上遇到他,他叫我小姨,我真想揍他。不过这样也好,那种兔崽子根本就不值得依靠。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在哈罗中学,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它的早恋风气浓厚,学习氛围淡薄,是远近闻名的约会圣地,连剩男剩女都过来朝拜,你大可以在这里重新找一个更好的男人,它的男色资源丰富、任你瓜分,只要不是我们班的,看中了,直接跟妹妹说,妹妹替你把他洗香香之后,用平底锅端给你吃。” 筱闹钟说:“我正有此意,我问你,本校最受女生欢迎的校草是谁?在几班?” 曹天椒说:“校草?你是说那种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一大群花痴女生围观欢呼的风云人物吗?” 筱闹钟点头,说:“是的。” 曹天椒说:“那玩意儿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有吧?不过,说到受女生欢迎,高三年好像有一个,听说是从美国回来的海龟,挺有女孩子缘的,班上的人送他妇女之友的称号。可惜他的年纪好老哦,比你大了整整七岁。” 筱闹钟摇摇头,说:“我对老师可没有什么兴趣。” 曹天椒说:“他不是老师啦,只是读了两遍高中而已,就如那句话说的:被学业拖累了大好青春。” 筱闹钟点点头,说:“唔,这点真强大,比起留学生,留级生更是我的菜。” 曹天椒说:“他也不是留级生啦,哎,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他是一口很帅的锅。而且,他跟女生真的很聊得来耶,会讲闺房秘史。” 筱闹钟说:“你说的这些都是次要的。帅哥很多是靠化妆在糊弄众人的眼球,素颜根本没看头,至于闺房秘史,那也许是从黄色小说上读来的。看一个人不能光看内涵。我问你,他的头发有染成一边白,一边绿的没?” 曹天椒想了想,说:“呃……这个,他从来不染头发。” 筱闹钟说:“一点不符合了。我再问你,他有把牛仔裤剪成许多个破洞,故意穿得流里流气的没?” 曹天椒说:“好像也没。” 筱闹钟说:“两点不符合了。还有,他上课打盹被老师叫醒时,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躺在地上假装重感冒休克?” 曹天椒说:“他恐怕是屁颠屁颠地跑到走廊罚站。” 筱闹钟说:“三点不符合了。最后,最为关键的一点,他的肚脐以下三寸有没有被碰过?我要确保他的身体是清白的。” 曹天椒听到这里,惊喜地说:“啊,这点他应该符合。他虽然很爱和女生打打闹闹,但是我没见过他和哪个女生有过分的亲密举动,和男生也没有。你刚刚说的什么染色的头发啦、破洞的牛仔裤啦,以及打盹装昏等,这些都是可以通过□□来加以改进的,只有清白这点,一旦被人夺去,就再也不能还原了,处男膜是没法修补的,因此是重中之重。” 筱闹钟点点头,说:“嗯,只要是身体清白的校草,都值得考虑一下。他叫什么名字?我今天放第一节课就去翻他的牌子。” 曹天椒说:“额……他的名字,好像有辱耳闻。” 筱闹钟说:“无妨,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况且也不能由我们自己做决定。” 曹天椒说:“他的名字是女生来大姨妈时需要的。” 筱闹钟说:“叫卫生金吗?” 曹天椒说:“是熬汤喝的。” 筱闹钟说:“洪,糖,水?” 曹天椒说:“是一种中草药,有调经止痛等功效。” 筱闹钟摸着下巴,笑了,笑得可以说是特别□□,她打个响指,说:“哦,我知道了,他叫益母草”。 第3章 吊儿郎当益母草 此时的益母草,还在家中卧室的床上呼呼大睡。冥冥中,他似乎听到有人说了自己的名字,耳朵痒了一下,却只是懒懒地翻个身,继续睡去。 太阳小姐照得又亮又红,窗外的鸟雀在枝头不住地叽叽喳喳,声声像在提醒年轻人:出发出发。然而,对于像益母草这样的高三学生来说,再美好的晨景,都远不如几分钟的补眠来得重要,因为,高三的学习压力重、休息时间少,更何况,昨天晚上,益母草为了打游戏熬了个通宵。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蓬蓬裙,在一片落叶缤纷的大森林里面,迷路了。一条恶龙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过来,就在这危急万分之际,一名骑着白马的公主出现了,公主纵马冲到恶龙的前面,抡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一招砍掉恶龙的头,救下了我们柔弱的益小草,小草的眼睛里,立刻浮现出许多粉红的小泡泡。接着,公主把手伸给坐在地上的小草,小草也把自己的手递给这名春哥一样爷们的公主,公主把小草拉到自己马上,驾的一声,冲向森林的深处,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被家暴的生活…… “耳朵里塞着小喇叭,躲在被窝里看漫画。虽然我还在象牙塔,我多么想一夜长大……”放在床头的手机闹铃突然响了起来,是一首张含韵唱的《酸酸甜甜就是我》。这是益母草最喜欢的一首励志歌曲,从初一起,他就把它设作手机铃音,用来叫自己起床。 铃音响了三遍后,益母草才软趴趴地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跟自己的被窝做“告别仪式”。 他先是面朝着被窝打了个飞吻,依依不舍地说:“good bye,honey。” 然后,他转过身,面朝哈罗中学的方向,大义凛然道:“我不怕你,残酷的地狱!” 突然,他的身子略有些犹豫,随即又转向被窝,想:呃……算了,青少年正是长身体的黄金期,身体是熬夜的本钱,我还是再多睡十分钟好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想着,扑通一声,他果断地往床上一倒,眼睛一闭,立刻打起呼噜来。 “耳朵里塞着小喇叭,躲——”手机的闹铃再次响起来,这一次,益母草没有再恋床,他从床上一蹦而起,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书包,拼命地往门跑。 “少爷,你又不吃早餐了!” 家中的黑执事——也就是管家,窦浆机,眼尖地看到益母草从卧室冲出来,往院子外面跑去。他急忙操起桌上一瓶事先预备好的豆浆追了出来,但仅一眨眼的工夫益母草已经跑远了。 他跺着一下脚,回到里屋,打算给益母草整理床铺,见到地上落着一个钱包,把它捡起来,叹口气说:“唉,又这样冒冒失失的。” 益母草出了门,直接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哈罗中学,因为学校离他家并不远。 刚跑进教室门口,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拍着胸口,庆幸地想:好险,我今天没有迟到。 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后,却发现全班同学都在看着自己。 咦?不太对劲,以前都是上课铃声响起之后,同学们才稀稀拉拉地走进教室里,今天,怎么铃声一响,大家就坐得这么整齐而又安静?难道,刚才的铃声不是上课,而是下课?好爽,我竟然迟到了一整节课。还好,没看到有老师在。 “嘶~疼疼疼疼疼疼疼疼。”正当益母草在暗爽自己“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时候,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右耳朵一阵揪疼,仿佛脑髓都被揪出来了。接着,他的脚底板拔地而起,升到空中,就像一个被摆布的提线木偶。他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此时,他听见数学老师甄无情把她那张熏肉味的嘴巴凑近到他的耳旁,发出振聋发聩的狮子吼:“草同学,这已经是你第几次在我的课上迟到了?” 益母草哪顾得上去思考第几次,只希望甄老师有什么话先把他放下来再问,他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痛苦地哀求道:“老师,饶命啊,饶命啊,饶了小草吧,小草错了,老师你英明神武又伟大,小草我低微弱小又听话。” 甄无情老师却仍旧不肯放开他,说:“我问你三个问题,你答对了,我就饶了你。” 益母草心里一阵叫苦,说:“老师,你问吧,我必定知无不言言不由衷,啊不,我是说,我必定知无不言,言行一致。” 甄无情老师瞪着两只铜铃眼,问道:“listen! you are a高三生,你读书的目的,是什么?你这么偷懒,对不起谁?你看看四周,哪个像你?” 这三个问题,本意是要警醒益母草,好好反省,不料,却在益母草的心里激起了自由思想的火花。 他想:第一个问题,我读书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家的生意遍布全球,而我是独生子,是爹地妈咪的掌中宝、心头肉,未来肯定是要继承家业,我不用递简历,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当一名老板。勾一勾手指,就有小蜜走到我身后帮我揉肩膀,揉着揉着,我就睡着了。那我干吗要屈身在这里,受一名专横老师的肉刑? 第二个问题,我这么偷懒,对不起谁?很明显,老师想说的是:没有对不起谁!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自己!但是我完全没有觉得对不起我自己耶?如果让我回到昨晚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熬夜打游戏的。 最后一个问题,让我看看四周,哪个同学像我?这可问得太离奇了,俗话说:千个关公千张脸。即使是不同寺庙里的弥勒佛都没有相同的五官,更何况不同父母生的人,彼此不像不是很正常吗?本少爷自诩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花瓶,别人如果不像我,是他们的损失。 这么想了一通,益母草脑门一叮,幡然醒悟道:“老师说得是!这书我着实没有读的必要,我决定现在就马上办理退学。” 此话一出,如同一匹飞猪从全班同学的头顶上奔过,引起了一阵掩藏不住兴奋的哗然,哗然之间,有不舍,有愕然,而更多的是羡慕与崇拜。 “啊?”甄无情老师也吃了一惊,手不禁松开了。她没有想到益母草会突然这么说,赶紧用温柔如慈母般的声音安抚他道:“草同学,你应该不是说真的吧?是不是老师下手太狠了,伤了你的自尊心?如果是,老师诚心向你道歉,你可千万别因此放弃学业啊。” 益母草大度地向甄无情老师行了个江湖礼,说:“老师,你没有错,我明白你打是亲骂是爱,我也不是因为怨恨你才萌生退学之意的,只不过,我真的突然想通了,就算我不读书也能过得很好,既然如此,何必坐在这里浪费青春呢?不如就此拜别,后会无期。” 说完,他就在全班同学如同瞻仰偶像一般的眼神之下,仙风道骨地步出了教室,踏上了江湖。 益母草很快就向校长的递交了自己的退学申请,在申请理由一栏里,他对母校哈罗中学做了一番空穴来风、文风诡异的谬赞,说贵校的办学风气开小明、环境优美女少、师资雌厚,综合各方面评价,不肖学生小草,决定给它一个血淋淋的痛心分数:59分。 申请表递交以后,益母草无事一身轻,如同一名刚被放出来的牢狱犯,一路高歌地往校外走去。 此时,校园里那些往日经常接受他“漂母之恩”的流浪狗,见到他竟纷纷侧目,唯恐避之不及。 益母草不屑地哼了一声,说:“真是些忘恩负义的狐朋狗友,亏我自己吃油条,把豆浆留给你们。算了,不想跟你们置气。俗话说:人若叛逆,狗都嫌弃。像我这种特立独行、不墨守陈规的异类,恐怕就是哮天犬来了,也不敢近身一问吧。既然我敢于退学,就不必理会这些世俗的目光。” 益母草往学校门口走去,经过初中部的教学楼时,正打算挥手从兹去,跟这所学校彻底告别。 突然,一阵怪风刮过,他只觉鼻头一痒,定睛一看,已经有一只美丽的蝴蝶栖落在了他的鼻尖,蝴蝶扇着五彩缤纷的翅膀,光芒反射到他的眼睛里,如同一个富丽的万花筒。 益母草的心湖上,一朵白莲悄然绽放。他喜滋滋地想:“吉有吉兆,凶有乌鸦告。蝴蝶仙子骤然临幸我,看来,小草今天要遇到真爱了。” 良久,他担心惊动了蝴蝶,身子维持一动不动,直到他的耳边传来一个稚气的嗓音,才转过头,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到初中部教学楼的走廊上,站着那个清丽的女生,她虽然正背对着自己,却依旧让他瞬间惊作天人,心跳加快。 “是她……” 他惊喜万分,立即驻足在原地不走了。 这个女生,就是筱闹钟。 第4章 便当徒弟益小草 筱闹钟刚转到新的班级,就和同学争夺起地盘来。 此刻,她和自己的“狼朋狈友”曹天椒,正肩并肩地和眼前七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学生对峙,即便敌众我寡,两人的脸上仍是没有丝毫怯色。 这七个男学生,号称是哈罗中学的“全贞七子”,顾名思义,个个不近女色、以贞烈闻名。他们宣称早恋是万恶的源泉,曾在校长的办公室内按下血手印,发誓在校期间,和比翼鸟不共戴天。为此,获得方圆八百里以内老百姓的一致称敬,是哈罗中学的一块招牌。据说,连校长见了他们都要从车上滚下来垂拜,将来是可以不必参加中考就直接保送高中部的。 按理来说,这七子,名气贼般大,势力贼般牛,应该是没有人敢失敬的,只是这筱闹钟不知何方神圣(妖孽),今早刚过来插班,也不过区区上了三节课,就大放厥词,让他们要么解散,要么俯首称臣,拜她为老大。 曹天椒,像是一只骑着老虎的狐狸,狐假虎威,她一手插腰,一手指着身旁两手插腰的筱闹钟,昂首挺胸地瞪着“全贞七子”,残暴地放话道:“嘿!你们几个,语气可要给我放尊重点,眼下,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在深夜里独自一人,用手刀劈断了哈魔中学校园里的七十株富贵竹,并补种了同样数目的食人花,从那以后,哈魔便武曌掌权,慈禧当政,没有哪个男学生敢于当着她的面把老二掏出来——除非她主动索取。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另择明主,拜她为老大,机会难得,机不可失,机不再来,数码相机,搞不懂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全贞七子里面的大弟子——尹稚瓶走出来,双手合十,向筱闹钟和曹天椒施了一个既不失礼、又不逾越的道士礼,说:“二位,我们全贞教,到今天算起来已经成立将近两周年了,一直以来,我们都秉承初衷,除了和女色保持着水火不容之势外,向来与世无争。对于团队中老大的人选,我们并没有刻意要选谁。小弟没有什么特殊才干,只是由于家里面侥幸开了一家奶茶店,经常请大家喝奶茶,算是团队里面贡献最大的,因此,才被大家推举为大弟子。你们如果想让我们归顺,光用嘴说没用,只要你们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大家自然就不会有异议。” 曹天椒说:“阿闹,露一手你的七伤拳给他们看。” 筱闹钟说:“只用几杯奶茶,就可以把你们七个收下了吗?那我告诉你们吧,在下的家里是做餐饮业的,市中心那一家吃心绝对,就是由在下的母上在经营。如果你们愿意认我做大,我答应你们,以后你们去那里吃饭的账单全免了。” 全贞七子里面的二弟子——赵稚镜,走出来,也施了一个合规制的礼,说:“我听说,吃心绝对的饭菜,即使猫狗闻了都要掉头,这种东西,你们还是自己留着药老鼠吧。” 筱闹钟说:“你那是误听谣传。这样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今天刚好带来了一份自家烹制的便当,你们可以尝尝,觉得好吃,以后天天有。” 说着,让曹天椒去自己的书包里取来了店里特制的那份便当。 便当的盒子刚打开一条缝,一股馋人的饭菜香立刻散发了出来,惹人流口水。 曹天椒自豪地拍着胸口,说:“没错,这就是吃心绝对的饭菜,号称九里香,实际不只九里,至少九万里。即便是我们客桌求践的猫儿狗儿们平时撒个尿都要特地跑到它的店门口借机闻香。” 筱闹钟把便当托得高高,仿佛董存瑞托着□□包,引诱全贞七子道:“怎样?骨头软了没?考验你们气节的时候到了。只要你们谁先开口喊我老大,这份便当,就是他的了。” 全贞七子纷纷犹豫不决,既嘴馋,又不想丢面子。 益母草的鼻子闻到香味,才想起自己早饭还没吃,更加感到腹饥如鼓,突然间,他灵机一现,想:这是上天赐给我接近她的最好时机了。 想到这,立即像猛虎嗅到了蔷薇一样,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身后,单膝点地,说:“老大,我愿意誓死追随。” 筱闹钟吃了一惊,转过身,看着益母草,一脸不解,问:“你是?” 正感讶异时,却听到曹天椒惊呼一声:“阿闹,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益母草!” 筱闹钟听了,更感讶异,手一抖,便当滑落在地,等她回过神来时,急忙抢前一步,双手扶住益母草,说:“英雄快快请起,没必要行如此大礼。” 益母草把掉在地上的便当盒捡起来,还给筱闹钟,说:“真可惜,没能吃到老大御赐的便当。” 筱闹钟说:“别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想吃的话,回头我带你去我妈店里吃个够。益壮士,就在一个小时以前,由于仰慕你的大名,我和我身旁这位不男不女的伪爷——西门金莲,打算到高中部去看你,不料却听你班上的同学说,你已愤然退学、驾鹤离去,令我不禁好生钦敬。没想到在我们这个不举的时代,竟还存有像你这般敢作敢为、敢于反抗、敢为天下先的热血男儿,堪称:三敢勇士。我虽然也有过强烈的退学愿望,无奈,家中的母上大人比虎狼还可怕,使我空有壮志却不能酬。如今,你做了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想把我的影子,寄放在你身上,希望你今后能再接再厉,做出更多令人不齿的边缘行为,也好让我们这些井底的小青蛙开开眼。” 益母草听了,心中窃喜,说:“老大实在是谬赞了,小草其实只是一棵普通的小草,不是什么勇士。对了,老大,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哈罗中学?” 筱闹钟说:“你是今天里面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既然这样,我也就把我的回答再说一遍:由于在哈魔得罪了强权,我已经转到这所学校了。” 益母草的心仿佛突然被插了一把刀子,愕然道:“什么?你已经转到我们学校了?” 筱闹钟点点头,说:“身体已经过来了,灵魂还有一半留在哈魔。” 益母草懊悔不已,说:“啊啊啊啊,这样我岂不是错过了和老大就读同一所学校的时机?天啊,我的福气简直比一张纸还薄。对了,如果我现在赶紧回去向校长负荆请罪,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那个,老大,我突然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去做,请老大让我暂时离开一下,等老大放学以后,我会回到这里继续追随老大。” 说着,他立即像家中着火的人一样,仓皇离去。 筱闹钟看着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冷笑一声,说:“呸,我还以为是什么壮士,原来也是一根没有主心骨的软竹子。这样的小弟,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说着,心中只感到无比寒心,对益母草已经再无半点敬仰之情。 益母草急匆匆地朝校长的办公楼飞奔而去,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突然想通了:读书,并不是什么难受的事,哈罗中学也不是一座千骨坟,相反,这里才是他的本命、他的归宿、他的幸福家园、他的梦想摇篮、他的一切一切生命的真谛!读书,是何等美妙的事啊,他现在无法理解,他怎么会那么糊涂,一个冲动,竟退了学呢? 当他推开校长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恰巧,哈罗中学的校长——吴名火,在看完不肖学生小草那份尖酸刻薄的退学申请表后,气得八字胡变成了V字胡,当即拿起桌上的公章,就要往上盖。 益母草见状,像饿虎扑食一样扑过去,双手紧紧抓住吴校长盖章的手,一边和吴校长比拼手劲,一边眼泪汪汪地哀求道:“校长,饶了小草吧,小草错了,小草真的错了。请不要赶小草走,小草不能没有一个心灵的港湾啊。” 吴校长的怒火正熊熊燃烧,根本不愿理会益母草的求情,一心只想让这样的学生尽快滚出自己的学校,说:“去去去去去去去,出去。本校的办学条件多有缺漏,容不下你这样的神童,为了不妨碍你发展,请你到别的地方去深造。” 益母草哭得一把泪一把尿,说:“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行。您误会了呀,我不是真心想要退学的,我以为这是一份奖学金申请函呀,就签错了呀,小草是真的很有求知欲,从来都不觉得哈罗中学是一个兽笼子,就算是,小草甘愿当一只囚鸟呀。” 吴校长抗不过益母草的手劲,更扛不住他的死缠烂打,坚持了一会儿,便大声叫:“护驾!护驾!” 校长办公室的狗腿秘书——柏架子,冲进来将疯子一样的益母草架了出去。 益母草离开校长的办公室,只觉天色黯淡、心如寒灰。校园的迎宾道两侧的红豆杉,长着惨白的叶子,和灰色的果实,操场上飘着黑色的校旗。他掏出一条小手帕,一边走一边抹眼泪,脑海里接二连三地涌现出琼瑶阿姨的经典台词。那副郁卒的模样,仿佛一连串地死了三个亲娘。就连那群流浪狗,也纷纷对他露出鄙夷的眼神,仿佛在说他不是男子汉。 是不是男子汉,他不以为意。自古英雄多气短,谁也难保没有一个头重脚轻的发情期。俗话说:吕布弑主为貂蝉,官员落马为小三。向来,最粗的竹子都不是切断在樵夫的斧头下,而是被美人儿的小指给勾断的。 益母草回到刚才遇见筱闹钟的地方,等她放学,放学的铃声一响,筱闹钟走出教室,看到他时,吃了一惊。她原本觉得:既然他不是什么退学英雄,也就不值得记挂在心上,因此,在经过了一堂课后,早已将他抛诸脑后了,这会看到他才又想起来。她不想理他,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自顾着离开了。 而益母草还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已经拜了她为老大,自然要紧紧追随,因此,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第5章 吃完没钱命抵偿 筱闹钟回到了吃心绝对,钻石看到她,说:“闹闹,今天怎么回来了?以前不是都不喜欢回来的吗?” 筱闹钟说:“便当摔了一跤,不幸猝死了。叫元宝给我重新做一份,记得让他手脚快点,我就不进去了,站在门口等,不想和‘那个人’面对面地尴尬。” 钻石应允着,又看了一眼益母草,说:“这么快就换了新男朋友啊?” 益母草受宠若惊,连忙说:“不敢,不敢,我是跟老大回来蹭饭的。” 钻石说:“哦?稀奇事儿,到尼罗鳄的嘴边来蹭饭,吃完拿命偿。闹闹,这种事,你能为他做主吗?”说着,向益母草竖起大拇指。 益母草身子不动,看着筱闹钟,等她指示。 筱闹钟不耐烦,随口说:“他是客人,让他进去吧。” 钻石听了,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益母草说:“客官,请进。” 益母草听筱闹钟说他是客人,便放心地随钻石走进店里。 钻石又说:“客官,想吃些什么?请随便点,本店有:宫廷蛋炒饭、宫廷燕麦粥、宫廷地瓜汤……” 益母草听到“随便”两个字,也就随便地点了,说:“有鱼翅吗?” 钻石愣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一句陌生的俄语或法语。不过,他毕竟受过孔方姐的□□,懂得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于是,他指着一盘黄花鱼的两鳍,说:“鱼的翅膀还在,你要的话,可以把这部分剔下来给你,不过,这鱼翅可不便宜。” 益母草看到桌上有菜单,就拿起来,一边看,一边微语念道:“三杯鸡,糖醋肉,鹅肉,黄花鱼,秋刀鱼,土豆丝,西红柿,木须肉,红烧茄子……” 把一整张菜单都念完了,偏偏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胃口不大好,觉得什么都不想吃,但是这一顿是老大请的收徒饭,不能不吃,因此,犹豫不决,不知道该点什么。 那钻石是何等机灵的人物,一看客人在念菜单,念完菜单又没有任何表示,马上扯起嗓子,大声喊道:“老板娘,出来接客啦,有人一口气点了我们店全部的菜式。” 咻!~听到这一声呼喊,筱闹钟马上像受了惊吓的老鼠一样,闪身离去,就连便当都顾不上拿了。 与此同时,只见孔方姐从厨房内急匆匆地跑出来。 正所谓心急出乱子,她先在厨房的小门边上撞了一肘子,接着又一头磕在外面的一把斜梯上,不过,她并不觉得疼,因为,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受那个疼痛的知觉,她满脑子只有钻石刚刚喊的那一句话在回响:有个送钱观音点了我们店全部的菜式! 孔方姐第一眼看到益母草,就仿佛看到一个修炼了几千年幻化成人形的“钱精”。他的身段一会儿扭成S字(美元),一会儿扭成Y字(人民币)。 她眼睛一眯,眉毛立刻跳到额头上方,然后,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握住益母草的钳子。益母草只觉得一阵滚烫的电流从手上传遍了全身,不禁打了个散热的哆嗦。 孔方姐百感交集地望着益母草,眼一眨,泪水立即掉落,她哽咽着嗓子,哭道:“好久不见。” 益母草不明何意,就问:“阿姨?我们以前见过面?” 孔方姐说:“虽然没见过,但我看着你有一种亲切感,就当是久别重逢了。” 钻石说:“老板娘啊咧,别讲这么暧昧的话,万一客人误会了可怎么办?” 孔方姐说:“客人,你别见怪,我实在是见到你心情太激动了,只因这几年来我天天梦里总见着一个人,那人确实就长得和你重了样。” 钻石撇撇嘴说:“天底下的一百元,哪张不重样?” 益母草发现筱闹钟已经不见了,便指着店门外,说:“她怎么先离开了?” 钻石说:“哦,闹闹是我们老板娘的女儿,她们母女最近在冷战,王不见王,就像QQ和360不能共存在一台电脑里,所以,她一出来,她就马上蒸发了。” 益母草想:如此说来,这位阿姨果然是老大的母亲无疑了。对她不禁肃然起敬,说:“伯母,我是闹闹的同学。” 孔方姐想:我管你是闹闹的胳膊还是大腿,只要你能给我店里带来利润,你就是我的眼珠子。脸上仍旧笑着,说:“既然是闹闹的同学,那就不要喊我伯母了,喊我岳母都可以。闹闹有太多狐朋狗友了,应该多交一些像你这样的益友。” 益母草觉得自己是来做客的,眼下请客的跑了,自己留在这店里一个认识的都没有,像个外人,于是又指着店门外,说:“要不要我去把你女儿叫回来?” 孔方姐把他的手像饮水机一样压下去,说:“不要理她,她没给我赚一分钱,不是我女儿。她是我用泥巴捏的,我后悔当初没多捏几个像你这样的金人儿。” 又把益母草请上了客座,说:“来,坐好,稍等一会,我们店的厨子像章鱼一样多手多脚,做一桌满汉全席只要半小时。” 益母草想拒绝,但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吃心绝对的全体员工已经手脚并张地忙开了,孔方姐求财的箭一旦发出去,断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等饭菜一一做好,呈上了桌,益母草不知道为什么,胃口又突然好了,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像蓝鲸一样,吃下半个海洋。 又想:这顿饭是老大请,俗话说:一个舍得为你花钱的女人,才是真正爱你的女人。俗话又说:大鱼大肉,是她心头肉。俗话还说:要让她心疼,先让她钱包空。俗话还又说:掏心掏肺,不如掏钱。俗话还更说:有意没意,用钱表示。给不给力,钱最实际。 想着,便不再客气,打开天窗吃到底,来两盘吃一双,越吃越觉得饥饿。 等到他把吃心绝对三十六种菜式,四十九样汤,全部吃进肚子里后,他还喝了两杯实际为青啤兑入番茄汁的假葡萄酒,因此头脑有些不太清醒。 他醉醺醺地起身道了别,颠着醉步想要离开吃心绝对。 孔方姐携着五名员工,像一排虾一样弓着腰站在门口,以九宾大礼恭送他。 孔方姐满脸堆笑地说:“客官,您这顿饭总共消费了两千五百块。” 铜板接了一句:“很荣幸地破了本店开业以来单人消费最高记录。” 益母草一怔,回过头说:“这些饭菜要我自己买单?” 刚说完,轰隆!厨房里传来煤气罐爆炸的声响。 孔方姐瞪着益母草,说:“元宝,快打电话给军区,说有人要造反。” 元宝说:“老板娘,依我看,打给消协才对。这不像是要造反,像个吃霸王餐的。” 孔方姐说:“他敢在我店里吃霸王餐,就有胆造反。” 铜板说:“对,而且这顿霸王餐涉及金额巨大,共霸了两千五百。再次地破了本店开业以来单人逃单的最高记录。” 孔方姐说:“现在是三千了,连同一个爆炸的煤气罐,市场价一百,到了本店,就涨价为五百。” 铜板说:“啊咧,虽说这名骇客确实很骇,但是煤气罐的爆炸纯属意外,也不能归为他的责任吧?” 孔方姐说:“哪里是意外?那煤气罐是由我脑海里的怒火引爆的,不是他,我哪会发那么大的怒火?” 铜板说:“这么解释好像也通,只怪这位仁兄运气不佳。” 银币说:“他不光运气不佳,眼神儿也不好,他到别的地方吃霸王餐,最多留下一条胳膊半条腿,但是到本店吃,老板娘为了赎回本,只好把他的肉剁碎了,做成人肉馒头卖。” 益母草听完大家说的话,说:“伯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以为老大的家人好客,盛意难却。” 孔方姐的两眼喷出火来,喝道:“好客?做生意的哪个不好客?再说盛意难却,你要是想送给我五百万,我肯定也觉得盛意难却。臭小子,世界上没那么多小言美事,你以为你是闹闹的同学,就可以来我这里吃饭不用钱了?如果喊一声伯母就可以省下三千块的账单,那我愿意每天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到了菜市场,见到菜贩子就喊伯母,到超市里选了一大堆东西后,结账时,见到收银员就喊伯母,煤气罐的送货员一上门,我就喊伯母,在一切需要用钱的妖魔鬼怪面前,我都千篇一律地喊一声省钱的:伯母。” 益母草说:“阿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份账单虽说贵了点,但我还是付得起的。既然你说了要给钱,那我就给吧。” 孔方姐说:“行,给了钱还是好亲戚。铜板,去厨房里撕两片菜叶子来,天快要下雨了,客人没有带伞,拿菜叶给他权且遮一遮。” 益母草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突然发现自己钱包忘带了,脸上不禁流露出难色来。 孔方姐说:“忘记带护身符了?那你今天横竖是一死。” 益母草说:“可能早上不小心落在家里了,不过没关系,我带了□□,先去取一下钱,附近哪里有取款机?” 孔方姐说:“出门往左走两百米就有一家医院,那里别说是取款机,连印钞机都有。看你是想要中行、建行、任我行,还是担保公司、典当铺子、高利贷,都在那里。不过,西天取经的路上困难重重,还是让我的员工护送你去吧。铜板,你跟他去,记得给我看紧了。一头猪都只卖两百块,这小子要是跑了,相当于跑了十五头猪呢。” 铜板领命,押着益母草就要往外走,这时,孔方姐又叫道:“等一等!我看这小子长得挺壮实的,他要是路上耍起横来,你不一定制得住他。” 说着,打开冰箱,拿出一把冷冻的秋刀鱼,丢给铜板,说:“这把刀你拿着,话我就不多说了。要是他取不出钱,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说着,用手刀比了一个“做掉他”的手势。 益母草听了,虽无逃跑心,也有胆寒意,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铜板接过这把“秋鱼刀”,拿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又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益母草的一根头发丝居然应声而落。 铜板押着益母草出门了,一路上,他满心期待着益母草逃跑,以便他有机会练两下家子解解闷。无奈益母草已经吓得心惊肉跳,根本不敢打半点歪心思,搞得铜板流氓无用武之地,心里甚不痛快。 找到了一个ATM机,益母草掏出□□塞进去,ATM屏幕上跳出“您的用户余额为0元”。 这怎么可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记得他这张卡里明明有好几万块来着。 等到他把脸凑近屏幕前方,打算再仔细瞧瞧时,突然觉得脸颊一冰,铜板已经把刀面贴在了他脖子上。 他赶紧转过身抓住铜板持刀的那只手,说:“大哥饶命,请让我先打电话给我家里的人,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铜板说:“也行,让你死前跟家人通通话,不过,不能讲太久,最多两分钟,否则,我这刀该融化了,瞧,这鱼鲜活的,尾巴还动呢。” 益母草拿出手机给窦浆机打电话,电话接通,窦浆机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立刻抢在他前面说:“少爷,你们学校的老师打电话来说你退学了,哎呦,少爷,你怎么能这样淘气呢,这回,你可闯大祸啦。我刚刚打电话给国外的老爷和老夫人汇报了你的情况,老爷说,他要把你的所有资金暂且全部冻结,直到你乖乖地滚回学校念书。啊,那个滚字不是我说的啦,是老爷的原话。我知道少爷你肯定要说我多嘴,可是我也没办法啊,老爷出国之前是交待过的,说只要你敢逾越普通人的常规,做出冒天下大不韪之事,就要马上向他如实汇报,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少爷,我的饭快烧焦了,等你晚上回来我再受你的骂,我先挂了,祝少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嘟嘟嘟嘟。”说完便挂了。 益母草收了手机。铜板立刻提起刀,又要开杀,好在这时元宝及时赶到,问:“板板,事儿办得怎样了?” 铜板说:“正要杀。你去帮我买个编织袋来,免得一块一块的,不好拿。对了,你来干吗?哦,我知道了,老板娘担心我不是专业的厨子,嫌我肉切得不好看对不对?那算了,换你来,你的刀功虽然没有我那么威猛,但论起切菜还是你巧手。依你看,是应该切成三角形还是六出形比较好看些?” 元宝说:“不是啦,老板娘记挂着账款,担心出岔子,就多派一个人出来瞧瞧,老板娘交待了,说不管结果如何,都要抓活的。一切等回到店里再做处置。” 铜板说:“老板娘这是什么话?担心肉质不新鲜还是咋的?罢了,在这外面也没有个盆子,要是先让血流了出来,的确太浪费了。不管怎么样,只要猪还在,重量总不会短一斤,就让老板娘亲自发落吧。” 第6章 廉价奴隶的艺名 铜板、元宝押着益母草,又回到吃心绝对,此时,孔方姐正站在店门口焦急地等候,她一手拿着菜铲子,一手拿着菜花,硬招和软招都预备好了。 等到益母草三人来到她面前,她立即开口问道:“钱拿到手了吧?” 说时,拿着菜花的那只手,轻轻地搭在菜铲子的上方。 铜板摇摇头。 孔方姐一脸惊慌,说:“没拿到?” 说时,两只手立刻换了位置,菜铲子移到了菜花的上方。 元宝点点头。 轰隆一声,继那个去世的煤气罐之后,厨房里的一个高压锅也断气了。 益母草看到孔方姐手中的那把菜铲子在冒白烟,也不知道是刚刚在火上烤过,还是被孔方姐的怒火给烤得滚烫的。 他感到危机降临,连忙说:“阿姨,虽然我今天由于某些原因,拿不出钱来,但是你放心,我家里的经济条件确实不错,等过几天,我向我的父母解释清楚之后,就会把钱给你。这样吧,我这里有个名牌手表,是在国外买的,价值三万多,先寄放在你这,等回头——” 益母草话还没说完,孔方姐就夺走了他口中说的三万多的手表。手表这东西,她不懂名牌不名牌,只是学电视里的守财奴那样,用牙齿咬了几下,发现还硬实后,说:“嗯,不错,确实是真货,可以勉强抵个二十块,还有其他东西没?” 益母草愕然,说:“二十块?这个价钱说得出口?阿姨,你看清楚咧,这是从瑞士原装进口美国的,光是一根表针都不只二十块。我平常穿着都比较随意,就只有这块表,我戴上它,大家都说我是个少爷,没戴,我就是个普通的路人甲。” 孔方姐大怒,啐一口道:“我呸!都这样子了,还装自己是个少爷呢!我没见过哪个吃霸王餐的像你一样厚脸皮。真是搽粉进棺材,死要面子。装个龟儿子!我告诉你,没钱,就等于没脸,连饭都吃不起就不要学人家道明寺当少爷,猪鼻子插葱,装什么大鼻象——元宝,闹闹的午餐应该快熟了,你去厨房瞧瞧——买不起化妆油,还硬要拿鞋油往自己的脸上擦,你以为随便戴个地摊货,自己就真变成大少爷了?癞□□垫桌脚,能有多高?” 益母草还想争辩,却见元宝听了孔方姐的吩咐后,匆匆钻进厨房,又匆匆跑出来,说:“老板娘,闹闹的便当好了。” 孔方姐说:“好了赶紧给那没心没肺的自私鬼送过去,跟她说,她要是饿死了,我没地儿埋。” 元宝答一声是,随即拿了便当,嗖嗖地离开了。 益母草的脑海突然灵光一闪,想:我如今反正已经退学了,人闲身轻,这家店刚好是老大家开的,在这里肯定能经常见到她,我不如将计就计,借这个机会靠近她。 想到这里,立即演技附体,噗通一声,跪在孔方姐面前,抱住她的大腿,一边哭一边哀求道:“老板娘,小草错了,小草真的错了,请你原谅小草吧,小草实在是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肚子里住着大饿魔,才会铤而走险,冒充有钱人家,到老虎的嘴边来闻肉味。如果你要责罚小草,小草没有怨言,小草为了谢罪,也可以自我了断,可是,如果小草命没了,并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相反,就没法偿还你的损失。如果你愿意把小草收留,小草既能吃苦,又能吃酸,一定会为你做牛做马,用功劳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孔方姐听了益母草的话,怒火才消去了大半,说:“你是说,你要到我的店里打工,用工钱来抵债?” 益母草重重地点头,说:“是的,让我做什么都行。” 孔方姐说:“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到我店里打工,我每个月只能给你五十块的工钱,而且,你不能犯什么差错,否则的话,我还要倒扣你的钱。” 一听这话,铜板、钻石、金子、银币,同时点头。 铜板说:“有可能你的工钱会呈现负增长的趋势,从而这辈子永远受资本家压榨,再也不能翻身。” 益母草说:“我没有所谓,反正我早已是流落街头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只求老板娘你能给我一口饭吃,再随随便便给我个栖身之地,我知道我很卑微,不要求住那种酒店式的公寓,只要有床可以躺着就行。” 铜板切了一声,冷笑道,“呵呵,这小子说起话来,口气跟□□一样大,我们住的宿舍本来就只有床而已,要不你以为呢?” 孔方姐说:“铜板,你们五个人住的那一间单人房,如果挤一挤,还能不能再腾出一个床位来?” 铜板说:“老板娘,实在是挤不了啦,你也知道那是单人房,才二十平方米而已,我们有五个人住耶,元宝是睡卫生间的,我缩在墙角,一只脚都只能伸到窗台上。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就算是猪仔在运送的途中,都没有像我们那样挤的。” 孔方姐皱起眉,说:“平常叫你们减肥,你们不听,否则也不必这样麻烦。既然没空位了,如果要重新租一间,不光浪费钱不说,对大伙儿也不公平。喂,臭小子,你真的住哪里都可以吗?” 益母草点头,说:“嗯,小草身份低微,不要求像铜板哥哥他们那样高级。” 孔方姐说:“既然这样,我家旁边刚好有个小庙,你晚上就睡那里吧。这样一来,有神明保佑你,你或许将来能够高中状元也说不定。” 益母草想,这样最好了,可以住在老大的家旁边,说:“只有不闹鬼就行了。” 孔方姐又说:“到我店里做事,有一个规矩,就是要先取个讨喜的名衔,你的本名叫什么?” 益母草说:“姓益名母草,老板娘叫我小草就行了。” 孔方姐说:“以后这个名字你不能再用了。我给你另取一个。让我想想,元宝、钻石、金子、银币、铜板,这些都用过了,还有什么招财的词?” 益母草说:“叫银票如何?银票是面值最大的货币。” 孔方姐摇摇头,说:“不好。取名字是有讲究的,不能光捡那些面值虚高的东西取。我当然也希望每一天都能赚到金条、金砖。但我们做生意的,赚的钱都是用小本小利积攒起来的。就好像铜板,虽然几万个铜板才能换得一锭金元宝,但是,不可能每位客人付钱都是直接给一锭元宝,相反,多数情况给的还是铜板,所以,对我们来说,铜板的意义更大。你和他们几个相比,算是贱命一条,如果给你取太贵气的名字,可能会适得其反,不如以贱治贱,给你取一个贱名,让你有一种全新的气象,这样好了,你就叫交子。” 益母草汗颜,说:“交子?北宋时通货膨胀的货币?” 孔方姐说:“对,交子最不值钱,正好可以在那些大富大贵的客人之外,另开一片新的天地。就好像街头乞丐一样,穷营业,富还家,捧着破碗开宝马。” 益母草说:“多谢老板娘赐号,今后,交子必定坚守交子的岗位,履行交子的职责。” 孔方姐说:“嗯,那你可谨记了,今后你在这个店里,只能叫交子,如果有人叫你本名,那不是在叫你,你也不能应,应了,是要扣罚工钱的,虽然你目前的工钱还是负数,但也要提防着点。” 益母草说:“交子必定会谨记于心。” 孔方姐说:“那行,小益,你今天先回去吧,等明天再过来。” 益母草听了,抬脚就要离开,突然,脑海里响起一个提示音:“不是在叫你,也不是在和你说话,你根本不叫小益,所以,保持冷静,不要做出任何回应。” 于是,他刚抬起的那只脚,又原地放下,没有再动弹。 孔方姐点点头,说:“嗯,交子,你挺机灵,虽然刚才似乎还有点不适应,不过你总算通过了考验。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让元宝给你做个培训,不然你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对了,你的工钱是从后天开始算的。” 说着,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踱进厨房里。 益母草保持高度的警觉,一直不敢动身,在脑海里把孔方姐刚刚说过的话回味了几遍后,确认这次她没有设下任何陷阱给自己跳,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要离开。 突然,孔方姐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小益,出去时顺便帮我把门口的电动车移一下。” 这话说得猝不及防,益母草没有做丝毫考虑,便应道:“欸,好的,老板娘。” 随后走出店门,正要移那辆电动车,这时他听到孔方姐高声说:“新人交子违背本店店规一次,扣工钱十块,以示惩戒。” 益母草浑身一怔,仿佛胸口中了一颗飞来子弹,他摸摸后脑勺,心里想:唉呀妈呀,防不胜防啊。 第7章 上蹿下跳何欢花 次日,益母草开始上班,元宝对他进行新人培训。益母草认真地听着,希望能提升一下个人能力。 培训在吃心绝对后门外面的空地上进行,元宝双手交在屁股后面,一边走来走去,一边讲课:“所谓国有国法,店有店规,作为吃心绝对的员工,首先,应当谨记本店的四项基本原则,分别为:发扬葛朗台精神、展现阿巴贡特色、塑造李梅亭形象、恪守严监生遗训。交子,这四项,你可都一一记起来了吗?” 益母草想:这哪是四项?这分明就只有一项。他点点头说:“记住了,我会向这四位圣人看齐的。” 元宝又说:“除了这四项基本原则,本店还有三条重要纲领,交子,你听好了:第一条,客人不可放生一个。第二条,蚊子不可拍死一只。第三条,防猫防狗防小何。” 益母草觉得一脑子浆糊,说:“元宝哥,小草愚笨,你说的第一条:客人不可放生,这条我倒是懂,是说但凡来了客人,能宰则宰,不必心慈手软。但是第二条,蚊子不能拍,这是什么缘故?还有第三条,防猫防狗我也懂,防小何又是什么?” 元宝说:“问得好。我先跟你讲解一下,为什么店里的蚊子不能拍。在吃心绝对,除了人,其余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包括一盘酸菜面,死了,老板娘都要哭上老半天。店里有森严的等级制度:蚊子的地位最高,其次是猪肉,最后才是你我。吃心绝对的蚊子,是全世界最凶恶又最幸福的。我在这里被它们蜇了三年,也没敢动它们一下。我们的老板娘迷信风水,认为蚊子是吸血鬼的祖宗,体内附着着资本家的灵魂,是一种招财的吉祥物,因此,将其认定为本店一级保护动物。如果你敢拍它们,老板娘就敢拍你。她买了一把带有高压电的蚊子拍,专门用来替死蚊子出头。有一次,金子无意间发现地上有一具蚊子尸体,在没有对它加以抢救前,就把它捧到店外去入葬,结果,被老板娘知道了,不光一条胳膊被电成了三分熟,而且还被扣了半个月的工资。” 益母草说:“我明白了,在这店里,蚊子是主子,主子想要喝我的血,那也是我们的荣幸,不能拒绝。” 元宝点点头,说:“没错,就跟皇宫里的规矩一样。接下来,我再给你讲讲,什么叫防猫防狗防小何。防猫防狗,就不必说了。而小何,全名叫何欢花,是我们大小姐的男朋友。” 益母草心中一怔,问道:“大小姐这么小就有男朋友了?” 元宝说:“是啊,初一时他们就在一起了。不过,他俩小打小闹的,成天没心没肺的,也不像是谈恋爱的样子,更多是年轻人互相找个玩伴,前不久他们就打架了,他也好长时间没来找她了,不知道分了没。你要记住的是:不管大小姐还有没有跟他来往,他都是我们老板娘的危险人物。经常到我们店里来闹事,门口用小刀刻的‘到此一游’,就是他的杰作。老板娘既痛恨他,又拿他没办法。” 元宝说到这里,突然表情一凛,说:“糟糕,彗星的运转周期是多少年来着?” 益母草不解此话何意,说:“七十六年。” 元宝一拍大腿根,说:“啊,根据这个周期推算,他今天又要来了。” 刚说完,立刻听到方圆百里内的狗都叫了起来,地上突然冒出许多蚂蚁,排成一个骷髅形的图案。 元宝大叫一声:“不好!”就往店里跑去。益母草也急急忙忙地跟了进去。 来到店前,只见铜板正架着二郎腿躺在点菜柜上,钻石正在刺十字绣,金子用手机上网聊着Q,银币在打瞌睡,元宝问:“老板娘哪里去了?” 铜板懒懒地掀起眼皮盖儿,说:“刚出门采购去了,机会难得,小宝,赶紧过来躺一下,别卖命了。” 元宝急道:“姓何的来了。” 铜板仍是一副软塌塌的样子,说:“你着急什么?那姓何的要来捣乱,也不关我们的事,等老板娘回来,自然会收拾他。” 铜板的话刚说完,益母草就看到一个人影闪电般地窜进了店里,这个人全身上下用一件蜘蛛侠的性感连体衣包裹着,戴着一副墨镜,看上去就如同苍蝇的一对复眼,脚下踩着一个滑板。 他瞄了一眼躺在点菜柜上的铜板,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曲腿一蹦,蹦上了点菜柜,那滑板竟如同长在他的脚上一般,稳稳地贴在他的脚底,接着他带有捉弄意味地从铜板身上滑过去。估计这不是第一回,所以铜板也事先准备好了应对的招儿,在自己的脸颊跟额头上搁了三碟小菜,在滑板滑过他脸上的时候,不出意料,三碟小菜纷纷被蹭落在地,哗啦啦,死的死,伤的伤。 蜘蛛侠滑到点菜柜尽头,没路了,便又攀住天花板上的一盏吊灯,摆到空中,双脚再往雪白的墙壁上一蹬,弹了回来,最后,稳稳地落在一张桌子上。 此时,他居高临下地环视了店里一圈,用手指弹了一下墨镜的镜框,露出一抹自得的贱笑,说:“矮油,各位都在啊。骚瑞,没提前发通知说我要来,你们有失远迎了——闹闹呢?” 铜板不动如山,依旧躺在点菜柜上,说:“何恶少,你真有脸,闹闹和你还有戏唱吗?要我说,以前你俩口头上吵吵也就算了,这次你还打她,害她被退了学,还敢来?不怕老板娘砍了你的头。” 何欢花说:“吵架又怎么样?动物之间哪有不吵的?又不是第一次,吵过就忘了。我们学校的情侣都是这样的,周一吵架,周五就好了,因为周一是每个学生受难日的开始,那一天谁都难免会暴躁一些,吵个架就当减压了,我相信闹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铜板说:“就算这样,你也应该去哈罗中学找她,她是条活龙,不像我们这些咸鱼一样,成天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何欢花说:“呸呸,哈罗中学的校长那个老东西,说我外公年轻时睡了他女朋友,因此对哈魔中学的学生一概拒之门外,他特地养了两只藏獒拴在校门口来提防我砸场子,搞得我现在想见上闹闹一面都难。” 铜板说:“养藏獒这招不错,回头我也向老板娘提议一下,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老是来找闹闹,老板娘昨天还念叨说,我们店缺了一张凳子,要是她早点砍了你姓何的头,现在就可以当凳子坐了。她这回是出门办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你如果不想死就赶紧滚蛋。” 何欢花哼了一声,从屁股后面掏出一部游戏机,说:“闹闹的玩具我已经帮她拿去修好了,谁有这个荣幸帮我转交给她?” 大伙儿都不吱声,何欢花也知道自己在这家店里不受欢迎,他看一眼脸孔陌生的益母草,说:“你是新来的?我跟你说哦,我可是你们老板娘钦定的未来女婿,孔伯母视我如亲生儿子,已经将我内定为接班人了,你如果想在这个店里混,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巴结我,等将来孔伯母升天,我掌握了这个店的大权以后,会提拔当你店长。” 又说:“这部PSP是闹闹的心爱之物,你替我转交给她,记得保管好,如果丢了,拿老二来赔。” 益母草听了这番话,正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突然,店门外传来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与此同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听见孔方姐的狮子吼,叫着:“元宝,关门,打狗!” 元宝闻言,立即钻进厨房,跑去关了后面的门。 铜板闻声,也立刻从点菜柜上一跃而起,跳到地上,从身旁操了一把菜铲,横在胸前,一脸正气地说:“姓何的,我决不允许你在我亲姐姐的地盘上撒野。” 刚摆好姿势,就见孔方姐怒气冲冲地踏进门来。 一只小老鼠正蹲在一张餐桌上偷吃菜渣,感受到杀气,赶紧跳下餐桌,惊慌失措地往外逃,孔方姐瞪着铜铃大的双眼,怒视了它一眼,小老鼠的小心肝承受不住,眼白一翻,用两只爪子扶着太阳穴颠了数步,啪,软乎乎地晕倒在了地上。 钻石醉心于刺绣,来不及收起来,被孔方姐瞧见,手刀一挥,眨眼间,身子化作了两截,一截丢到墙角,一截丢出门外。后来,这两截身子还是像蚯蚓那样,蠕动了半天,才又拼在一起。 益母草虽然没犯什么错,也惊得汗毛直竖,倒是那何欢花,在魔王面前,表情镇定,甚至还扭出一缕笑容,说:“呵呵,伯母,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来都要动刀动枪的?世界不应该只有战争嘛。我知道你反对闹闹早恋,但是,你也不想想,闹闹处在这个年纪,撒尿都能撒出荷尔蒙,你别怪我话多,你把她看管得太严了,再这样下去,她的卵巢早晚会枯掉的。” 孔方姐怒道:“不要叫我伯母,你这个纨绔子弟,我不反对闹闹跟林志颖早恋,只反对她跟你早恋,要不是你带坏了她,她也不会玩得没天没夜。” 何欢花说:“岳母,虽然你对我有几层楼高的偏见,但是我跟闹闹情投意合,就像一对对称的乙肝,缘分这东西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拆散的,我们已经约好了,等明年我们中考结束后,就化作两只鸭子远走高飞。” 孔方姐怒道:“不要叫我岳母,你这狼崽子!你以为你们这叫爱啊?别幼稚了。你跟闹闹合得来,都是因为你们不成熟,你们整天这样胡闹,你替闹闹考虑过未来没?” 何欢花笑道:“呵呵,伯母,你又不希望闹闹早恋,又急匆匆地考虑未来。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我现在还不会赚钱,暂时还没法准备闹闹的聘礼,不过,如果你着急的话,我明天可以先带着棉被四件套到你门上提亲,这样,后天,我就不需要再喊你伯母了。” 孔方姐怒不可遏,抓起一根山药,就往何欢花的腿上扫去,无奈山药材质太嫩了,何欢花的腿只是弯了一下,山药却断成了两截。何欢花跳到另一张桌子上,这次,又蹭落了八个碗碟和一盘酸菜面,哗啦啦,同样是死的死,伤的伤。 孔方姐伤心得像一连死了八个姑妈、一个表妹。她蹲下来,鼻涕夹泪地把地上的碗碟碎片堆在一起,聚成一个小坟堆,哭道:“我的宋代青花瓷,我的景德镇官窑,我的清朝乾隆御用的题诗碗,我含辛菇苦、花费重金做出来的酸菜面,你们都这样一声不吭地去了,没给我留下一分钱利润,就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益母草尚感到不明所以,这时,元宝顶着一个锅盖,跑过来拉了他一把,说:“交子,你还要不要命了?二战快要爆发了,赶紧躲到桌底下避难去。” 话音刚落,就见孔方姐凶神恶煞地扑向何欢花,何欢花用单只脚划了一下,竟直接朝墙上滑去,那滑板在他的脚下控制自如,如履平地,最后,他在墙壁的折角落了地,说:“丈母娘打女婿,让我两个车都会赢,岳母,我就不跟你玩了。闪人。” 说着,他踩着滑板,沿楼梯往二楼的雅间滑去。 孔方姐冷笑一声,心说:“死到临头还不知,这回钻进了死窟窿眼里,看你往哪跑。”也不往上追,重新从冰箱里抽出一根冻得硬邦邦的过期山药,站在楼梯口,等他下来。 十秒后,二楼传来何欢花一声绝望的尖叫“啊!”接着,就看到他惊慌失措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孔方姐把双臂环在胸前,冷眼看着何欢花,何欢花的脸上憋出一缕谄笑,却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说:“伯母,楼上卫生间的窗口是消防用的,你把它封起来,如果发生了火灾,恐怕不大好。” 孔方姐怒道:“无毛崽子,你以为,你学会了缩骨功,每次都可以从那里钻出去,就有恃无恐了?为了收拾你,我连个老鼠洞都堵了起来,今天,我会让你死得很有节奏。” 说着,也不再多跟他废话了,抡起手中的山药,一阵乱打。何欢花在桌上桌下来来回回地爬上钻下,敏捷得就如同一只穿着弹簧鞋子的跳蚤,店里的员工都心惊胆战,各自找安全的角落闪躲。益母草躲在桌底下,只听得耳边一阵叮叮咚咚。铜板模仿电视里轰炸机的音效,用口技为现场配音,让场面更加凶险。 孔方姐说:“谁能帮我抓到姓何的,赏半个月的工钱。” 一句话激起了员工们的积极性,元宝顶着锅盖,冒险跑到厨房抱了一桶油出来,倒在桌子上,等何欢花又一次跳到桌子上时,打滑了一下,落到地上,摔断了右腿,疼得动不了。 本来,这是一个逮住他的好机会,元宝也得意洋洋,以为立下了大功,但是孔方姐心疼那桶油,反加斥责,说:“元宝浪费一桶油,扣半个月的工钱。” 元宝头一晕,纵了抓捕猎物的时机。何欢花顾不上疼,立刻慌慌张张地拖着那条脱臼的腿,爬到门口,溜了。 孔方姐握着山药,追出了三条街,才放弃追赶,远远地朝他叫骂道:“姓何的野东西,你喜欢在粪缸里打滚我不管,但是别把闹闹也拉扯进去。” 第8章 送餐爱使兴刀早 在吃心绝对上了一天班,益母草就已经累得像狗一样,仿佛相当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百年。 下班时铜板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新来的小伙子,等你在这里做个一两年,就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阳光普照不到的角落。。” 益母草不屑地说:“还需要等上半年吗?俗话说,马尿骚不骚,一尝便知道。就算半年以后再尝,它的味儿也不可能变甜。” 话虽然粗糙,却是真理,而且已经和铜板他们这些老员工同样的语气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吃心绝对的大门,本期望能回到自己家里的别墅,好好地睡上一觉,抬脚却又意识到今日不同往日,自己已经不能再随意回那个安乐窝了。 长叹一口气,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有爱才有家,心有所恋之地便是福地。 筱家离吃心绝对并不远,益母草走了差不多两箭之地,来到一个巷子的入口,巷名叫“哈默巷”。 沿着哈默巷一直往里走,长径通幽,越走越偏僻,噪杂的人车声渐渐袅去,益母草的脑海里忍不住想起李清照的词:深巷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巷子尽头,有一片比平地稍高的土丘,筱家就坐落在土丘之上,乃一座石头房子。 益母草站在房子前,借着清朗的月光抬头一看,只见门楣上刻着三个字:桐香院。 心中一香,只觉这名字取得好生诗意,忍不住又想到李清照的词: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两个愁字了得? 此处他加入了一丝创意,把原作的“一个愁字”改成了“两个愁字”,一字之别,意境就翻了一倍。 他琢磨着,桐香院,顾名思义,肯定要有梧桐,因此特地地留心了一下,想找到脑海里意淫的梧桐,却没有找着。正感到奇怪时,目光再往那门楣上扫了一下,赫然发现写的不是“桐香院”,而是“铜香院”,一字之差,意境又是大相径庭。不禁为自己的愚钝赧颜,早该知道孔方姐的字典里不会出现木字旁,铜字才符合她的造字原理。 铜香院的旁边杵着一座猥琐的小庙,益母草想,这里应该就是自己的新家了,目测了一下,差不多四平方米,还没有自己家的一个卫生间大。 一阵阴风从小庙的前门吹入,小庙后面的一棵树立刻激动地摇摆起来。益母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这里该不会闹鬼吧?保险起见,于是双手合十,低着头满怀敬意地走进去,口中念道:“里面居住的佛主或者观音菩萨啊,请你保佑小草在这里享受安居,一不受鬼怪的侵扰,二不受蚊子的叮咬。阿门。” 进了小庙,抬头只见庙里杵着个土地公,此公即便遭受几百只蚊子的叮咬,也仍旧动也不动,益母草心道:当里个当,这下不指望能被保佑了,看过西游记的人都知道,土地公是神仙里最受的,如同村书记,就连猴子猴孙都可以随意戏弄他。 夜晚在小庙里被蚊子吸血,白天回到吃心绝对,被孔方姐吸血。就这样,益母草不知不觉,已经为孔方姐打了半个月工。半个月以来,他从一名养尊处优的少爷,渐渐学会了怎样当一匹骡子。 所幸,他可以常常看到筱闹钟,而这也是他来这里打工的目的,每次看到筱闹钟来吃心绝对,他总是第一个抢着跑去厨房拿便当亲手递给她。 然而,好景才过了不久,那筱闹钟不知是如何神通广大,差了一个新收的小弟,来吃心绝对传话道:“奉天承运,老大诏曰:截止到今晨七点,老大对苹果四代的诉求已至最后通牒,而某人仍然不肯满足她的要求,为此,从今天起,老大将采取离家出走的策略,不再接受某人的一丁点好处,不再来吃心绝对取便当,午餐就打算在校外的小吃店里解决了。” 这名“使者”传完话后,随即把筱闹钟的便当盒放在吃心绝对门口,慌慌张张地顶着壳儿逃了。 孔方姐从厨房里冲出来,没来得及把他逮住油炸,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只已经跑远了的小鸭子,骂道:“告诉她,随她爱来不来,没良心的东西!搞得好像我欠她的一样,吃个饭还得我求着她了?她最好连晚上都别回家里来睡,也别花我给她的零钱,穿我洗的衣服。” 骂完,又指着益母草说:“交子,你今天辛苦一下,把便当给那吃里扒外的混蛋东西送去,否则她以为校外的东西都跟我们店的一样营养又干净,到时吃出个中毒来,我还是那句话:没地儿埋。” 益母草应了一声,眼睛却一直盯着放在门口的便当盒忧心忡忡,总感觉盒子里不会那么简单。他像一个拆弹专家一样,一手拿着一个锅盖护体,另一手戴着一副橡胶手套,猫着身子靠近便当盒,慢悠悠地把它打开来一看,顿时瞎了狗眼,脸部表情痛苦地扭向一边。 盒子里并没有他预想中的□□之类危险物,只是一部触屏版的诺基亚手机,泡在汤汁底部,如同一个溺亡的落水者。 益母草把它捞出来,试着按了几下开机键,然而,已彻底没有呼吸了。 孔方姐见此,不但怒火攻心,更添上悲金袭肺,她一边拿着抹布把手机擦干,一边骂骂咧咧道:“败家子,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吵着闹着要买这款手机,刚买来的时候还当做心肝似的地用小袋子把它装起来,仿佛不忍让天风吹痛了它的脸,到现在还没用够半年呢,她就把这几千块钱的宝贝当成狗屎一样地丢弃。真该死,到底是谁在发明设计手机的?我觉得,这些人都该给阎王老爷切脖子。手机就是手机,能打电话就行。这些人倒好,一年到头挖空心思倒腾新花样,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原本最时尚的产品便沦落为了老爷机,害现在的年轻人一会儿爱这个,一会儿爱那个,什么都想买。我就算有家财万贯,也赶不上手机换代的速度。” 骂归骂,她依然只是嘴上走刀子,心里磨豆腐。 等到上午十一点,估计筱闹钟快要放学的时候,益母草拿了便当,前往哈罗中学给她送餐去了。 益母草走到半路,偶然看到一家糖果店的门口摆着小熊饼干,他心想:我还记得,这个小熊饼干是老大小时候的最爱,现在,她的便当就在我的手里,我何不趁机在其中加点甜食来讨好她,让她吃到我的一颗爱心? 于是,掏出身上仅有的一点零钱,买了一大袋小熊饼干,把包装撕开,发现里面还附赠了一张卡通贴纸。 他抓了一把饼干在手里,打开便当盒,发现盒子里已经被饭菜填得满满的了,他只好先解决掉一两个菜,以便腾出点空位来。 解决哪个菜好呢?对这个问题他感到很纠结。 思量再三后,他决定采用“点到谁就是谁”的方法来决定。 他说了句:“天黑请闭眼”,随即闭上眼睛,用手指一边点着菜,一边念道:“我的手指停在谁身上,我就吃掉谁。” 念完又说:“天亮请睁眼”,把眼睛睁开,发现自己的手指停在了小白菜上。他立马摇摇头,想:“不行不行,老大要是没了小白菜,会缺乏维生素。” 于是,再次闭上眼,重来一次,这次,他刻意比前一次多念了几个字:“我的食指要是停在了哪个菜的身上,我就替老大吃掉那个菜。” 念完睁开眼,发现停在了牛的后腿肉上,他仍旧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我要是把老大的牛肉吃了,老大会缺乏蛋白质。” 于是,第三次闭上眼睛道:“食指啊食指,我说话算话,这次要是点中了谁,我就真的吃掉谁。” 点完睁开眼,发现这次中奖的是白萝卜。可是,他听说白萝卜号称“小人参”,对脾胃具有理气的功效,这么好的“补药”,他怎能跟老大抢着吃呢? 还是不行,再来一次好了。 第四次再次点中白萝卜。这下他没话说了,或许这是天意,天意让他吃白萝卜,那他总不能违抗天意,改吃藕片是不是? 于是,他合起双掌,对着那白萝卜抱歉地拜了拜,说:“小白,不好意思啊,那我就吃掉你了。” 他吃了几片白萝卜,终于给便当盒里余出了一个小小的空位,随即,把小熊饼干放进去,盖上盖子,又把那张附赠的卡通贴纸撕开,细心地贴在盒子的一侧,最后,掏出一根他从钻石那里猫来的十字绣针,在自己手指上扎了一针,蘸着血,在贴纸的空白处,用簪花小楷的字体写上:兴刀早。 兴刀早,就是他的简称。兴是益的头,刀是母的背,早是草的脚。 他对自己的这个创意感到十分的得意,嘿嘿笑道:既显低调,又不至于默默无闻。 到了哈罗中学,学校还没放学,益母草在初中部的走廊上等了一会儿,筱闹钟走出来时,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弟,就是上回斗胆到吃心绝对去传话的那名“使者”。 益母草想:按照拜老大时间的先来后到,这个应该算自己的师弟。于是,主动地向这名后辈伸出手,说:“你好,我叫交子,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不料那名小弟高傲得很,下巴一抬,根本不领情。最后,还是筱闹钟代他说道:“为了讨个好彩头,我已经给他取名为苹果四代了,这是向我妈学的。” 那“苹果四代”听了这话,仿佛得了一个嫔妃的尊贵封号,更加显得目中无人,朝益母草哼了一声,益母草自惭形秽,仿佛自己是一部已经被淘汰的小灵通。 筱闹钟接着又说:“益公草,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益母草说:“老大,你妈嘱咐我把便当送来给你。” 筱闹钟眉头一皱,故作惊讶道:“我妈?你不要信口开河,我是个孤儿,你说的那个人,不给我买苹果四代,不是我妈。” 益母草心说:你妈也说过,你没给她赚一分钱,不是她女儿。真应了那句话:女儿心,随母亲。 那“苹果四代”附和道:“没错!我老大就是这样率性而为。那个人,如果给她买苹果手机,就是她妈,不买立刻就不是了。” 益母草说:“是这样的,老大,老板娘听说你以后不再到吃心绝对领餐后,很不忍心,俗话说:孩子不肯吃娘奶,着急的还是娘的心。老板娘说了,外面的餐饮店,都跟吃心绝对一样,吃一顿就减寿十年,如果你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中毒去世,她会哭得没地儿埋自己。所以,请老大务必要吃下这份充满母爱的便当。” 筱闹钟说:“所以呢,她到底要不要给我买苹果手机?” 益母草说:“吃个饭,跟买苹果手机有什么关系?” “苹果四代”说:“这都不懂?我问你,你小时候是不是要先听你妈哼个小曲才肯睡觉?这个跟那个是一样道理。” 筱闹钟点点头,说:“还是苹果四代最懂我心思,苹果四代,这份便当就当做恩典,赏给你吃了。” “苹果四代”一听有得吃,兴奋得口水直流,立刻从益母草手中抢过便当。刚要打开盒子吃时,筱闹钟却又把便当夺了过去,“苹果四代”落得一场空欢喜,不禁一脸呆,不明白老大究竟是何意。 筱闹钟说:“益公草,你都看到了,我并没有接受我妈的好意,已经把便当赏给我的小弟吃了,现在这份便当,是我从我小弟的手上重新拿的,你回去后,应该懂得怎么跟我妈汇报吧?嗯哼?” 说着,走到一棵竹子的前面,握紧小拳,对准竹节击打了两下,然后,回头威胁地瞪着益母草。 益母草只觉得无奈,想:算了,老大还是个孩子,只要她肯吃下便当就行。 筱闹钟打开便当,看到有小熊饼干,颇为意外,说:“益公草,今天的便当里怎么会有小熊饼干?” 益母草见老大瞧出了今日便当的不同,心里感到喜滋滋的,他伸手摸着后脑勺,呵呵笑两声,并不回答,希望她能猜得出到底是谁这么用心。 筱闹钟把便当盒拿起来,看到“兴刀早”三个字,又皱起眉头,说:“这个就是你做好事留的名吧?” 益母草十分幸福,谦虚地低下眼皮,说:“可能……大概……也许……就是我做的吧。呵呵。” 筱闹钟突然“啪”的一声把便当盒盖上,怒道:“你居然把我最喜欢吃的白萝卜换成了小熊饼干,益公草,你知道,一名快递把古董偷梁换柱是什么罪名吗?” 益母草本来还满心期待着老大的褒奖,没想到筱闹钟会生气,实在始料不及,他赶紧把额头低到筱闹钟的胳膊肘上,求饶道:“老大,小草错了,饶了小草吧,小草不是有意惹老大不高兴的,小草只是觉得,老大会喜欢吃小熊饼干,而白萝卜吃了会放屁,小草做的一切都是从老大出发啊。” 筱闹钟带着疑惑地看着他,说:“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小熊饼干?” 益母草心说:因为这是你曾经亲口跟我说的呀,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又想:看来,老大不记得我了,也难怪,离上次见面已经那么多年了。 益母草正要把旧事抖出,筱闹钟脸上的疑惑却只是一带而过,很快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说:“小熊饼干只是我小时候的最爱,人的口味是会随着成长改变的,现在的我,最爱吃的不是小熊饼干——是大熊饼干。” 益母草说:“请老大放心,我一定加以改进,只要我把小熊养上一两个月,小熊很快就会变成大熊。” 筱闹钟点点头,说:“你这人虽然看起来笨了点,不过还算忠心可表,以后有好事我会叫上你的。” 益母草说:“老大,我给咱妈打工,实在累坏了,你要是能带我去跑跑江湖,打打酱油就太好了。” 筱闹钟说:“酱油你在我妈店里打就行了,至于江湖,不是你这种人闯得开的。看你的狗屎运吧,说不定哪天我征服了某个海岛,到时就让你当个总督。” 益母草觉得总督这个词有些耳熟,他闷想了许久,才一拍脑壳,明白过来:哎呦,老大把他当做《堂吉诃德》里的笨仆从桑丘啦! 第9章 机灵蚊子笨小草 这天,益母草下班之后,又回到小庙里呼呼大睡,半夜,突然,雷声大作,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益母草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雷公打电话;饿不哭,疼不哭,就怕雷公打呼噜;刀山火海都敢闯,就怕雷公放屁响。他只觉脑海中一炸,慌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蚊子本来就把他前胸后背都叮得密密麻麻,这一个滚下来,他的身体立刻变成了一个粘蚊板。 他闭着眼睛,一边跳脚,一边像在梦游一样地说:“窦管家啊窦管家,你在哪里啊?快把我的棉花耳塞拿来,不不不,耳塞没用,还是把我的头套拿来吧,不不不,头套也没用,你还是快点打电话给我爹地和妈咪,让他们快点坐光子飞船来,把他们命悬一线的宝贝小草接到美帝国主义去,因为我估计这会北美洲是没有在打雷的。” 等他嘀咕完,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身在家中时,立刻冲出小庙,朝铜香院跑去。 他吓得够呛,什么也顾不上了,拼命地敲打筱家的大门,哭喊道:“老板娘啊老板娘,小草快死了,快救救小草吧,小草有打雷眩晕综合征,在打雷的时候不能在外面淋雨啊,小草求你了,小草知道半夜来打扰是小草不对,可是,小草是小草,交子是交子,是不同个人,等明天你可以惩罚交子,今晚你就先救救小草吧。” 孔方姐从二楼走了下来,站在楼梯口,说:“交子,你个三更鬼,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这里打门,你不要再打了,东边有一扇小门没关,你自己从那里走进来。闹闹在睡觉,吵醒她我宰了你。” 益母草想:不愧是老大,打这么大的雷还睡得着,我连她的一半定力都没有,渺小至此,不如去死。 他跑向东边,果然发现一个小门,就跑了进去。进了里屋,也不管孔方姐怎么拦他,绕开她身边,跑上了二楼。 突然,哗啦啦,天空中又打下一个巨雷,同时夹杂着倾盆大雨,他头脑一昏,觉得仿佛有两千头怪兽从天上齐刷刷地落了下来,吓得他心惊胆裂。 这时,他看到有一扇半掩的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像无头苍蝇一样冲了进去。 刚冲进门内,咻咻,立刻有两束冰凉的水柱朝他喷来,射了他一脸水,同时,头顶掉下一只拖鞋,砸在他的脖子后面。事发突然,益母草还以为中了什么危险的机关,吓得赶紧又退到门外面。 这时,孔方姐刚好也上了楼,益母草躲到她的身后,指着自己刚刚误闯的房间,哆哆嗦嗦地说:“老板娘啊老板娘,那个……那个房间,闹鬼了,里面有个龙门阵,我刚刚进去差点就死了。” 孔方姐回头啐了他一口,压低声音道:“闹你姨姨的鬼啦,这是闹闹的卧室!谁叫你乱闯的。” 益母草颇感讶异,说:“诶?老大睡在这里面啊?可是,我刚刚不小心跑进去,明明就喝了一口五毒神水,还有,一只如来神脚就踹在我的颈椎上,说不定还有鞋印呢。” 孔方姐长叹一口气,说:“唉,都是她自己搞的怪,为的是不让人靠近她的房间半步。以前她的房间都是开放的,前年开始,就不让进了。说什么要尊重未成年人的隐私权。我如果要进去帮她打扫,还需要事先向她知会,而且必须限定在某一个时间段里完成。唉,从小没爹也没兄妹的孩子,也不知道她这性子是跟谁学的。难道我自己有教过她这样吗?” 益母草心想:“原来如此,老大从小就没父亲,真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孩子。” 又说:“老板娘,咱家还有没有空房?小草今晚只能在这里借住一宿了。” 孔方姐说:“你就睡闹闹隔壁吧,这个房间本来是我生完闹闹还在坐月子的时候,一个人实在没办法,就请了个保姆,那保姆就住这间,后来,她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抓去关了好几年的牢狱。” 说着,狠狠地瞪了益母草一眼,威胁之意明显。 益母草说:“放心吧,老板娘,小草的手脚上一丁点泥也没有,干净得很呢,再说了,你肯把这么好的房间无偿地借小草住,小草感激不尽,哪有可能再恩将仇报呢?” 孔方姐突然变了脸,说:“谁说无偿的?一晚五十,从你七月份的工资里扣。” 益母草泪流满面,哭道:“我五月份才来的第一天,工资却扣到七月份了吗?老板娘,我欠你的钱应该是可以父债子还的吧?” 孔方姐用一种“你益家子子孙孙世代为我打工”的表情扫了益母草一眼,转身回自己房间去睡了。 益母草推开筱闹钟隔壁那个房间,摸着墙壁开了灯。 一面雪白的墙壁上,整齐地贴着筱闹钟上学时得过的所有奖状,益母草一一看过去,奖状的数量挺不少的,其中就属幼儿园时的最多,小学也每一个学期都有,不过,到小学毕业以后,就半张都看不到了。 益母草在心里啧啧称赞道:老大现在只是不爱学习,她小时候其实是聪明的。 一张桌上放着一本相册,相册的封面是一张初生婴儿躺在摇篮里的照片,益母草观其眉眼,感觉跟筱闹钟长相颇为神似,心说:这个该不会是老大的相册吧? 想到这里,忍不住激动得口水流溢。待要打开来看时,却又犹豫,心想:不行不行,这样做就侵犯了老大的隐私权,不是君子所为。待要把相册放下时,又实在不舍,想:君子值得了几个钱?老板娘已经去睡了,我偷看几眼,应该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于是,小心翼翼地翻开相册,里面果然是筱闹钟从小到大的相片全集,其中有一二岁的,也有近几年的,有短头发的,也有扎着羊角辫的。幼儿时期的筱闹钟常常由母亲孔方姐抱着,但是随着年纪渐长,就似乎更喜欢一个人独照。 在益母草看来,每一张都在复制一份可爱,他自言自语道:一个老大已经够惹人爱了,这么多个老大真是爱呀爱不完。 益母草顾着全神贯注地看相册,没留意到有一只蚊子也正顾着聚精会神地吸吮他手臂上的血,等他看完了相册,才突然感觉手上一阵针扎般的疼痛。这时,那蚊子已经肥硕得像一头母猪,从后背上还可以看到一泡红彤彤的血光在闪耀。 益母草的满心温情瞬间化作凶神恶煞,佛变魔,将内力完全灌入没被咬的那只手,正要去拍时,那蚊子却突生警觉,扇起翅膀,及时地起飞了。 益母草心疼自己被吸了那么多血,赶紧把门窗关紧,打算开始灭蚊大战,不料那蚊子眼尖得很,在房间里飞了一圈,在墙上发现了一个小孔,就钻进小孔内,溜到隔壁筱闹钟的房间里去了。 益母草出师未捷,那种感觉就如同一个芒果正要入口,却突然掉落在地上,心里实在憋得慌。 他闷闷地哼了两声,说:“滑头,连你也懂得那边比较香,逃命专捡西施家。算了,既然你我有共同爱好,就饶你一命。” 说完,正打算熄灯睡觉,突然又想道:不行不行,我听说蚊子的胃纳是极小的,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吃一餐,虽然刚才那一只吸得满血,但是,消化起来也很快,消停不了多久,到了下半夜,它还会继续去骚扰老大,为老大护体,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想到这里,他就轻轻推开房门,走进隔壁房间,这回又中了几个不痛不痒的机关。因为没有灯,他只能借着偶尔的闪电找寻蚊子,不过,他这时候的心神已经完全不在蚊子上了,他心想:哇哦,这是老大的闺房耶,我居然就这样不经允许地进来了,我感觉就像是犯罪,但是,这种犯罪感好美妙,即便我此刻就被抓去枪毙,这辈子恐怕也值了。 筱闹钟果然不管雷声轰隆,依旧睡得四平八稳,益母草借着闪电光看了几眼,又产生一种感觉:别看老大平时顽劣成性的,她睡着的样子根本就和一个小孩没有两样。 益母草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老大睡成这样子,别说被吵醒了,就算是要把她叫醒,恐怕也找不到工具。 他干脆把这个房间的边边角角都仔细地寻觅了一遍,最终,他发现那只饱食的蚊子正停留在筱闹钟床头的一个摆件上,那个摆件很难说叫什么东西。它本来是一只招财猫,不过猫的脑壳右上方被砸破了一角,就像苹果手机的商标那样。 益母草哑然失笑,心说:老大对苹果手机还真是日思夜想,想得脑壳都破了。 他伸出魔掌,正要拍死那只蚊子,这时,天空又打了一个雷,益母草的手抖了一下,没拍中,蚊子又一次逃走,这回,停在了筱闹钟的左脸颊。 对益母草来说,这是彻彻底底不可饶恕的行为了,如果说吸了他的血,这只蚊子必须血债血偿,那么,连老大的血也敢吸,死一千次都不够了。 益母草再次伸出了魔掌,但是他投鼠忌器,顾虑着筱闹钟,不敢拍下去。如果蚊子停在他的脸上,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用力拍下去,即便留下一个巴掌的印痕也不要紧。但是,这是老大的脸呀,是我的手可以乱碰的吗?而且,刚吸完血的蚊子,拍下去势必会血溅当场,把老大的脸弄脏也不好。 没办法,他只好用手掌温柔地给蚊子扇了扇风。蚊子感觉到动静,飞离了筱闹钟的左脸颊,但是,它不肯远离这么好的避风港,在空中打了几个后空翻,结果又飞停在了筱闹钟的右脸颊。 益母草没办法,还是老样子,用手掌扇了扇风,蚊子立刻又扶摇而起了,但因为饱食而飞得很慢。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益母草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要合并双掌,将蚊子永久地定格,不过,这时,意外意外,实在意外,谁也想不到,筱闹钟在睡觉时会突然张开嘴,吐出舌信,将刚起飞的蚊子卷进嘴里,随之咂了咂嘴,吃掉了。 益母草大惊,仿佛被一个惊天霹雳打中了,他头脑一嗡,立刻扑上去,要给筱闹钟做人工呼吸。 突然,一个绳套套住他的脖子一勒,与此同时,他的嘴也被一块浸满了蒙汗药的布巾紧紧捂住,顿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随后,他就被拖出了房门。 绳套把他勒得几乎无法呼吸,连舌头都像厉鬼一样吐出了一大截。他晕乎乎地抬起眼,想要看清楚谋害自己的恐怖分子是谁。 闪电打下来,只见孔方姐手里提着一板巨斧,像杀鸡一样抓着他的头发,喝道:“兔崽子,大半夜的,在我女儿房间里要做什么?嫌命长不想活了是不是?” 益母草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孔方姐面前,求饶道:“老板娘,小草错了,饶了小草吧,小草不敢对老大有任何不良的企图,小草只是进去拍蚊子的。” 孔方姐说:“拍你个大头鬼!这蚊子是我养在家里的家禽,拍死了你打算赔多少钱?之前元宝难道没教过你,店里的员工对蚊子要有爱心吗?” 益母草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糟糕,我只顾着撇清对老大有逾矩的嫌疑,却忘了吃心绝对的戒律,赶紧又把话圆回来,说:“老板娘啊,小草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触犯吃心绝对的铁律啊,如果这只蚊子要吸我的血,那么我会像一个母亲溺爱婴儿一样,把它搂在怀里,掏出□□给它吸,可是,它得寸进尺啊它,它不光欺负我,它还溜进了老大的房里,想要在老大那可爱的脸颊上扎下狠毒无情的针头啊,这点小草坚决不能容忍。” 孔方姐眯起眼睛,一脸狐疑地盯住益母草,观察他是否在说谎,最后,她说:“是吗?那我倒是要问你了,闹闹会不会被蚊子咬,你很在意吗?” 益母草仰着头,眨眨眼,还没意识到孔方姐问话的含意,他一脸天真纯粹地说:“当然很在意咯,我这可是为了老大好啊。” 孔方姐往益母草身前靠了靠,威逼的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过了许久,他听到她问了一句:“那么,你喜欢我家闹闹咯?” 益母草被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一懵,等他反应过来后,立刻双手抱住孔方姐的大腿,痛哭道:“老板娘啊老板娘,小草就算是有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对老大有非分之想啊,小草明白,老大是金枝玉叶,而小草只是一棵卑微的小草。小草关心老大,纯粹是出于一种对主子的尊敬啊,并不是说想要老大做小草的女朋友,奢想能和老大约会——” 孔方姐怒喝一声,将他打断,说:“不要再叫她老大,一个大男子汉,干吗整天把老大挂在嘴边,闹闹又不是没有正经名字。我问你,你觉得我家闹闹可爱吗?” 益母草先摇头,再点头,说:“阿闹是很可爱啦,可是——” 孔方姐说:“可是她太淘气了?” 益母草摇摇头,说:“不是,阿闹虽然淘气,可是,她处在这个年纪,还是一个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好责怪。而且,小草觉得,女孩子就是应该像她这样蹦蹦跳跳,充满活力才好,这都说明她的身体健康,小草只是担心,阿闹是一根高枝,小草配不上。” 孔方姐说:“你先不要管配不配得上,你只要说,你,到底喜不喜欢闹闹?” 益母草紧紧盯着孔方姐的眼睛,想要了解她问这话的意图,可是,对他来说,老板娘实在是太高深、太腹黑了,他看不出半点痕迹,最后,他又哭了,说:“老板娘啊,你到底希望小草说什么,就替小草说了吧,小草完全同意你的意思。” 孔方姐一只手搭在益母草的肩膀上,安慰他说:“不要怕,孩子,你只要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闹闹?” 益母草受到了鼓励,感觉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于是,就坚定地点点头,说:“我愿为她付出我的一切。” 孔方姐一听这话,脸色突然一变,她一脚将益母草踹过去,怒道:“付你姨姨啦,癞□□想吃天鹅肉,你的一切就是给吃心绝对打工的一张骡子皮,去,罚你跪在阳台上思过一个晚上。” 益母草没想要孔方姐翻脸比翻书还快,后悔莫及,又抱住她的大腿痛哭道:“呜呜呜,老板娘,小草错了,小草不敢出去,现在外面轰轰轰打雷耶,小草最怕打雷了。” 孔方姐又把他踹开,说:“打雷你都怕,还敢说你要为闹闹付出一切,我就是要让你出去淋淋雨,你的脑壳才会知道清醒。” 等到筱闹钟第二天醒来,走到阳台上去呼吸新鲜空气时,便看到益母草蜷缩着身子,如同一个霜打的茄子一样,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呼呼大睡。 她把他踢醒,说:“益公草,你在我家阳台上做什么?” 益母草当然不能说自己在思过,他想了想,指着阳台上种的三角梅,说:“我很爱花,昨晚保护她不被雨侵袭。” 筱闹钟说了句“你是个花痴”,便走开不理他。 益母草摘了一朵三角梅,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自言自语地说:“阿闹说得没错,我就是个花痴。” 第10章 十项全能老妈子 昨夜,孔方姐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坐在窗前,一夜未曾合眼。 她倒了一杯水,又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盒醋酸甲羟孕酮片,吞了两片。然后她久久地发呆,陷入深思。 她想到何欢花平时的捣乱,想到女儿的年幼无知和性情顽劣,想到自己三年前被查出的乳腺癌已经到了晚期。她望着窗外乌黑的天际,想到迷茫又绝望的未来。 她心里酝酿着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她的脑海里了,只是,要让它实现,她需要一个堪当重任的人。 这个人必须是个勇于担当的男子汉,还要有一些自我牺牲的精神,而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全心全意地爱女儿筱闹钟。他不能知难而退,不能半途而废,因为如果他将她抛弃了,她将会变得孤苦无依。他所担任的是一个救世主的角色,这个角色,是没有轻松和利益可言的,他所凭借的只能是他的爱,爱是整个计划的核心,爱是他绝不退缩的意志力。 吊儿郎当的何欢花显然不是这样的人选,他不可能让女儿筱闹钟依赖,现在出现的这个益母草,像是半路杀出的,完全不知道他的底细,但是,这也可以理解为他是老天爷送来的,或许,他就是个有缘人也说不定。 依目前看,他对女儿无疑是有几分情意的,虽然他自称是个孤儿,更没有钱,但是都不要紧,孤儿嘛,女儿以后也是一样,没爸没妈,反而免去了父母的那道关卡。至于钱,她苦心经营多年,不惜被人私下骂做吝啬鬼,存下巨款,就是为了给女儿留下积蓄。待她死后,女儿至少在吃穿方面是没有问题的。年龄方面,他比女儿大了七岁,这点本来是不大合适的,不过,以当前的情形看,女儿幼小不懂事,正需要有一个年纪大一点、成熟一点的人来守护她、照顾她。 除了这些,他或许还有其他不足之处,但这都是因为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被赋予的责任,所以才随性了一些,如果对他加以两三年的考验栽培,这块石头,将来未必不会成为一块玉。 “喜欢做梦,常常在爱的幻想里发呆;在遭遇了现实的困境时,又能果敢地加以面对。在梦与现实之间自由切换,而不改初衷。这就是本书的男主人公益母草身上最美好的品质——之一。” 孔方姐反复思考了一夜,直到胸口又开始隐隐生疼,才到床上躺了一会,此时,天际已现晨光了。 孔方姐一回到吃心绝对,立刻又召集大家,宣布了一项令人吃惊的决定:让新来的交子入住筱家,享受一人一间的住宿条件,同时,供应和筱家一样的早餐,此外,他的下班时间提前到五点。 包括益母草在内,店里所有员工听到这项决定的时候,无不大跌眼镜。铜板说:“哇哦,一人一间耶,跟总统相同待遇,而且可以和大小姐一起吃早餐,还能提早下班,老板娘,人家不要了啦,你真偏心耶,交子才来半个月,你就想把他收作干儿子,交子的身价一下子水涨船高,而我,过去三年不知叫了你多少声姐姐,至今也仍是一只蚂蚁,在店里饱受欺负——当然,最主要的欺负者还是老板娘你。” 益母草也觉得受宠若惊,说:“老板娘,你就是现实生活中的观音菩萨,小草对你感恩戴德,小草今后会为你当牛做马,老板娘如果热了,小草给你拿扇子,饿了,小草割我的大腿肉给你吃,渴了,小草挖井把你埋起来——啊不,小草想说的是:挖井,然后把井里的水提出来给你喝。” 铜板不屑地说:“切,嘴巴抹了油似的,跑那么多火车,可见是个小人。” 孔方姐说:“交子,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这么做是有用意的。听好,我家的房子不是让你白住的,从今天起,你要干两个人的活,在店里,你是一名员工,负责洗碗、扫地、收银、做菜,回到家以后,你要负责照顾我女儿的生活起居。” 益母草说:“娘喂,我这哪是干两个人的活?这分明是被分成了五瓣啦。老板娘,既然你把你家的房间给我住,我照顾一下阿闹也是应当的啦,可是,洗碗、扫地、收银、做菜,这些活不是一向有其他人在做的吗?我怎么一个人要包揽全部啦?” 孔方姐说:“其他人做,你也要跟着学,每一项你都给我学,全能,全能的意思你懂吗?” 益母草说:“这哪是全能?分明是超能。老板娘啊,这样累死人不偿命的耶。” 铜板乐不可支,幸灾乐祸地说:“交子,你有没有读过书?孟子有句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无完肤,看来老板娘对你寄予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啊。——老板娘,我这样安慰一名低等工,还算贴心吧?” 孔方姐说:“就你话最多,简直像个啰嗦的老妈子。” 孔方姐随后又掏出一叠钱给益母草,说:“交子,这里有五千块,你拿去。” 所有的员工看到这笔巨款,眼珠子都蹦出来了。 铜板说:“哎呦,老板娘不是要收干儿子,而是想续弦啦,连这么刺眼的大钱都拿出来当嫁妆。年轻就是好啊交子,嫩嫩的有人要,像我这种粗皮糙肉的,就算再怎么骚,也没有人看得上。其实,如果老板娘肯携整个吃心绝对委嫁于我,我也是可以从中拿出几万块,去把脸整一整的。” 孔方姐说:“铜板,你三分钟不说话会死啊?看来我非得拿针线把你的嘴缝起来不可。我是让交子去学一学采购而已,这钱又不是给他挥霍的。” 铜板说:“你居然放心让他拿着这么多钱去采购?老板娘,你别怪我多嘴,采购一向都是由你自己负责的,难道你对这个新来的交子就如此放心?” 益母草说:“老板娘,真的不是我想偷懒啦,但我之前从来没做过采购。” 孔方姐说:“不懂不要紧,凡事都要从头学。采购并不难,可以简单地概括为两个字:砍价。至于砍多少,凭你的本事。来,我这里有一张单子,上面已经写好每一种素材的采购价格上限。记住,这张单子是给你自己作为参照的,不能让人看到,你砍价的时候,要尽量地砍得比这张单子写的低,只是在砍不了时,最高价也不能超过这张单子。你明白吗?” 益母草点头,说:“明白了,就是说,这张单子上写的价格是底线,做人必须要有底线,不过如果我能突破这个底线,那么没有底线是最好的。” 孔方姐说:“没错。现在,你假设我是一个卖猪肉的,你试着向我买十斤。” 益母草说:“嗯,好。大娘,请问,这肉怎么卖?” 孔方姐说:“一斤三十块大洋,嫌贵就滚。” 益母草说:“那么贵呀,可以砍价不?我想买十斤呢。” 孔方姐说:“一斤算你二十九。” 益母草说:“好像还是贵了那么一点颠,一斤二十八点五,卖不?” 孔方姐打了一个“stop”的手势,暂停下来,说:“不对不对,你表现得太善良了,要像你这样砍,恐怕连零头都砍不下来。还二十八点五?小数点这么小气的东西怎么能在砍价的时候说出来呢?你要切记,砍价的人是狼,不是羊。来,接下来我俩把角色互换一下,你来卖猪肉,我是客人,你再瞧瞧我是怎么砍的。” 益母草说:“好的,您老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孔方姐说:“卖肉的,你的肉这么老还敢出来卖?” 益母草说:“三十块钱人民币一斤,天天平价。” 孔方姐说:“你个死人啦,最近猪流感,你还平价?我要三十斤,算便宜点。” 益母草说:“可以,那就便宜二十块钱给你吧。” 孔方姐说:“行啊,每斤便宜二十块,就是十块,三十斤总共就是三百块。” 益母草说:“不不不不不,客人,您误会了,我说的是:总价便宜二十块,不是每斤都要便宜二十,也就是说,三十斤一共算你两百八十块人民币。” 孔方姐说:“两百八十?你干脆去抢得了。你也不瞧瞧你这肉是什么成色?这肥肉这么厚一层,这颜色这么白,用漂□□漂白过的吧?这肉质这么软,这里还有针孔,注过水的吧?你老母的,我这肉是要卖给客人吃的,咱们凭良心做生意,我需要对我的客人负责,你也要对我负责一下吧?三十斤,最多给你八十。” 益母草说:“呃……” 孔方姐说:“看出区别了没?” 益母草说:“看出来了,就是一下子要砍那么多,脸皮恐怕不够用。” 孔方姐说:“脸皮不是用来做生意的,做生意大家都戴着面具。我们如此,卖肉的也是如此。你记住: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只要你没有把价钱砍成负值,就不算犯规。毕竟那是砍,还不是最终的交易。你砍,对方也会砍回来,这时你再砍过去,对方再回砍你,你再砍他,最后取得一个折中的价格,只有这样反复砍,才会有流血。” 爱插嘴的铜板又插嘴说:“有流血,才会有益母草。” 益母草说:“多谢老板娘的教导,我会竭尽全力。对了,我还一有个请求,如果我这次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希望老板娘奖励一下铜板,因为,这近一个月以来,他在工作上给了我诸多的影响。” 孔方姐说:“你不必担心,大胆地放马去做,做得好,算你的,做得不好,铜板会替你受二十大板。” 铜板这时正专心地抠着鼻孔,听到这句话,手抖了一下,顿时洒出一脸盘的鼻血,他痛哭道:“老板娘,你只顾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拿板板当作抹布,交子你去死啦,就会把坏事推给你爷爷。” 益母草到了菜市场,按照孔方姐给的单子上的素材一一询价然后购进,出乎他意料的是,砍价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难,事实上,市场的许多菜价钱比单子上写的还低,因此他根本不需要费多大的唇舌去砍。 等他把所有的素材购齐了以后,孔方姐给他的五千块还剩一千多。这一千多块,他回到吃心绝对后,分文不少地还给了孔方姐。 益母草不知道这个误差只是孔方姐为了测试他的诚实度而故意设下的陷阱,还以为孔方姐给错了单子,说:“老板娘,你的单子是不是搞错了?今天集市上的菜都卖得特别便宜,我也就稍微跟人砍了一下价钱,结果居然还剩下了这么多。” 孔方姐装作糊涂,夸奖他说:“不错嘛交子,这说明你挺有做生意头脑的,看来,以后我还要多倚重你帮我做些事了。” 这是益母草工作以来第一次受到褒奖,他感觉像是吃了蜜,用手摸摸后脑勺,笑着说:“呵呵,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 孔方姐看他一脸的纯真,心想,这一关算是过了,有利可图而不趁势而为,金银在眼而不昧心泯性。这个人不是一个贪污钱财的人,人品可以信赖。 晚上,益母草下了班回到铜香院,立刻在孔方姐的指导下,为还没回到家的筱闹钟准备晚餐。 厨房里,益母草的腰间系着一条老妈子的围裙,拿着铲子,初次学做饭,孔方姐则站在一旁教导。 孔方姐说:“交子,做饭最重要的,就是要用心。” 益母草说:“做饭明明是用铲子,怎么会用心?” 孔方姐说:“在店里做饭给客人吃时,是用铲子,但是,在家里,做的饭是给闹闹吃的,所以要体现出你对闹闹的关心。” 益母草说:“哦,我明白了,就是要让阿闹吃着我给她做的饭,感受到饭里有我的一片爱心。” 孔方姐说:“没错,以后你不管是替闹闹做饭,还是帮她做别的事,都要把她放在你这,懂吗?” 说着,用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心口。 益母草恍然大悟,说:“哦,我明白,是放在胰腺那里对不对?” 孔方姐脸色立马刷下来,骂道:“是心口,傻蛋,连心脏的位置都分不清。” 益母草做好晚饭后,筱闹钟也刚好回到了家里,益母草立刻兴匆匆地把自己做的饭菜端给她吃。 筱闹钟只尝了一口,便说:“益公草,我家请的新厨子在哪?” 益母草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表示正是我小草。 筱闹钟说:“这些是你做的?” 益母草拼命点着头,眼里还闪着泪花,以为老大终于吃出了自己的爱心。 筱闹钟随即放下筷子,说:“我今晚吃泡面,这些饭菜你自己看着办,我是建议你明天拿到我妈开的那家黑店里去卖。” 益母草深受打击,啪嗒,下巴脱落,半天合不拢。 第二天,益母草上班的时候,代元宝行使厨子之责,一整天下来,他不间断地反复做着同一系列的菜式,直到自己的双手熟练到炉火纯青。 早晨来的客人,吃了他做的饭菜,都捂着肚子、扶着墙,一边吐一边离开了。而晚上来的客人,则接连加菜,赞不绝口。 晚上回到铜香院,益母草再次下厨,这回,筱闹钟在吃了他的手艺后,给了他一个全新的评价:“益公草,不错嘛,才一天就进步这么大,看来我之前是小看你了,你是个经天纬地的人才啊。” 益母草心里像是弄倒了蜜罐子,觉得甜滋滋的。他摸摸后脑勺,笑着说:“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 不料,筱闹钟随后又搭着他的肩膀,小声地说:“以后,便帮我做功课吧。” 啪嗒,益母草的下巴再次脱落,三天都合不拢。 过了两天,筱闹钟果然从学校里拿回一个袋子,悄悄塞给益母草,说是科技课上布置的手工作业,要他帮忙完成。 益母草打开袋子一看,里面都是些做手工的材料,其中很多小木棍和螺丝钉,是用来组装一间小木屋的,还有一大坨橡皮泥。 益母草问:“阿闹,这橡皮泥是做什么用的?” 筱闹钟说:“作业的主题是三口之家,你就随便捏三个橡皮人放进屋里。” 见益母草面露为难之色,筱闹钟说:“怎么?这点小忙你都不肯帮?你忘了上个月你拜我做老大时说过的话吗?难道你的忠心是用秒计时的吗?” 益母草说:“阿闹,我那天对你说的话绝对是出自真心的,只是,现如今我在你妈店里打工,而你和你妈又针锋相对,一个在楚河这边,一个在汉界那边,我不知道我到底应该对谁负责啊?如果我对你负责,那必然要为你做作业。如果我对你妈负责,你妈肯定不会让我为你做作业。我当然希望你跟你妈之间能够和平共处啦,这样一来,天下就不会出现两个主子,我伺候起来也就不会左右为难啦。” 筱闹钟说:“你想太多了吧益公草,既然你也说了这是作业,是我和学校之间的业务,跟我妈没有半点关系。实话跟你说,如果你帮我把这个作业完成,那当然是最好,如果你不帮,那我也不会做这个作业的,这个结果不受我妈左右。那你是希望我顺利把作业交上去,还是想让我因为没完成作业而被罚?” 益母草讶异了一下,说:“这点我倒没有想到,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一次,不过,我事先声明,这次我帮你,是因为科技课不是重要课程,以后你如果要叫我帮你做语文数学这一类功课,我是不会帮你弄虚作假的。” 筱闹钟说:“就是因为不重要,所以才让你做。你放心好了,语文数学这些功课,苹果四代可是十分在行,要不是他一个人忙两人份的作业忙不过来,我也不至于劳驾你。” 啪嗒,益母草的下巴又一次脱落,一个星期都没有办法合拢。 第二天,益母草就把小木屋做好了,小木屋的院子草坪上,还站着三个形态逼真的橡皮小人。这三个小人不光手脚俱全,而且连脸上的五官也用小刀刻得十分精致,可见是认真花了心思做的。 筱闹钟看了一下小木屋,说:“益公草,没想到你还挺心灵手巧的,这木屋做得不比精品店里卖的差。不过,你捏的这三个小人貌似不太符合三口之家的主题啊。” 益母草说:“怎么会?三口之家,这里不就刚好是三口人?十分符合啊。” 筱闹钟摇摇头说:“三口之家,指的是一家三口,包括爸爸、妈妈和小孩。而你这三口人,我搞不懂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益母草说:“来,我跟你解说一下。这边这一位,她的手里拿着菜刀,脸上的表情又凶神恶煞的,这两项特征表明她是一名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所以,她无疑就是妈妈。” 筱闹钟说:“嗯。解说得很贴切。另外的两个呢?” 益母草说:“另外的两个,他们并肩连在一块,左边这个穿着皮鞋,右边这个戴着结婚用的头纱,所以很明显,他们是一对刚刚结婚的年轻夫妻。也就是中年妇女的女儿和女婿。” 筱闹钟皱起眉头,说:“什么?这个男小人竟是外来的?” 益母草说:“也不能这么说,女婿等于半子,他也算是这个家中的一分子吧。” 筱闹钟说:“那爸爸呢?”益母草说:“没有爸爸,这个家总共只有三口人,加上爸爸,就四口人了。” 筱闹钟的眉头皱得更紧,说:“益公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痴心妄想。” 说着,她把两个连体的夫妻小人拿起来,掰开,将其中的“女婿”放到中年妇女的身旁,又说:“你如果想成为我家的一分子,唯一的途径就是娶我妈。” 啪嗒。益母草的下巴第四次脱落,半年合不拢。 第11章 挖花补梦败家子 筱闹钟见母亲孔方姐终不肯给自己买苹果手机,想来这次母亲是铁了心,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服软。她仔细分析,认为这次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所需的钱款数额大了点,而她自己不值那么多钱。 不过,她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向来是志在必得,既然冷战策略这招行不通,那就改用别的招数。 于是,她又派那个苹果四代到吃心绝对来传话,说:“奉天承运,老大诏曰:经政协第一百次会议讨论,老大同意和她的监护人彼此达成妥协,两人各退让一步,老大今后不再提出关于购买苹果手机的不合理要求,但由于老大原本使用的诺基亚手机已经不幸罹难、损坏,重新启用的话,维修经费需要一千五百块,这一千五百块,鉴于老大的年龄还幼小,没有赚钱的能力,因此,需由家长一方提供这笔费用,当然,作为家长,也可以选择不给予维修,如此一来,以后老大就不再使用手机,如果她在学校里出点什么意外,也就没法没法及时和家长取得联系,由此而造成的严重后果,一律由老大的监护人自己承担。” 这次这个苹果四代没有再像上次那么幸运,孔方姐从店里冲出来,一把逮住他,差点没把他的脖子扭下来。苹果四代像一只家鸡一样拼命挣扎,掉了满地的羽毛。 他挣脱不得,便求饶道:“大娘,两军相杀,不斩来使。你要问罪去找我老大啦,我只是奉命行事,麻烦又不是我惹的。” 孔方姐骂道:“奉命你个大头鬼,没筋没骨的龟孙子,满嘴老大前老大后,你父母没好好把你拴在家里,放你在外面成天拜神跪佛,掺和别人的家事。要不是有你们这些王八羔子,社会上那些当黑社会大哥的,哪有那么多小弟可收?今天我非扒了你的皮,把你炖成肉汤卖不可。” 苹果四代也是个鬼灵精怪的人,他见求饶不成,便耍了个歪心眼,说:“有老鼠在你的店里偷油。” 孔方姐听了这句话,一时走了神,苹果四代趁机使出一招“金蝉脱壳”,挣脱掉上衣,光溜着身上,扭头跑了。 孔方姐远远朝他啐了一口,转头把抓在手里的上衣交给钻石,让她拆了,缝成几个洗碗手套。 骂归骂,骂完孔方姐觉得,女儿这样的惹祸精,手机还是不能不给她用的,因此,拿出之前那部被浸坏的诺基亚手机,加上一千五百块给益母草,说:“交子,你再到她学校去一趟,等她放学后,陪她一起去修手机,记住,这钱你要自己拿着,否则她一定会拿去做别的用途。” 益母草又一次来到哈罗中学,筱闹钟看到他,开口便问“益公草钱拿到了吗?” 益母草说:“阿闹,你妈吩咐了,要我陪你一起去修手机,她说这钱长腿儿,让我替你保管着。” 筱闹钟将双臂盘在胸前,说:“益公草,你可真听我妈的话啊,实话跟你说吧,我根本就不想修手机,诺基亚这种被时代淘汰了的老牌子,我是不可能再用的。我也不打算等老了再买苹果手机。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我妈不肯买给我,那我只好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我妈平时给我的生活费我偷偷存了一千,上次学校要求我们买参考书,我妈打电话给老师,确认我没说谎,给了我五百块,不过,最终我没有交上去。这些钱,加上现在以维修手机为名要来的一千五,总共就有三千了吧。买一部苹果手机要四千,多出来的一千,我会再想办法。现在的问题是,这用来修手机的一千五,你愿不愿意给我。益公草,作为一名忠心的小弟,你懂得为我分忧吧?” 益母草仔细想了想,说:“阿闹,你是真的很想买苹果手机吗?” 筱闹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点头,说:“它是我今生今世的全部意义。” 益母草又沉吟了一番,最后说:“既然这样,那好,我帮你把另外一千块也筹到。” 筱闹钟觉得很吃惊,说:“你有钱?不会是吹牛吧?你给我妈打工,一个月才五十块钱吧?你上哪去弄一千块去?” 益母草说:“我自己的确没有钱,不过,俗话说,乞丐还有三门子富亲戚呢,我在市里刚好有一个伯父,特别有钱,他家是一幢豪宅,里面每一样东西,包括花瓶、茶壶等,都很值钱,我只要假装进去做客,随手给它顺点东西出来,卖个千八百块应该没有问题。” 筱闹钟说:“有这种亲戚你不早说?要是能被他平均一下,你的家庭收入就超过全民平均值了。” 益母草带着筱闹钟来到自己家的别墅门外,说:“我这伯父虽然有钱,但是他前年死了老婆,去年又死了女儿,因此脑壳有点不正常。他一见到年轻的小姑娘,就会把她误认成自己的女儿,并把她好吃好喝地供着,不放她离开。为了避免你被他纠缠,你还是在这里等吧,我自己进去。” 筱闹钟说:“有这必要吗?这种好事,我求之不得呢。就让他把我认作他的女儿好了,给我吃又给我喝,最好再给我买几部苹果手机,那样一来,我叫他爷都没问题。” 益母草说:“你有所不知,他把你当女儿只是暂时的,等他的脑壳清醒了,就会发现你不是他的女儿,他的脾气可暴躁了,这时就会给你一顿棍子。俗话说得好,疯老头再有钱,还是离他远一点。” 筱闹钟说:“这样子啊,那我还是不要进去好了。” 益母草按了门铃,管家窦浆机看到是他回来了,立刻匆匆地跑出来迎接,益母草偏着身子、缩着脖子,进了别墅。一进入里屋,窦浆机就将他紧紧抱住,痛哭流涕道:“哎呦,少爷啊,你那么久没回来,老汉我心里可担心死了。你看看你,脸都饿瘦了一圈,我已经替你跟老爷求了几百次的情,可是老爷这次是真的狠下了心,说只要你一天不回学校念书,他就一天不给你生活费。哎呦,实在是难为你了。来,少爷,你想念我的豆浆了吧?我马上熬给你喝,网上说豆浆是高蛋白,还含有多种矿物质,营养价值可丰富了。” 益母草说:“不了,窦伯,你的豆浆我喝了十几年,都喝出尿味来了,以前我怕伤你的心,所以才没跟你明说。这次我回来主要是因为急需用钱,窦伯,你先借我点钱行不?等我爸妈升天,我在这个家可以做主以后,一定会加倍还你。” 窦浆机说:“哎呦,少爷,我哪里有闲钱能借给你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工资只有三千块,我打了大半辈子的光棍,直到前年才刚娶了个老婆,今年女儿又出生了,我的钱养育她俩都不够呢,我一个老头子替你家打理这么大一幢房子,你还要找我借钱。哼,财神爷还得向老乞丐讨饭,您手里拿的碗都是金的。” 益母草说:“那算了,我自己拿一点小随意去卖。” 说着,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扫了一眼,看中了一盆绣球花,心想:这绣球花虽然有许多品种,但是在一株花树上同时长出红、蓝、白三种颜色的花团的,实属稀罕,肯定也值钱。 因此走过去想把它抱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来在吃心绝对打工少吃了几斤饭,他觉得这盆花特别沉,因此,他只得重新放下它,又稍微想了想,最后,干脆把花苗连根拔起,转身就走。 窦浆机见状,又是跺脚,又是哭喊,说:“少爷啊,这可是老爷最喜欢的绣球花,老爷特地叫人从四川买来的,说是摆在家里,象征一家人团聚,寄托着他美好的愿望啊。你要是把它卖了,老爷过年回来找不到会骂的。” 益母草把那花苗举起来,故意装傻道:“啥?这个像个做了染烫的植物就叫绣球花?我看它圆圆的,还以为是花菜呢。你放心好了,我爸要是回来问起,我就跟他说,想要象征团圆,挂几个灯笼在家里不是更贴切?” 说着,走到一面围墙下,攀住墙头,翻出了墙外。 筱闹钟见益母草从围墙翻出来,有些惊讶,问:“你怎么不走大门?” 益母草说:“唉,别提了,我刚一进去,我伯父恰巧脑壳又在抽风,他把我认作绑架他女儿的人贩子了,放大狗要咬我,幸亏我跑得快,否则连命都没了。不过,还好我临危不惧,跑的时候还不忘拔了这株花树来,你看,非常漂亮吧?这叫绣球花,花语是象征冒险为爱抢绣球。” 说着,把手中的花举给筱闹钟看。 筱闹钟说:“这花好看是好看,但是值一千块钱?” 益母草说:“肯定值,有钱人就喜欢这类虚有其表的稀罕玩物,我伯父当初就是花了上万块买这株花,买回来搁在院子里,便不管了,偶尔有开花,才会随便摘几朵当做花菜配饭吃。” 筱闹钟说:“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这么的阔气,我妈就不这样,她恨不得把花菜当做灵芝来卖。” 益母草说:“咱妈开饭馆做生意,自然是进账越多越好。我说的有钱人阔气,也不是指他们赚钱的时候,而是单指他们花钱的时候。有钱人赚钱的时候,一分钱两分钱地抠。可是花起钱来,那真叫浪费,几千万的石头眼珠子都不眨一下就买了。” 筱闹钟说:“分析得很在理。那我们要上哪去找这种冤大头?” 益母草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是专卖古董玩具的,那里有许多专职倒腾贵重物品的闲散居士,或许会有识货但是不识好歹的人买我们的东西。” 第12章 打工诗人益望舒 益母草随后带着筱闹钟来到哈蟆市古玩文化街,在路边随便摆了个地摊,把那株绣球花展示出售。 很快,来了一名淘金客,对方一眼就看出益母草的货具有不菲的市场价值,又看到是两个看上去没经验的小年轻人在卖,估摸着是小孩子缺少零花钱,瞒着家长偷偷拿了家传之宝出来卖,想必也不知道货值几何。 于是,他的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盘,指望能够将它逢低买入,再加以一番炒作,等它的价钱翻了几十倍以后,举行一场拍卖会卖出去,到时,他就有足够的钱去把一个自己相中已久的民国时期的鸦片罐买入手了。 他心里激动归激动,脸上却依旧装作不识金银,漫不经心地问:“小兄弟,你这朵野花卖几分钱啊?” 益母草的心思不在赚多赚少,只想快点把交易做成,给筱闹钟买手机,所以直接报最低价,说:“一千。” 那淘金客一听卖得这么便宜,仿佛看到了卖肾买ipad的脑残,他心里一万匹犀牛奔过,差点没现出狐狸的原形。但他毕竟是吃这行饭的,屁股比一般人要稳,因此脸上依旧保持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用两根手指夹着下巴,一会摇头,一会叹气,演技逼真得连杨幂都觉得发指。 过了差不多有两个世纪之久,他才无比艰难地比着两根手指,说:“最多给你二十。” 益母草毕竟是深得孔方姐真传的,哪里会不知道这是菜市场跟人砍价的伎俩?哼,俗话说,葛朗台碰上阿巴贡,谁也占不了谁便宜。既然彼此心里透亮,再玩这一套就没意思了。懒得理。 这时,淘金客远远地看到有同行走了过来,担心好货被抢走,便赶紧付了钱,匆匆地把花买了下来。最后还递给了益母草一张名片,说:“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东西,可以继续合作。” 益母草随便扫了一眼名片,知道对方姓龘,是个什么收藏协会的理事,便随手塞进裤兜里,以备将来说不定还用得上。 益母草将卖花得来的一千块,连同孔方姐在店里拿给他的一千五,都给了筱闹钟。 筱闹钟说:“益公草,我原以为你的战斗力只能在我妈店里每个月赚五十块,没想到你动起歪脑筋来,战斗力达到一小时赚一千。这次如果我能买到苹果手机,你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益母草喜滋滋地摸着后脑勺,笑着说:“呵呵,我哪有什么战斗力?不过是劳动力罢了。屎壳郎刷马桶,刚好就会这么点能耐。能为阿闹你做点事,是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报答。” 筱闹钟说:“话虽这么说,但是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这样好了,你之前欠我妈店里三千,这次你给了我一千,就抵你二十个月的工资吧。” 啪嗒,益母草的下巴又脱落了,像损坏的家电。 筱闹钟随后带着益母草急色地寻找苹果手机店。 益母草说:“阿闹,你这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吧?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买来用一阵子又不喜欢了。” 筱闹钟说:“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吗?如果是,那就不要跟我同路走了。” 益母草说:“呵呵,阿闹,你别生气,我也是听吃心绝对里的那帮烂嘴巴的混小子讲的啦,铜板说你当初看到触屏手机流行的时候,也是成天跟你妈吵着要,结果买来没半年,你的心又被苹果手机勾走了。” 筱闹钟说:“那能一样吗?如今还使用诺基亚的人,就像上世纪六十年代穿着布裤的村姑,而苹果四代是智能手机,是可以和时尚二字划等号的,我向□□保证,只要我能拥有一部苹果四代,我一定一辈子都用着它。” 益母草说:“这个一辈子的长度,不会只有持续到苹果五代上市为止吧?” 筱闹钟说:“益公草,你习惯这样拐着弯讽刺人吗?要不你直接让苹果公司推出末代产品好了。” 两人来到一家销售苹果手机的店,很快选中了一部苹果四代。 筱闹钟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手机,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她先把手心的汗在衣服上擦干,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客服小妹的手中捧过手机,那样子就好像拿破仑刚拿到皇冠似的,接着,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把手机包起来。 客服小妹见状,趁机推销说:“小姐,如果你担心手机弄脏或者掉在地上的话,可以买一个手机套。” 筱闹钟毫不犹豫地问:“要多少钱?” 客服小妹说:“一个一百。水钻的贵一些,要三百。” 益母草说:“不如干脆去抢得了?最多给你三块。” 客服小妹的心闪了一下,知道遇上高手了。马上改口说:“要的话,两百给你。” 益母草说:“最多三十,不然不要。” 客服小妹说:“一百,最低价了。” 益母草说:“最高五十,多一分就不要。” 客服小妹说:“好吧好吧,先生,最怕你这种人了,五十就五十吧。” 益母草觉得对方答应得太快了,便要接着砍四十,筱闹钟脸上挂不住,阻止了他。 筱闹钟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总共只有三十块,她问益母草还有没有钱。 益母草已经身无分文,说:“要不先不要买,等回头再找你妈要点钱。” 筱闹钟点点头,这时,那客服小妹却又突然杀人不见血地飞来一句:“小姐,你的鞋子很漂亮。” 于是,筱闹钟就用自己花了两百块买的、才穿了一个月的鞋子换了一个手机套。 益母草本想代老大受过,把自己穿的那双足足有四十五码的板鞋脱下来,希望客户小妹能够赏识。 他这双鞋子本来也是名牌,就是大得有些夸张,估计姚明都不一定合脚,客服小妹瞄了一眼鞋子,吃了一惊,她听说,脚大的人那啥玩意儿也大,不过,她不是想要他的那玩意儿,只想要鞋子,于是面带嫌弃地说:“不需要。自己留着装点土种白菜吧。” 益母草只好对筱闹钟说:“阿闹,要不你穿我的鞋吧?光着脚走路容易被石子划伤。” 筱闹钟刚得了苹果手机,心情大好,不嫌他脚臭,于是把脚伸进他的鞋里,她的脚本来就小,这一穿,还没有踩满鞋底的二分之一。 她便开玩笑地说:“我脚踩着两只船。” 益母草脸刷的一下红了,摸着后脑勺傻乎乎地笑。 益母草还想留下来接着询问关于手机售后的细节,比如:“保修期多久?如果是水货,要怎么赔?”筱闹钟却已经拿着手机开开心心地离开了店里,益母草只好也跟了出来。 筱闹钟出了手机店,立刻激动地张开双臂,望着天空大喊一声:“今后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接着,又把那部苹果手机拿起来MUA~MUA~地亲个不停。 益母草走到她身后,她突然转身,紧紧地抓住他的双手,满脸兴奋地说:“益公草,谢谢你。这是我人生中拥有的第一部苹果手机,多亏你,我的青春有了美好的诠释。” 益母草和她四手交叠着,瞬间感到幸福满溢,一串红心从胸口往外泄漏。 看着她一脸天真的笑容,一首诗在他脑海里浮现: 幸福的手机——外一首 作者:打工诗人益望舒。 你说,手机是你青春的 诠释,我愿意也成为你 的诠释,就让我变成一 部手机诠释你的青春吧。 你拿到了手机,你开心, 你笑起来有可人的天真, 我也骄傲,因为你的笑 里有我四分之一的签到。 他人都说你任性、爱玩, 可是,我说你是个孩子, 手机不过是你高档的玩 具,我愿意做你的玩具。 手机是你一截短暂的梦, 而你是我一生永恒的梦。 益母草正顾着和缪斯约会,没留神眼前突然刮过一阵梅超风,一辆摩托车把筱闹钟剐了一下,筱闹钟顺势倒向益母草的怀里,幸而她正抓着他的双手,才没有跌倒。 不过,待她回过神来时,刚才还握在手里的手机,已经不翼而飞。而那辆摩托车载着两个熊样的飞贼,迅速跑得没了影。 筱闹钟的头脑瞬间一片空白,她不知所措地问:“益公草,这个属不属于保修的范围?” 益母草摇摇头,说:“不属于吧。” 筱闹钟说:“我刚才还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现在我又突然变成全世界最难过的人了。” 益母草说:“阿闹,不必太难过,这说明,所有的繁华,不过是一场梦。” 筱闹钟脸色一哀,顿时放声大哭起来,雨点般的泪珠落在她的脸盘上。 益母草十分慌张,安慰她说:“你不要哭啦,手机没了再买呗,全世界每年生产几千万部的苹果手机,有些东西又不是不可复制的。大不了,我再去我伯父家里顺点财沫子给你重新买一部。” 筱闹钟还是没法停止哭泣,说:“快乐是不可复制的,我已经对那一部苹果手机有专属感情了。” 筱闹钟的快乐像小孩子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同样,她的悲伤也持续不了多久,她甚至不需要益母草给她什么安慰,就很快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益母草说:“阿闹,我们既没有把苹果手机带回去,又没有把你的诺基亚修好。回去以后,你妈知道我违抗了她的旨意,一定会把我宰了的,干脆你把我的手机拿去用吧,也算是一个交待。” 筱闹钟说:“谁告诉你我的诺基亚坏了?” 益母草瞪大眼睛,说:“没坏?不是已经在水里泡过了吗?连开机都开不了了。” 筱闹钟说:“废话,没装电池要怎么开机?把机子拿给我。” 益母草从口袋里掏出那部本来要拿去修的诺基亚,筱闹钟拿过来,找出一块锂电池,装上去,顺利开了机,把屏幕拿在益母草眼前晃了晃,说:“瞧,老牌子,品质就是保障。” 益母草感到十分无厘头,说:“哇哦,果然厉害,被泡了还能够继续工作。我说呢,你怎么舍得把这么好的手机弄坏,才买了半年而已。” 筱闹钟说:“干吗要弄坏?就算我不想要它,也应该是把它卖点钱,我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第13章 三人行必有裸湿 筱闹钟的苹果手机虽然被抢,但她好歹也已经是摸过苹果手机的人了,因此,和母亲的冷战可暂时告一段落,她决定仍旧回吃心绝对取便当。 益母草也要回吃心绝对,因此,两个人同路而回。 快要走到吃心绝对的时候,突然,从前方的一个小巷里,窜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全身上下一副日本动漫里的忍者装束,腰间扎着一条腰带,额上绑着一个护额,头发染成黄色,根根竖起,虽然他背朝人,而且换了这身全新的花样,但是从他的身形判断,益母草还是认出他就是那一天把吃心绝对闹得鸡飞狗跳的蜘蛛侠——名字好像叫什么何欢花的。 那何欢花慢慢转过身来,偏着头,刻意压低嗓音,说:“闹闹,我收到木叶忍者村发来的信号,知道你被放了出来,马上就用忍术飞过来找你了。” 筱闹钟微微一笑,向他打招呼道:“欢欢,好久不见了。你今天这一身打扮,模仿的是鸣人吧?” 何欢花说:“不光是鸣人,我今天准备了两套装备,你仔细看,我要变身了。” 说着,他的手伸到背后,突然扯出一顶草帽,往头上一戴,说:“我是路飞。” 接着,又摘下帽子,说:“现在又恢复鸣人了。” 然后,又戴上帽子,说:“路飞。” 又摘下来,说:“鸣人。” 就这样,他把那顶帽子摘上摘下,反复了十几次,有时候他脑筋混乱,就把路飞说成鸣人或鸣人说成路飞。 益母草心里忍不住腹诽,想,这个人真够无聊的。 筱闹钟为两男做彼此介绍道:“益公草,这是我的男朋友何欢花。欢欢,这是我的小徒孙益公草。” 益母草视何欢花为情敌,附在筱闹钟耳边低声说:“阿闹,这个人不是和你打过架吗?,我觉得他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建议你最好不要跟他往来。” 筱闹钟冷笑一声,对何欢花说:“欢欢,这家伙刚刚对我说悄悄话,让我别跟你往来,很滑头吧?你有没有很想揍他?” 益母草没想到筱闹钟会这样出卖自己,不禁脸红。 何欢花走到益母草跟前,把他上三寸、下三寸地打量了几遍,然后双手环胸,说:“小子,你想挑拨我跟闹闹的感情吗?” 益母草说:“什么叫挑拨?我不过是说你俩打了架,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何欢花嗤笑了一声,摇摇头,说:“我跟你还真是无话可说,你天真地以为打架会影响感情?” 益母草愕然,说:“不会吗?” 何欢花说:“算了,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了。” 又问筱闹钟:“闹闹,你怎么会跟这种火星怪咖走在一起?” 筱闹钟说:“他是我妈店里新招的员工,也不知道我妈哪根筋不对,对他还挺宠信的,现如今,让他住在我家里,大事情都只派他一个人去做。” 何欢花说:“哦,我好像有印象,上次我到你妈店里慰问的时候有见过他。闹闹,你要警惕了,他说不定是你妈年轻时冲动留下的产物,如今,是要回来和你分家产的。” 筱闹钟说:“这点倒是不大可能,他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五十块。” 何欢花鄙夷地藐了益母草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块,带着轻佻地塞进益母草的上衣领口里,说:“从现在起,你替我打工。” 说着,又多掏出一枚一元硬币,从他的裤腰带塞了进去。补充说:“多给你涨一块工资。” 益母草说:“我用一根手指头在替老板娘打工,所以才会领这个数目的工资,如果你要雇用整个的我,价钱可不菲了。” 何欢花伸手在自己的裤裆那里弹了弹,说:“我单单雇用你的龙阳,得多少钱?” 益母草说:“会生卵的母鸡是不卖的,光是蝌蚪一只就要一千。” 何欢花说:“既然这么贵,那我给你指条赚钱的路,现在不是十分流行捐精嘛,您老的蝌蚪价钱这么高,捐一次够你吃一辈子的,还用辛辛苦苦地打工吗?” 益母草说:“敬谢不敏了,我希望的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挣钱,现在我虽然工资不多,但是好歹已经不依赖父母了。俗话说:独立一天胜过家财万贯。不像你,离一天家,就必须饿三顿肚子。” 何欢花满带讥讽地笑了,说:“闹闹,你听,这是从一个工资才五十块钱的人嘴里说出的话,他还真敢跟我比?太狂了。” 又说:“益公草,告诉你,我现在虽然没有自己赚过钱,但是我还在读书,读书是一项投资你懂不懂?我的未来远大得呢,而你,已经是钉在砧板上的死鱼一条了。论前途,我还处在潜龙勿用的阶段,而你已经走到亢龙有悔的人生末路了。” 益母草说:“话虽这样说,可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个会读书的人。” 何欢花愣了一下,扭头说:“闹闹,你怎么把我的最高秘密告诉一个陌生人了?” 筱闹钟说:“我没跟他说过什么啊。” 何欢花说:“那他怎么知道我不会读书?” 益母草说:“这还不简单?想想就知道了,我总共也就见过你两次,第一次在吃心绝对,你打扮成蜘蛛侠,第二次就是现在,你打扮成火影忍者。你说,一个成天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人,会专心读书吗?” 何欢花说:“哦,你是这样想啊,看来,你这人不光喜欢鸡蛋里挑骨头,而且,还硬把别人的优点说成缺点,你居然用‘花里胡哨’这四个字来形容艺术。你看不出来角色扮演是我的强项吗?” 益母草说:“角色扮演是什么?” 何欢花惊讶道:“你是上个世纪的老头子?连角色扮演都不懂。算了,我就当一回百科全书,免费跟你解释一下:角色扮演就是英语里的cosplay,简而言之,就是模仿影视人物的装扮。” 筱闹钟接口道:“欢欢在模仿影视人物方面很有天赋,上回《笑傲江湖》热播,他说起话来就变得跟东方不败很像。看了新版《红楼梦》以后,他又模仿刘姥姥。而自从他重温了《忍者神龟》,走路跟乌龟越来越像了。” 益母草说:“堕落少年是如何染上这种恶习的呢?” 何欢花怒了,说:“恶习?你居然说角色扮演是种恶习?闹闹,你别拉着我,让我吐他一脸狗屎。” 益母草改口说:“好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艺术进行对话的?” 何欢花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说:“这样问还差不多。说来话来,天才的体现得从襁褓中讲起。打我出生起,我身上就体现出异乎常人的才华,我躺着撒尿,尿注能喷到自己的脸上,站着尿,能尿到天花板,趴着尿,尿注就从自己的耳朵里流出来。我外公有一个朋友是名教授,他看了我后说:这小子长大以后会成为第二个周星驰。自那以后,我就每天以此自居,每天换一套新装扮,模仿不同的角色,我学什么就像什么,这世上没有我模仿不了的东西,如今,我家里的衣服已经堆满了三个仓库。” 益母草说:“厉害,那你有上电视表演过没?” 何欢花说:“没。我最近突然又觉得郭敬明很帅,所以想改行当一名厨师,半年来都在猛练架子鼓。” 筱闹钟说:“欢欢,咱们还是老小不大的人,没必要跟他这样的小老头一般见识。还是办正事吧,想想看我们今天去哪玩?” 何欢花说:“去欢乐王国打台球怎么样?” 筱闹钟嗤一声,说:“你从什么时候起居然喜欢上这种娘娘腔的游戏了?与其用一根棍子打一些印着数字的球,我宁愿呆在家里用筷子打毛衣。” 何欢花笑道:“呵呵,我这不是腿被你妈给打瘸了嘛,到现在还没好全,玩刺激性的游戏有点难。” 筱闹钟说:“那我可不玩,我这回肚子还饿呢,我要回我妈店里去吃饭了。” 何欢花急了,拉住筱闹钟,说:“欸,闹闹,别、别,我们好久没一起玩了,我快无聊死了,你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要回你妈那里去。这样吧,我有个主意,既然你肚子饿,那我们去偷点东西吃吧?偷来的东西总比自己家的好吃。” 筱闹钟说:“也行,要不,我们干脆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吃心绝对里的那份便当偷出来?” 何欢花说:“吃心绝对那种龙潭虎穴我可不敢闯,你妈太可怕了,要是被她逮到,我宁愿去坐牢。这样吧,我们去偷果子。我最近时常路过一幢别墅,那地方,有钱人啊,里面飘出阵阵花香果香,有些果子都伸到墙外了,我今天早上看到里面有两棵椰子树挂满了椰子,我当时就心痒痒,你知道,我这人有爬树综合症,每次下雨我外公叫我去收国旗,我都是直接爬到旗杆顶上去收的。而且,神奇的是,这么大一幢别墅,里面经常安安静静的,好像根本没住什么人,偶尔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伯大白天光着身子在院子里洗澡,你说这说明什么?说明里面除了他没别人了呀。我估计房子的主人不在,你想想看,一个老伯有什么难对付的,我们翻墙进去,想吃什么就摘什么,他要是敢喊,我一个手指头摁死他。” 筱闹钟说:“哪有那么简单?这么好的房子不可能没有安保,我猜,里面肯定养了大狗。” 何欢花说:“有一条藏獒,不过关在笼子里,吓人而已,根本就没法出来。” 筱闹钟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喂,益公草,你打不打算加入我们这种不道德的行径?我想听听你第三方的意见,当然咯,你的意见并不会对我的决定产生任何影响。” 益母草说:“阿闹,我最痛恨这些有钱人了,你去偷它,等于给它面子,我认为这是平衡社会的贫富差距。” 筱闹钟说:“唉,既然你硬要让我这么做,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偷点吧。” 五分钟后,当何欢花带着二人来到他口中所说的那幢别墅外面时,那里赫然就是益母草的家。 筱闹钟笑了,笑得可以说是十分的邪恶,她说:“益公草,没想到吧,偷东西偷到自己亲戚家了。” 何欢花说:“什么?这个五十块钱的益公草,跟这幢至少五千万的别墅,两者能扯上五分钱关系?” 筱闹钟说:“这房子的主人是他的一个伯父,虽然有钱,但是死了妻女,头脑还有精神病,否则哪有可能跟他扯上关系?” 何欢花说:“这样啊,我估计益公草也是沾了人家精神病的边,而不是跟人家的钱有关。精神病是他俩的一条纽带吧。” 益母草说:“姓欢的,我告诉你,你如果瞧不起人家的精神病,你就不要去偷人家的果子,OK?” 何欢花说:“呦,开始维护起你伯父来了?不过,很可惜,你只能维护他跟你沾边的那部分,也就是说,你只能维护他的精神病,至于他家的果子,我还是照偷不误。” 益母草说:“阿闹,我刚才说的话欠缺考虑,现在我突然又觉得,偷窃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筱闹钟说:“也行,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偷一个孤苦可怜的老头子的家,这点同情心我还有。” 何欢花惊讶道:“闹闹,这是我认识你两年以来,你第一次在坏事面前退缩,你的心发生了巨变。你再也不是原来那个胡作非为、无所顾忌的女妖了。你是不是被益公草的善良本性给感染了?” 筱闹钟说:“你再侮辱我一次试试。” 何欢花说:“我说啊,你退步了好多。算了,反正我要进去偷,益公草不进去,你做个选择,跟我,还是跟他?” 筱闹钟说:“益公草,你也做个选择。” 益母草说:“阿闹,我死都不愿跟这姓欢的走。” 筱闹钟说:“那好,你自己先回去吧。” 益母草愣了一下,赶紧又说:“阿闹,我跟你走。” 筱闹钟的手攀不到墙头,益母草就蹲着身子,让她踩着自己的背爬上去。何欢花也攀不到,也要踩,益母草当然不给他踩了。 何欢花切了一声,说:“小气吧唧的。”自己捡了几块砖头叠在一起,也攀了上去,还回头对益母草说:“我可警告你哦,这砖头是我的,你不许踩。哼,看你怎么上来。” 结果,益母草身高手又长,站在墙边,两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就翻过了墙头。 何欢花羡慕嫉妒恨,却拿他没办法,只得装作不屑道:“了不起吗?我幼小,未来还有许多长高的空间。” 筱闹钟的脚刚落地,立刻感觉背后有一股戾气,不禁吓得汗毛直竖,说:“你俩回头看看,我觉得后面好像有一万只眼睛在盯着我。” 何欢花回头一看,看到一只大藏獒,虽然一如他之前所说的,被锁在铁笼子里,但是他也吓得不轻,说:“闹闹,没什么呢。是一万只小狗,我这么说,你估计不会害怕。” 刚说完,藏獒就狂吠了起来。 益母草回头对它吹了一声口哨,藏獒看到是主人,立刻安静了。 何欢花十分吃惊,说:“益公草,你弟弟听得懂你的话耶。” 窦浆机虽说是替益母草家看管房子,但是,由于主人常常不在家,因此,实际上等于一个人享用一套大房子。以前,益母草在的时候,他在他面前,还装出一点用人的样子,如今,连益母草也不回家了,他便愈发地放纵起来。此刻,益母草透过窗户,看到他正穿着一条五角内裤,全身陷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着主人家贮藏的最上等的茶叶,一边用主人家九十寸的大电视在看《灰太狼与喜羊羊》,电视的功放也是开到了最大,从院子里听就已经觉得耳朵快被震聋了。 益母草心说:好啊你个窦伯,以前我一求你帮什么忙,你就抱怨你为我们家打工有多累,原来我不在家时你是这样享受生活的,以后你再抱怨,我就让你交房租。 从院子里看,果树的种类更加丰富多样,何欢花兴奋得像孙猴子进入了蟠桃园,刚摘了这个,还没吃完,又去摘那个。 益母草不愿让筱闹钟戴上一顶“偷窃”的帽子,心想:这是我家的果子,如果是我帮她摘,然后亲手拿给她吃,那就等于我请客,就不叫偷啦。 于是,问筱闹钟:“阿闹,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摘。” 筱闹钟指着草莓,刚要说话,益母草立刻跑去摘了许多,用上衣兜着。然后跑回来向她献殷勤。 筱闹钟却说:“除了草莓以外,其他的我都要吃。” 益母草见自己表错了情,赶紧把草莓放下,又去摘别种水果,每一种摘几个。摘完又跑到井边,提了一桶水上来,洗干净以后,又跑来献殷勤。但是,筱闹钟已经直接摘了树上的果子吃,又看了他洗过的水果一眼,说:“你伯父洗澡估计也是用这口井,我才不要吃用老人尿洗过的水果。” 益母草觉得扔了太浪费,于是,转头对何欢花说:“姓欢的,别摘了,我这边很多,请你吃,行吗?” 何欢花正趴在一棵杨梅树上,伸长手臂,想要去摘一串高枝上的杨梅,听到益母草的话,答道:“谢了,不过我今天一定得吃到我亲手摘的杨梅。” 益母草恨不得一刀宰了他,怒道:“姓欢的,你有毛病吧?那么多杨梅都快垂到地上了,你不摘,偏要爬那么高去摘?” 何欢花说:“你不懂。人往高处走嘛,低处的东西,得到了哪有成就感?再说了,没有努力就没有收获。我希望可以多凭一点自己的努力来赢得胜利的果实。” 益母草觉得无语,说:“你神经病吧你?你凭哪门子的努力?杨梅是你家的吗?” 何欢花说:“偷也需要努力啊。虽然不是我家的,但只要我通过自己的能力将它摘取,便问心无愧了。” 益母草想要拿怀里的果子扔他,筱闹钟却说:“益公草,你别劝他,劝不住的,他跟植物较上劲了。” 突然,何欢花脚下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扑通一声,摔进了底下的荷花池里,何欢花起初在池里扑腾了几下,发现池水的深度只有到达腰际后,干脆把衣服脱了,抛上岸来,在池水里游起泳来。 一开始,窦浆机听到外面的藏獒在吠,随即把电视关静音,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一会,但是藏獒只吠了几声,马上又安静了,于是,他没注意到什么,继续看电视。 此刻,他突然又听到一个东西落水的声音,这回,他没有再忽略过去,而是走出来察看是否发生了什么状况,他看到益母草和筱闹钟站在荷花池边,欣喜不已,叫道:“少爷,你回来啦,怎么都不说一声,还带了一个女朋友,快进来,我熬营养豆浆给你们喝。” 他正要跑过去欢迎两人,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一条破洞的五角内裤,赶紧跑回里屋去穿衣服。 筱闹钟之前听益母草说,他这个伯父脑筋不正常,容易把人误认作他死去的女儿,而且还会打人。她看到他匆匆跑进屋子,还以为他是要去拿棍子,吓了一跳,立马一转身,跑到围墙下,也不知道怎么蹦的,一眨眼就蹭上了墙头,像只麻雀一样溜了。 益母草十分惊讶,心想: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进来,这会她不依赖任何人就自己出去了,这好像叫什么?狗急跳墙?不不不,怎么能把老大和狗比呢?应该说老大的爆发力比□□还强。 他看到何欢花还不明状况,兀自在荷花池里玩得欢快,一会儿蛙泳一会儿蝶泳,还怂恿地说:“闹闹,益公草,你们俩也下来一起玩吧,这水好凉快,我觉得这一刻,我是一条自由自在的鱼。” 益母草嘴角上扬,决定捉弄他一番。他不动声色地把他岸边的衣服收起来,静悄悄地溜走了。 后来,窦浆机跑了出来,没有看到益母草,只发现荷花池里有一条大鱼。 再后来,何欢花悲催了。 第14章 无事生非何赌侠 这件事过了两天,这天晚上,益母草下班得晚,快要走到铜香院的时候,突然,面前刮起一阵阴风,紧接着,一只巨大的黑蝙蝠从陡坡上俯冲下来,一头撞在他的胸口,将他扑倒在了地上。 这时,益母草才看清楚了,黑蝙蝠原来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他用膝盖顶着益母草的小腹,双手掐住他的喉咙,张开嘴,露出一对僵牙,凶恶地说:“我要吸干你的血。” 益母草知道他是何欢花,赶紧求饶道:“欢哥饶命,小草知错了,只是小草不知道错在哪里,还请欢哥明示,给小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何欢花冷笑一声,说:“哼,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你当欢爷我是傻子呢?说,那天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的衣服?” 益母草装傻,说:“什么衣服啊?小草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哦哦哦,我明白了,对,你说衣服啊,肯定在裁缝那里。” 何欢花加大手劲把他的喉咙往下压,说:“还在装傻。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在荷花池里游泳时,你和闹闹没有留在岸上接应我?害我孤立无援,被一个糟老头当成了小偷,困在一个小池塘里,那老头真可恶,他居然往我的头上尿尿。还用一根竹竿阻止我上岸,一直折腾我到大半夜,我肚子饿得不行,又上不了岸,身子泡得都水肿了。后来,要不是他家里突然来了电话,他跑去接,估计我这会还困在池里呢。” 益母草说:“那天啊,就是我伯父发现了我们,然后阿闹和我担心会被抓住,就落跑啦。” 何欢花说:“那你怎么没有带上我?光顾着自己跑?你也太不仗义了吧?” 益母草说:“我当时也想提醒你来着,但我这不是第一次做贼嘛,没什么经验,我一看到阿闹跑,心里就慌了,担心被抓住会倒大霉,也顾不上太多,就跟着跑了。” 何欢花说:“胡说!闹闹怎么可能放下我一个人?我和闹闹是两颗毒苹果,那么相爱,怎么会相失?” 益母草说:“呵呵,欢哥,你没听过一句话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阿闹也不能为了你连小命都不顾吧?” 何欢花说:“不可能,闹闹从来没做过背叛我的事,一定是你怂恿她跑的,你这家伙太阴险了,不光这样,你个熊孩子,居然还拿走了我的衣服,这招简直比九阴白骨爪还毒,害我丢尽了脸面。” 益母草说:“欢哥,你不是有安全逃脱上岸了吗?” 何欢花怒了,说:“安全逃脱?我上了岸没有一件衣服穿,你居然认为这叫安全逃脱?我身上既没有钱,也没有手机,只能就那样光着身子跑回家,被全社会看光了。” 益母草说:“我怎么可能拿你衣服呢,也许是我跑了以后我伯父拿走的。” 何欢花说:“你伯父拿的,那你就替你伯父受过吧。” 益母草说:“我只跟我伯父的精神病沾边,他做的其他事都跟我没关系。” 何欢花说:“闭嘴,趁人之危地拿走别人的衣服,这种事还不叫精神病啊?对了,你老是伯父伯父地叫,这个人真的是你伯父吗?我对你的身份充满怀疑,你太狡猾了,我觉得,自从你到了吃心绝对,闹闹的言行举止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原本走路都喜欢左手插裤袋的,最近突然换了右手,肯定是你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哦,天啊,我居然信了你,你真的甘心每个月五十块钱的工资给孔伯母打工?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快说,你是不是对闹闹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益母草说:“呵呵,这点你放心。如果我有企图,那肯定是良性的。其实,你既然说了,我对这个事确实有一些看法,我觉得吧,你跟阿闹之间,也就是凑合一起过家家,这种关系维持不了多久。” 何欢花大怒,说:“我果然没猜错,你喜欢闹闹。哼,想跟我抢女人?再去修炼个几百年吧,你最多配得上像孔伯母那样的寡妇。敢不敢跟我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公平对决?” 益母草说:“你先把我放开,我们再来谈公平。” 何欢花说:“这样压着你,好谈事。” 益母草说:“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何欢花往他的小腹上打了一拳,说:“我的公平民主就是拳头。” 益母草说:“好吧,那我们来场对决,省去公平二字。要怎么个对决法?我用X光线你用□□吗?” 何欢花说:“不是,我先问你个问题,在你眼里,闹闹是个什么样的女生?” 益母草说:“天真、直率、活泼、可爱、健康、青春、活力、快乐、自由、爱笑、烂漫、机灵、敏捷、不拘——” 何欢花又往他的小腹打了一拳,打断他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说说她的缺点。” 益母草说:“最大的缺点就是找了你这个男朋友。” 何欢花又打了一拳,说:“算了,我跟你说说我对她的认知吧,阿闹这个人,可以说是我和不相上下,打从我和她第一次见面起,老天爷就注定了我和她的缘分。我俩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同气相求,自打在一起后,就一起做过无数离经叛道的恶行,我们既研讨过要上山当山贼,也想过要在路边开一家人肉馒头店。共同的爱好与追求,让这段感情达到了琼瑶阿姨的高度与热度,可是,我知道,闹闹有个缺点:她太有戒心了。可能跟她在单亲家庭长大有关吧,虽然我跟她已经在一起快要三年了,可是,在肢体的接触上,我始终没法贴近她一步。她不但不让人亲她,甚至连牵一下手都不可以。如果用一句超俗的话说,就是她无法敞开心扉啦。我也不是说,男女之间喝杯咖啡就上床,但是,作为男朋友,连碰一下都不行,简直是种耻辱。” 益母草说:“这跟她有没有戒心没有半点的关系,关键还是你的魅力不够。你要是林志颖,就算你穿着军大衣,她也会觉得你比穿比基尼还性感。” 何欢花叹气道:“唉,这就是眼下困扰我的问题,因为我和闹闹都是初恋,我不知道到底是我不够吸引她呢,还是她觉得恋爱不需要有身体接触。所以,我决定要让你去尝试一下,看闹闹有没有排斥和其他异性牵手。” 益母草说:“你这不是找事吗?你就不怕阿闹爱上我?” 何欢花说:“不可能,我了解闹闹的心,她已经有了我这么英俊的男人,不会再有二心,我让你参与到我俩的世界,只是把你当成小白鼠,最终,你的实验结果,也只会让我更安心。” 益母草说:“我不要当小白鼠啦,我不要为你们的感情作嫁衣裳,如果最终因为我的个人魅力无法抵挡,阿闹喜欢的人是我,到时,我还得选择退出,这样我不干。” 何欢花说:“你放心,如果万一你有癞□□运气,真的把闹闹勾走了,到时,我也会把她让给你。我说了,这是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绝对公平,绝对守信用。” 益母草说:“我还是不干,你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再说阿闹也不是一件东西,凭什么由你让给我?” 何欢花说:“这事由不得你不愿,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可以和我竞争,我是她男朋友,有这权利。” 益母草说:“那行,只要我能牵到阿闹的手,你的男朋友身份就自动解除,你敢发一个响当当的毒誓吗?” 何欢花举起右手,说:“如果反悔,就让我没有妈、有两个爸。” 益母草说:“这个誓好像不符合常理。” 何欢花说:“不符合才毒嘛。誓言本来就应该让发誓的人有所忌惮,拿自己的手套发誓有什么威慑?” 于是,益母草开始琢磨,有什么办法既可以牵到筱闹钟的手,又不会显得刻意,让她心生嫌弃。 第15章 为人师婊项日葵 此时的筱闹钟,正在死党曹天椒家里,她突然感觉手痒了一下,手心莫名其妙地出了好多汗。 两人趁着周末,关在曹天椒的卧室内,对家人宣称做功课需要绝对的安静,实际是,曹天椒在自家的电脑前刷微博,而筱闹钟则用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在刷微博。 曹天椒看到一组裸奔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子特别眼熟,便多留意了两眼,然后,拍着桌子说:“闹闹,快来看,稀奇事儿,欢崽上了微博搜索榜。” 筱闹钟把头凑过去一看,果然,照片中的哥们就是自己的男朋友,□□地在街上狂奔。不禁惊讶道:“咋回事啊,突然变成裸奔哥了。该不会是玩腻了角色扮演,觉得不穿衣服比穿什么衣服都有个□□?” 曹天椒说:“哈哈,你别说,这生活在我们身边的活人被搬上微博,我这心里暖烘烘的,太好玩了。奇葩原来就在我们身边。” 筱闹钟突然一拍掌,说:“啊,我明白了。那天我们进去别人家的房子里感受有钱人的生活文化,他一时兴起,脱得赤条条地跳进一个池里游泳,后来,主人出现,我就溜了。估计他也是顾着逃,连衣服都顾不上穿,结果倒了大霉,在这个人手一部手机的世道里,才隔了一天,马上就有热心的网友把他的照片发上微博,连这小弟弟都没有给他马赛克一下。哇哦,虽然我原先就对他没有什么期盼,不过,这小弟弟也太袖珍了吧?” 曹天椒说:“阿闹,我们不能批判现在人的做法,你自己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换做你,你会不会拿起手机拍?肯定会呀。所以,主要还是得低调。在以前,谁要是不穿衣服从南方漂到北方,都不一定能上报纸,今天,随便裹个浴巾去食堂打饭,都会被被公众笞伐。” 过了一会儿,曹天椒又说:“对了,阿闹,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个项老师吗?” 筱闹钟说:“就是你要让我帮你约他喝咖啡的那个?记得呀。我开学以来的这个月,留心观察了一下你们班的男老师,不过,没发现你说的那种鸟人。正是由于没有明确目标,所以尚未下手。妖女,你跟这名老师的恩怨真的没办法解决吗?在我看来,你们班的每个男老师模样都很俊啊,估计校长有特殊的癖好,招聘教师时专招这类的。尤其是最年轻的的那个,可以用一朵花来形容他。” 曹天椒重重地垂下肩膀,说:“哎呦,天啊,就是这个最年轻的老是和我作对啦,你居然说他是一朵花,罂粟花也算花啊。我跟你说,他这人知面不知心的啦!他的五官的确长得不错,不过,假如他的人品就是他的脸,那他一定是汽车站那万千人潮里显而易寻的一猪头狗头狼头。” 筱闹钟把拳头握住,目露凶光,问:“他的全名?” 曹天椒说:“项!日!葵!” 筱闹钟感到挺惊讶,说:“咦?原来他就叫项日葵啊?不是吧?这个人在我们学校名声很好,就连我们班的同学平时都在夸他,说他年轻有为、博学帅气,讲课又生动,和班上的学生打成一片。” 曹天椒说:“糟糕,你果然被这禽兽的□□和糖衣炮弹给蒙了。我承认,他确实长得不错,而且擅长收买学生的心。不过,这些都是浮云啊,他光对我一个人恶劣啊,他针对我一个人啊,每次上课的时候,明知道那节课我没在认真听讲,他就偏偏指我回答问题,我答错了,他就虚伪吧唧地说:‘曹同学,老师虽然很欣赏你,但是老师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既然你答错了问题,那么老师不能偏袒,就罚你多写两篇周记练练脑。’” 筱闹钟说:“那不能说明人家有多狂,也许只是教书比较严格而已。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向来是最不喜欢读书的。你也知道,就你那点尿性,上课时屁股肯定挨不住地挪来挪去,所以被他‘特殊照顾’了也很正常。” 曹天椒说:“唉,我一时半会也没法跟你说清楚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我知道他有微博,你可以自己看看,就知道他这个人有多神经了。” 说着,把自己电脑桌面上的一个快捷方式双击,打开一个以向日葵为头像的微博。发现上面又有了更新,冷笑道:“傻A,又忘记吃药了。” 筱闹钟说:“你很关心他嘛,还把他的微博放在你的桌面上,两分钟看一次吧?” 曹天椒说:“我是为了时刻关注他病情的变化,否则,万一哪天他发起疯来,被他咬死了都没地收尸。” 筱闹钟说:“你是怎么知道他有这个微博的?” 曹天椒说:“这是他专门给我们班学生看的微博,主要发布他的一些课外教学视频,偶尔也有一些自拍照片。” 筱闹钟说:“还有课外教学视频呐?这老师也太勤劳了吧?除了上课,课后还花心思去做这些。” 曹天椒不屑地一笑,说:“勤劳?哼,你还是先看看他发布的是些什么玩意儿,然后再下结论吧。” 说着,把微博上最新发布的那个视频点开,抱着双臂,歪着头看起来: “每周六下午三点,欢迎同学们准时收看,项老师网上视频课外教学课,本期的话题是:从拍打蚊子看人生哲学。 不要小看拍蚊子这件事,其中蕴含着许多人生哲理。 接下来我设想三个场景,分别说明三个深刻哲理。 在说出这三个设想之前,先提醒同学们,不要一边吃饭一边看我的节目。 第一个场景,假设有一天你和你喜欢的人终于在公园里约会,换句话说,就是你们苟合上了。突然,你看到一只蚊子正亭亭玉立在一朵荷花上,荷尔蒙让你失去了分辨力,你不禁感叹道:一只多么浪漫的蚊子啊,是它的功劳,才把这朵荷花衬托得如此娇媚的。这时,蚊子在你的眼中可以跟花蝴蝶相媲美了,于是,你情不自禁地拿出画笔,把它画了下来。人生,不也正是如此吗?只要你用一颗博爱的心去感受身边的每位同学,那么,即使他人再猥琐,你也可能深深地爱上他。 第二个场景,假设有一天你突然屁股很急,走进了一个公厕,这个公厕已经三年没人清洗了,满地都是黄金,特别闪,你顿时失去了排泄的欲望(同时也失去了食欲),突然,你却看到一只意志力超强、口味又超重的蚊子正津津有味地在吮吸着一坨大米的尸体,你当时就震惊了,感叹宇宙万物真是太神奇了,连人类都做不到的事情,一只小蚊子居然做到了,这时,你心里只有钦佩,蚊子在你的心里形象越来越伟岸,甚至你恨不得自己下辈子就变成它。人生,不也正是如此吗?只要你的心灵足够强大,那么,即使你面对的是shi一样的功课,你也能围围一笑把它啃下来。 第三个场景,我以我个人的一个体会作为例子,就说昨晚吧,园丁在批改完花朵们的作业以后,正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这时,一只蚊子来骚扰,嗡嗡嗡嗡嗡,特别烦人,园丁起床开灯寻找蚊子,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园丁再次躺到床上睡觉,刚要入睡,蚊子又来了,园丁又起床,又没找到,就这样,这只蚊子反反复复地挑战园丁的底线,一夜未睡的园丁,终于被惹毛了,决定与这只蚊子同归于尽,他关上门,出门买了十斤□□,打算把自己的房子炸毁,以便让蚊子也葬身其中,等他要点燃引线的时候,他又突然发现,那只蚊子就停留在他的面包上,园丁的心情无比的激动,他的身份马上要从一名受害者转化为加害者了,他悄悄地掩到蚊子身后,举起魔掌,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一掌拍下去,啪,不光那蚊子血肉横飞,连面包都化作齑粉,那种复仇的快感,就跟便秘者一泻千里一样爽。人生,不也正是这样吗?有一名学生,老是在我的课上显得很没有尿性,一会儿听歌,一会儿吃零食,一会儿说悄悄话,我一定会和她死磕到底,不要转头看了,说的就是你,下星期一上课之前,把那两篇周记交上。 好,今天我们的节目到此就要结束了,感谢各位同学的观看,如果你觉得项老师十分英俊呢,你就点一下右下角的赞,点的人考试可以加五分。” 在这段讲课视频结束后,拉出一长串的工作人员名单,有: 导播:项日葵。 编剧:项日葵。 剪辑:项日葵。 字幕:项日葵。 主持人:项日葵。 音频:项日葵。 灯光师:项日葵。 舞美设计:项日葵。 化妆师:项日葵 …… 视频刚播放结束,曹天椒就迫不及待地问筱闹钟:“怎么样,你说这个视频是不是暴露了智商?” 筱闹钟默了许久,才说:“嗯,他的屁股还蛮翘的。” 曹天椒说:“哎呀,不要搞错重点啦。你说这人是不是天字第一号傻A?” 筱闹钟说:“不会,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曹天椒难以置信地叫道:“什么?你不觉得他一个哈佛毕业的高材生,做这种视频纯粹是因为脑子进水?” 筱闹钟说:“还好啦,不愧为哈佛毕业的,和我这种哈魔肄业的比起来,算得上高等知识分子了。” 曹天椒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什么!闹闹,你现在是在为那棵向日葵说话?这次你已经不再站在我这一边?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闹闹,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感情像辞海一样厚,凭借的是什么?凭借的还不就是王羲之放屁——墨气(默契),可是,这次你居然支持我的敌人?呜呜呜呜,苍天啊大地啊日月星辰啊!项日葵,你不愧是一朵向日葵!一朵妖孽之葵!一朵乱性之葵!一朵破坏友谊之葵!你用你那臭烘烘的葵香,熏死了我曾经钦佩的那个闹闹,我诅咒你有一天被人采下,烹成一包傻瓜瓜子。” 筱闹钟说:“妖女,你先听我说,其实吧,我觉得,这个老师应该不是真的想和你作对,相反,他可能对你有一点意思。” 曹天椒说:“我爹说为官必须要清廉,不能因为别人的一点意思,就改变自己的立场。” 筱闹钟说:“我的意思是说,他可能对你有好感,如果你跟他实在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我建议你。不如和他化干丈为玉棉。" 曹天椒说:“化干丈为玉棉?闹闹,你说的应该是化干戈为玉帛才对吧?不可能的!我跟项日葵的仇恨就如同癌症晚期的肿瘤,是没法化解的。这个世界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只要有我们姓曹的子孙存活的一天,就不能有他姓项的孙子。” 筱闹钟说:“这桩仇恨已经上升到两大姓氏之间的群殴了吗?既然这样,那看来确实无法调和了,这顿咖啡是非请不可了。” 曹天椒说:“请,一定得请。我上次说我要在我们学校附近开一家咖啡店,专用修理那些顽固的敌人。如今,这家咖啡店已经开张了,店名我已经想好就叫‘不知道取什么店名好’咖啡,它一个客人都没有光顾,因为我特意选址在最为偏僻的小巷里,如果我们不请项日葵去喝一杯,那这家咖啡店就白开了。” 筱闹钟说:“那好,我现在就给他发一封约战书,可以直接用你这个账号发吗?我看到你加了他关注,还经常在评论里和他互动,他会不会已经知道这个账号是你的?” 曹天椒说:“绝对不可能,我的保密功夫可以说是做得滴水不漏,为了不让他辨认出是我,我跟他互动都是假装采用非常爷们的语气,目的是为了让他染上断袖之癖。没关系,你直接用这个账号发吧,为了对付他,我注册了几十个小号呢。” 筱闹钟于是点开微博的私信,给项日葵留言道:“卡布奇诺——拿不起来,一款咖啡的名字,既代表我对你的爱已经沉重到双手拿不起来,又象征着这款咖啡的味道里面所蕴含的那种厚重感。其实,暗恋是一款更加令人沉沦的咖啡,暗恋一个人,就算喝再多的咖啡,也麻醉不了孤单,只会让心更烫。今天晚上七点半,请前往校外那条‘灭日巷’里的一家咖啡店。届时会有一名穿着三点式衣服的公主独自在那里等她的王子将她从恶龙身边救走。关键词:恋爱中的女人、猫屎咖啡、等待、非诚勿扰、爆灯姐、紫罗兰。” 曹天椒一直专注地瞪着电脑屏幕,看筱闹钟敲这段话,筱闹钟每敲一句话,曹天椒的眼珠子就多瞪大一圈,等到筱闹钟把这段话敲完,曹天椒的眼珠子已经瞪得像苍井空的胸部一样大。 她惊讶地说:“闹闹,你连这样的酸文假醋都会写,我对你的敬仰之情就如同□□口水连绵不绝,又有如兔子拉稀一发不可收拾。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你平时的作文老是得零分,难道天才真的不为这个世间所容吗?食有撒尿鱼丸,文有闹家流派。你这篇文共具备了酸、骚、臭、假、空五种不同的味觉,酸,比硫酸还要酸,骚,和狗尿一样骚,臭,比猫屎还要臭,假,和知音一样假,空,比空姐、空调等还更加空,你用简单的语言,饶舌地表达了一名痴情的姑娘对一名她并不爱的男人的浓浓的爱,字里行间透露着一种淡淡的疼。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是,我们的主题应该是约战,这篇文好像文不对题啊。” 筱闹钟说:“直接约战是最鲁莽的冒险,因为它只会把那些强大又自信的对手约出来,而有自知之明的弱小乌龟会缩在家里不出来,无论哪一种对我们都是吃亏的。所以最好是先把大炮藏在身后,用糖衣去约他,如果对方领着一支军队前来赴约,我们就说只想跟对方开个玩笑而已,如果他孤身一人兴匆匆地前来,又没带防身武器,我们就果断灭了他。” 曹天椒说:“闹闹,你不去带兵打仗实在太浪费了,我觉得你应该写一部孙女兵法,必会传世。” 又捏着拳头,露出阴恻恻的笑,说:“哼哼,姓项的,今天晚上,我让你顶头出门,提头回去。” 第16章 姐妹淘与兄弟花 俗话说:作奸犯科,女生间有姐妹淘;偷鸡摸狗,男人同样有兄弟花。就在筱闹钟和曹天椒密议着残害项日葵计划的同时,在项日葵的家里,一桩兄弟联手的阴谋也在“紧锣密鼓”地铺开。 而与项日葵共同议事的这位兄弟,就是益母草。 益母草是项日葵在美帝读书期间的高中同班兼好友,两人年龄上相当,至于为什么如今项日葵当上了老师,而益母草却成了一名退学的学生,其中原由说起来颇为戏剧,当然,最主要的因素还是中美的国情不同。起初,两人的起点一样,在美国就读同一所高中,不过,项日葵是个神童,而在美帝这样的自由国度,神童只要表现突出,哪怕十岁都允许当教授,所以,项日葵很快就实现了八连跳,年仅二十二岁就拥有了哈佛大学的博士头衔,后来,他听了张明敏唱的《长江长城,黄山黄河》,觉得热血澎湃,怀着一腔赤子情怀,回到祖国的怀抱,在哈罗中学当了一名——语文老师,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最直接的原因还是:他的外公也是哈罗中学的校长。 而益母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在美帝读了三年高中,正打算要参加高考,突然接到了噩耗:留守国内的爷爷去世了,只剩奶奶孤独一人,希望能够“摸到孙儿的手”,由于益母草的父母忙着做生意,没空回国,就令益母草放弃高考,回国陪伴已经年迈的奶奶。 于是,益母草回到了国内,刚好赶上国内的高考,于是报名参加,结果,不出所料,由于中美两国国情的差异,国内的高中是比国外要复杂得许多,他在美帝所学的那点皮毛,在国内没有一门能考及格。无奈,他只好复读,可是,复读也不能光复读高三,必须从高一开始。就这样,他又读了一遍高中,读着读着,把奶奶也读死了。临死前说,最大的心愿就是孙儿能拿到高中文凭,偏偏益母草又在高□□了学,古语云,五十步笑百步,没参加高考,读再多的书都没有意义,所以,还是没能实现奶奶的遗愿。 此时,项日葵看到自己的微博私信里收到的约战书,伸手招呼益母草,说:“草,有一个与我有隙的小姑娘用她的微博小号给我发来消息,说想要请我喝咖啡,此事你怎么看?” 益母草说:“还能怎么看?既然是个姑娘,又与你有戏,那你就捧着花儿去赴约呗。” 项日葵说:“有隙啦,缝隙的隙,不是戏台的戏。” 益母草说:“哦,我听错了,那既然她跟你有隙,为什么还要请你喝咖啡?” 项日葵说:“不光是喝咖啡那么简单,铁定是想暴揍我一顿,再把咖啡泼到我的脸上,你懂的。” 益母草说:“原来是一场鸿门宴。那么,我想问,这个姑娘是你的学生吗?还是那种校外的小流氓?” 项日葵说:“是我上课的班级的小流氓。” 益母草说:“这样就比较难办了。” 项日葵说:“是啊,她连我放学回家走哪条路都清楚不过了。” 益母草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作为老师,对学生要有爱心。” 项日葵说:“爱心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我欺凌弱小,爱心如果跑来劝阻,我手握双刃,将它格杀。” 益母草说:“如果你连爱心都能制服,那么收拾一个姑娘应该不成问题。” 项日葵说:“那可不是这么说,现在的学生,精着咧,如果我没估算错,她一定是给自己找帮手,说不定是那种道上混的,我要是赤手空拳地去了,咖啡没喝到,后背先中两枪,很快失去了知觉,然后,就会被剥皮吃肉。所以,希望你能陪我去。” 益母草说:“日,你放心,《诗经》上有云:棠棣之花,萼胚依依;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你有难,我一定会和你共进退的。” 项日葵说:“共进退?我没说要让你和我共进退啊?” 益母草说:“你刚刚不是说要让我陪你去?” 项日葵说:“我确实是让你陪我去,可是我没说共进退,我是让你去当我的保镖啊。” 益母草一愣,说:“我当你的保镖?” 项日葵点头,说:“对啊,我是哈佛的博士,你是什么学历?” 益母草说:“我初中毕业,高中肄业。” 项日葵说:“所以嘛,我博士,你肄业,要你给我当保镖难道不是应当?” 益母草说:“你这头沙猪,我有言在先,我不是要去陪你挨子弹的,如果到时局面呈现敌强我弱的话,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向对方倒戈投诚的。” 这天夜里,吃完晚饭后,四个主人公齐聚灭日巷。这,是一场师生之间的冤家际会;师,指的是项日葵,生,指的是曹天椒。这,还是一场老大跟小弟之间的偶然邂逅,老大,指的是筱闹钟,小弟,指的是益母草。这,还是一场高帽公子、虬髯客,与长舌鬼、南瓜超人,四个怪人之间千载难逢的交手。 筱闹钟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像摇小船一样轻轻摇着,走进了“不知道取什么店名好”咖啡店,悠闲之中隐隐透着淫威。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半米高的尖纸帽。 在她的身旁,是满脸凶恶涂料的曹天椒,下巴上粘着像关公一样的长长的胡须。 曹天椒把一只手肘子搭在前面的柜台上,扯着流里流气的嗓音,对店里唯一的一名员工小妹,说:“小妹,清场,我们今晚打算招待一位客人。” 柜台小妹原本正百无聊赖地低头玩手机,闻言微微掀起眼皮盖,瞄了曹天椒一眼,立刻像一万匹神兽一样张嘴咆哮道:“表姐啊表姐,你以为你打扮成这副鬼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啊。清什么场啊,拜托,你也不看看店里现在是什么鬼情形,开张一个月了,总共就只来过两个客人,连老鼠都懒得逛进来瞄一眼好吗?亏得我舅母夸你长进,会想赚钱的主意了,独立性超强了,高投资,高回报了,第一次开店就设五百个客座,特别有规模,特别有档次,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街边小店,苍天啊大地啊表姐啊,是你引诱我,说要让我当这家店的总经理,我这才顶着压力山大,瞒着家里退了学过来帮你的忙,我一心想着和你创业的,可是,天啊,这算哪门子经理啊?我成吉思汗,这不过就是个光杆司令,能和我谈话的只有蟑螂,你就算买条咸鱼摆在门口,也能抵我的作用啊。” 曹天椒压压双手,先让她的表妹镇定,然后说:“别急嘛,牛创表妹,做生意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以后慢慢就会有起色的,这不是已经来过两个客人了嘛?是个好的开始。诶,等一下,怎么会有两个客人?你该不是把我跟闹闹也算进去了吧?” 名叫牛创的姑娘把手往咖啡店里面的雅间一指,说:“你们两个变态不算,里面还有两个超级变态。” 曹天椒和筱闹钟这才明白,项日葵已经先到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帮手,显然,他也是有备而来。 筱闹钟和曹天椒互相注视一眼,交换一下眼神,随即进入了作战的状态,迈着霸王步走进了雅间。此时的场景,应该适合播放一首《上海滩》,不过那牛创表妹心怀怨愤,为了报复,却故意播放《灰太狼与喜羊羊》的主题曲《别看我是一只羊》。 雅间里面的光线不太明亮,只有一盏霓虹灯在闪烁,气氛有点像酒吧,窗边相对坐着两个人影,左边的那个,嘴里吐着一条长舌,扮作长舌鬼,项日葵是也;右边的那个,则是益母草,益母草头上戴着一颗南瓜球,南瓜球的内馅是掏空的,瓜皮上镂刻出几个圆孔,从圆孔中可以看到他粗大的鼻孔和无辜的眼睛。 益母草听到有人走进来,扭头一看,立刻被筱闹钟头上那顶高耸入云的纸帽给震住了,这顶纸帽不光增添了她的身高,而且突显了强大的气场,因此,哪怕她手里拿的是一把斯斯文文的蒲扇,却仿佛拿着屠龙刀一般,不怒自威,隐隐有一股“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的威逼气势,令人看上一眼立马有拜倒在她脚边的冲动。再看她身旁的那位女子,脸上涂画着许多恐怖的图腾,也是特别的吓人。 雅间里的椅子,自从咖啡店开张以来,久久不闻生人味,这会看到有客人光临,激动得如同古代后宫里的妃子等到皇帝临幸,争先恐后地跑到两人面前。 筱闹钟随便挑了一张就坐,翘起了二娘腿。曹天椒不坐,站在筱闹钟的身后。 其余的椅子见自己海选失败了,都瘪着嘴,失望地回到墙角守候去了。 曹天椒毫不磨叽,一只手干脆利落地往项日葵面前一伸,说:“项小羽,我的老大有话要跟你说。” 筱闹钟不置一言,只轻轻合上折扇,纳入袖管,在不经意的动作间,袖管一荡,露出手腕上的阿狸手绘纹身。有时候,肢体语言比口语更有力。 项日葵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只是在黑暗里看不清晰,只听到他刻意掩藏着喜感的声音传来,说:“曹同学,你从微博上发给我的那封信里面,可没说你还请了帮凶啊,不是说公主独自一人吗?” 曹天椒斥道:“是你自己没用狗眼睛看,你回去再打开微博仔细瞧一瞧,原话是:穿着三点式的公主独自等待王子将她从恶龙身边救走。公主就是我充装的角色,我是孤身一人前来的,至于我旁边的这位,是恶龙。难道你以为,不和恶龙打一仗,就能轻轻松松地把美人抱回家吗?” 说着,把自己开衫的外套拉开,露出里面的T恤,T恤的胸口上赫然印着一个指向三点的钟。 项日葵不禁失笑,又说:“既然如此,淑女对君子,泼妇对流氓,你请了帮凶,我也请了一位兄弟,今天,如果你打算对我舞刀弄枪,我的兄弟在旁边可不会袖手旁观的。” 曹天椒又斥道:“你兄弟是混哪条街的?敢跟我老大比?叫他量一量自己的第三条腿够不够长。” 项日葵抿起嘴唇想了一下所谓第三条腿的含意,想明白后,心说:果然,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粗鲁。 他朝益母草使了个眼神,益母草会意,于是按照事先编排好的戏码,站去开,行了个江湖人礼,说:“在、在下是青龙帮、□□市、分堂口的。” 他有点紧张,声音听起来瑟瑟发抖,说完时,还回头看着项日葵,低声问道:“我这样讲没错吧?” 曹天椒听出他底气不足,便冷嘲热讽地说:“帮派的名字是挺不错,但是,你只是里面一个‘分糖果’的,有什么了不起?我老大是□□市八条街的地下街道办主任,专收保护费的,凡是那些政府不保护的社会人渣,她都能提供五星的呵护。” 筱闹钟听到这里,还是不置一词,依然透过肢体语言来表达自身气场,她把手伸进头顶的那顶纸帽里,掏出一根雪茄,那根雪茄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举世罕见,半径差不多跟甘蔗一样粗,拿在手里,有半斤之重。 曹天椒凑上前去,作势要替老大点烟,筱闹钟摆摆手,让她退后,说:“这种style的雪茄是从波斯进口的,特别有档次,一根就要三千美金,我买了十车,特别喜爱。抽这种烟跟喝红茶一样,必须要用八十度的阴火来点燃,才能彻底激发出它骨子里的那股骚味。而你身上的气质太阳刚,容易破坏这款烟的性感。所以,我想另外请一名阴气重的女生帮我这个忙。” 说着,用一种君临天下的眼神紧紧盯着益母草,暗示那名“阴气重的女生”指的就是他。 益母草刚才就瞧着筱闹钟眼熟,只是因为屋里光线昏暗,所以没确定,这会听到筱闹钟熟悉的嗓音,忍不住粲然一笑,想:我今天虽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是遇上了老大,我怎么可以不拜?兄弟,不好意思了,为了老大我只好□□两刀。 因此,虽然他听出筱闹钟的话很明显在鄙视他,却并未觉得有什么屈辱。他拿起桌面上的一个打火机,颠到筱闹钟这边,要帮她点烟。 曹天椒特别不爽地把他手上的打火机敲落在地上,斥道:“你用这个你点得着嘛你。” 说着,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部巨无霸的打火机来,益母草像抱着灭火器一样,点着了雪茄。 雪茄刚点燃,筱闹钟只抽了一口,便满屋子都是愁云惨雾,硝烟散后,地上倒着两具蟑螂尸体,筱闹钟和曹天椒都戴上了口罩,而益母草和项日葵则都晕得七荤八素,差不多也要和蟑螂同去。 益母草随后便要走回到自己的兄弟项日葵那里,筱闹钟却一把揪住他的裤腰带,将他扯到跟前,用她的手掌搭着他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说:“你的声音看起来,跟我一个小弟的身段是极像的。” 益母草心中一愣,心说:咦?难道阿闹认出我来了?看来,我之前确实给阿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即便已经化了装,魅力犹存。 但是,曹天椒随后却说:“呆瓜,还不懂我老大的意思吗?她是要收你当小弟,还不赶紧趁这机会弃明投暗,给她磕头。” 益母草这才明白,原来,“你跟我XXX是极像的”这样的语式,乃是新新人类的搭讪方式,譬如,走在大街上,看见一帅哥,立刻走过去,拿出手机对着他上下五连拍,拍的同时,如果帅哥没有露出厌恶的拒绝神色,就可以顺其自然地对他说:“你跟我男朋友是极像的,你介意我长得像你女朋友吗?”而眼下,筱闹钟根本就没认出眼前这颗南瓜就是他小草。 益母草回头看看自己的好朋友项日葵,再看看筱闹钟,再看看项日葵,再看看筱闹钟,再看看项日葵,再看看筱闹钟,再看看项日葵,再看看筱闹钟,再看看项日葵…… 在选择哪方上犹豫起来。 项日葵笑了,那笑乃是一款充满了自信的微笑,他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益母草,眼神似乎在说:这还有得考虑吗?老弟,你当然是站在我这边的啦,怎么可能被其他人的威逼利诱吓倒?快,快点用你坚定的拒绝,告诉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你坚决要和自己的兄弟同生共死,证明我俩友情比金还坚。 然而,益母草却不是这样想的,事实上,在筱闹钟面前,项小羽对他来说,连根羽毛都不算。他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他在担心一个问题:我如果这么轻易就倒戈,阿闹会不会鄙视我变节?我既希望站在老大这边,又不能表现得太没骨气,唉,实在是很难做人呀——在这番考虑里,完全没有出现项日葵这个名字。 于是,他退到中间,像个足球裁判一样摆着手,说:“我光看看,我不说话,我是一个打酱油的。” 项日葵的脸色十分难看,含怒瞪着益母草,眼神似乎要喷出火来,可是,益母草一脸的天真,完全没有往好朋友那边看,项日葵浪费了许多分钟龇牙咧嘴的表情,等到他脸部的表情肌肉都酸疼了,刚切换回温柔的表情,好让脸颊休息时,不巧益母草也回头看他,还以为他十分赞同自己的做法,冲他微微一笑,感谢这位老朋友的理解。 曹天椒两手叉腰,看着像一棵蔫菜一样的项日葵,说:“怎么样,姓项的,现在人数是二比一,连你的兄弟都不要你了,你觉得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是想躺着回去,还是签下这份约法三章,承诺我俩以后在班级里互相井水不犯河水,你教你的课,我玩我的游戏。”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用鸡血写的血书。 项日葵长叹一口气,说:“唉,曹同学,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怎么就不能够理解老师打你在皮肉,疼你在心头的这份爱呢?” 说完,还做出手捧心窝状,仿佛痛心疾首似的。 曹天椒说:“好,既然你不肯签,那么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接着又转向筱闹钟,挥起手刀,先用是比划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说:“老大,我们是直接将他给这个掉。” 接着又比划出一个阉割的动作,说:“还是把他给那个了,让他跟着司马迁一起写《史记》去。” 筱闹钟认为,真正好的雪茄应该是只抽一口的,那样才显得高档和阔气,于是,把只抽了一口的雪茄掐灭,慢腾腾地说:“妖女,随和一点,先别和老师急火,今天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请老师喝咖啡,交流一下感情。” 说着,招了招手,示意曹天椒把耳朵凑得近些,对她低声耳语了几句话。 曹天椒听了,大喜,立刻跑出雅间,转眼又回,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放到项日葵面前的桌子上,郑重其事地指着杯面道:“本店的特色咖啡,猫屎咖啡,请老师务必赏脸。” 项日葵两眼放光,嘴角流涎,食指大动,夸道:“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猫屎咖啡啊,听说价格特别昂贵,是有钱人阶级才能享用的呢。好吧,虽说我也是有钱人阶级,不过,这猫屎咖啡我还没喝过,据说它是用麝香猫的粪便中提取出来的咖啡豆加工制作而成,麝香猫吃进肚子的咖啡豆,经过消化排出体外后,由于经过胃的发酵,使得咖啡别有一番滋味。光这么一想,我的口水已经流出来了。曹同学,你这样做就对了,对老师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嘛,不要动不动地舞动干戈,今天你请我喝这么好的咖啡,我回去后可以给你写七张免死券,以后你要是在我的课上犯了什么错,不想受罚,这些免死券就用得上了,一张免死券能得到我一次无理由宽恕你的机会,当然,数量有限,毕竟你也才请我喝了咖啡而已,不过,如果你想要更多的免死券,也不难,下一次如果还有什么名贵的好酒好肉,尽管拿来孝敬老师我,我会依照你孝敬的东西的价值,换算一定的免死券给你。” 说着,把那杯咖啡捧起来,拿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即一脸陶醉地说:“唔,果然名不虚传,有一股猫屎的味道,十分独特。” 曹天椒听着项日葵马不停蹄地扯出一大通废话,着实感到不耐烦,她一会双手插在腰间,一会用手掌当扇子扇着脸风,脸上的冷笑却保持不变。 等到项日葵终于把他自创的那个“免死券构想”描述完以后,她才举起一根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嘴里啧啧两声,说:“本店的猫屎咖啡,跟你说的猫屎咖啡不同,本店的猫屎咖啡,用的是路边的野猫所拉的屎,主要的原料是猫屎,你也可以称之为咖啡猫屎。猫屎在咖啡里浸泡之后,使得猫屎别有一番滋味,光这么一说,你的肠子已经吐出来了。如果你觉得猫屎不合你的口味,还有其他口味供你选择——狗屎咖啡也是很不错的。” 曹天椒的话还没有说完,项日葵就捂着桌角吐了。益母草见状,于心不忍,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走到项日葵身后,想要帮自己的好朋友擦嘴巴,但是,筱闹钟轻咳一声,曹天椒也怒瞪了他一眼,他吓得不禁尾椎骨一紧,拿着手帕的手悬在空中,动也不动,接着,他急中生智地拿起手帕擤了一把鼻涕,然后把整条手帕丢到项日葵鞋子上,以示自己弃明投暗以后,不惜对好朋友落井下石。 最终,项日葵在被逼着喝猫屎咖啡的淫威之下,无奈只得给曹天椒签下一张终生期限的免死券。 曹天椒拿到了这张终身免死券,特别得意,拉着筱闹钟的手便要离开。益母草看到此时的项日葵杀气腾腾地瞪着自己,知道兄弟已然做不成了,吓得脖子一缩,贴着筱闹钟的身子,也要溜跑。 筱闹钟本来已经把他忘在一边了,这会看他贴过来,觉得他戴着颗南瓜头套,让人看着特别的不爽,就想摘下他的头套来,看看他的真容,而益母草担心自己的真容被老大看到以后,她会质问自己关于青龙帮的事务,所以一直用双手紧紧地护住头套,不让她摘。最后,他在半反抗半躲避的招架之下,匆匆地逃离了“不知道取什么店名好”咖啡店。 益母草跑出了“不知道取什么店名好”咖啡店,一直跑啊跑啊跑啊,好像身后有几百头狼在追自己一样,一直跑到一个杂草丛生的陌生地方,转头四下里发现没人追上来,才松了一口紧张气,擦擦汗,拍拍胸口。 此时,距离他上次给身体放水已经过了两小时,他感到急不可耐,又想,反正没有人,于是,解开裤子拉链,对着一棵小草的叶子浇灌了起来,用他心里的话来说就是:小草我把我的甘露无私地贡献给了另一棵小草。 他刚解决到一半,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说:“这地方风水安静,适合逃课,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厕所,我已经叫人运了几块木板来,打算过两天自己钉一个木屋,等将来毕业了,退隐到这里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紧随这个语声的,是两个人渐渐走近的脚步声。 另外一个人说:“自己钉一个木屋是用来居住吗?” “当然不是,那是用来解手的,居住的话是窝在树洞里,像猫头鹰那样。” 益母草吓得水龙头一紧,匆匆收起,淋湿了一身。还没来得及把裤子拉链拉紧,那两人已经走近。 此时夜黑风高的,他连南瓜头套都还没有摘下。那两个女生看到他,其中一人大叫一声:“啊,闹闹,我看到那里有一颗南瓜在站着撒尿,这是一个重大的科学发现。” 另一人则淡定地回答她:“我们赶紧用手机拍下来,送到诺贝尔评奖委员会,明年报纸上就会出现这样的新闻标题:两名初中女学生共获生物诺奖,老师回忆:在校期间不怎么学习,但热爱思考。” 这一次益母草听出了是筱闹钟和曹天椒的声音,他赶紧兜头就要跑,却被曹天椒扑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裤腰带,益母草顾头不顾腚,不去保护裤腰带,只顾双手紧紧抱住南瓜头套,结果顾此失彼,裤腰带就被拉开了,裤子也掉了下来,他这才又换手去拉裤子,此时,筱闹钟也冲上来,两手抱住他的南瓜头套,用力一扯,差点连脖子都拧下来了。 筱闹钟看到南瓜人的真容是益母草,大感吃惊,说:“益公草,你是不是看了蜘蛛侠,爱上蝙蝠侠,所以自己也装成南瓜侠了?” 益母草说:“阿闹,对不起,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拘举止怪异,我是为了帮兄弟出头才这样做的——不过我估计现在我已经不是人家兄弟了。” 曹天椒说:“益公草,好久不见,我听说你英勇退学后到吃心绝对打工,这种‘人往低处走,水往低处流’的行事作风,让我怀疑你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后来,我又听说你果然被闹闹的妈妈叫到家中当贴身男仆了,你堪称乘龙快婿。我叫曹天椒,是闹闹的朋友,你叫我椒爷就行。” 益母草说:“你好,椒爷,阿闹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大。阿闹说过,你是个伪爷,我也是这么觉得。” 又说:“阿闹,你们刚才是不是打了车跟踪我啊,我明明跑了很远,怎么你们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筱闹钟说:“你当我们是福尔摩斯吗?没事打车追着一颗南瓜跑,你跑了很远?这里就是刚才那家咖啡店后墙的小树林,你的方向感太差了,刚才肯定一出门先往左、再往右、再往东、再往西,各跑了十万八千里,傻乎乎地又回到了原地。” 益母草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哦,我还以为我穿越了黑洞,原来我还是脑洞的问题。” 又愁容道:“糟了,今天小草为了老大而跟自己的兄弟倒戈,虽说这是小草不二的选择,但小葵肯定很生气。” 第17章 又圆又润白馒头 几年前,益母草和项日葵一起在美帝上高中时,有一次,寝室的四个人夜聊在讨论班上的白玫瑰和黑玫瑰谁比较漂亮,益母草和乔治投给了白玫瑰,而项日葵和约翰则站在了黑玫瑰的一边,不久后,项日葵意外看到约翰在和白玫瑰约会,再不久,约翰就去世了。 从此再也没人敢对项日葵做违背初衷立场的事。 虽然约翰是车祸去世的。 益母草背叛自己的兄弟,担心项日葵迟早找上门,因此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心神不宁。 正在厨房切蟑螂刺身时,突然听到钻石在前厅喊:“交子,你朋友来找你啦。” 益母草心下一颤,想道,好快速,昨日债今日还,走到前厅一看,却不是美国高中的同学项日葵,而是回国后的高中同班班长,姓班名叫桌子的。 益母草跟他的感情不错,此人节操不低,为人仗义,就是脾气暴躁了点,嫉恶如仇,两颗眼珠子像铜铃一样,威震四方,所以才能登上班长宝座,负责为全班同学搬桌子。 当然了,身为一名班长,他的职责不可能仅限于搬桌子那么简单,除此以外,他还要打扫卫生。 只不过,因为他的名字叫做班桌子,所以大家潜意识里就认为搬桌子是他对集体的主要贡献。 对了,我干吗要对一个人名做那么荒废的介绍,这是因为,我上初中的时候,担任过劳动委员。 班老大特别看不起那种背叛自己班同学的内奸,每次遇到拖班级后腿的,就会从班桌子变拍桌子。所以他绰号又叫“怒剑”。 益母草再次遇见怒剑时,才恍然想起眼下已是六月,不知不觉,高中同学已经参加高考结束了。那也就意味着:一大波刚获自由身的僵尸即将来临,餐饮业又迎来了新一轮的高三毕业晚宴。 一番感人的倾诉与怀念后,班桌子告诉益母草,全班同学今晚打算包场他正在高就的吃心绝对,因为担心陌生的商家不可靠,而益母草是熟人,相信他会给出最大优惠,服务周全,价格又公道。 这句话在益母草听起来,就仿佛另一句话:兄弟之情是压倒一切的,哪怕你现在是替魔鬼打工。 服务周全、价格又公道当然是空想,以吃心绝对的状况,到这里吃毕业晚宴那是花钱买罪受。 眼看昔日同窗觅食时不小心踏入了人血馒头店,他们又对自己如此信任,益母草难道能袖手不管? 全世界除了益母草,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个非常重视斩鸡烧纸的人,然而益母草非常的清楚,背叛兄弟很简单,只要战胜愧疚的心理就行了。 空气中,一只目光如炬的愧疚小精灵朝他飘来,益母草莞尔一笑,派出了手持重盾的脸皮精灵。 愧疚君说:“益脸皮先生,青春是花儿一样的时光,那些共同度过的日子里,相伴的集体、纯真的友谊,值得你一辈子珍藏,现在大家有事情托付你,你明知道吃心绝对是家黑店,来的人同时损失钱包和肚子,怎能不劝阻?眼睁睁看大家受骗,难道你不会良心不安吗?你应该把实情告诉他们,才不枉兄弟姐妹的感情。” 益脸皮说:“青春是花儿一样的时光,但我是小草,我又不是花儿。俗话说,同学如衣服,女人是手足。老大是真理,同学只不过是试卷罢了,我上学、做试卷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追求真理吗?而老板娘是真理的母亲,吃心绝对是真理的产业,我能不支持真理的产业吗?我相信,让真理有更多的钱花,更好的伙食吃,更漂亮的衣服穿,这也正是试卷所期待的。” 愧疚小精灵和脸皮精灵经过这番简短的谈判后,前者仍不服,直到脸皮精灵提起重盾将它击昏。 班桌子走后,益母草的心很兴奋,简直要上天,当他看到吝界奇才走进店里,随即迎上去,说:“老板娘,大笔生意来了,我高中同学刚刚过来说,他们打算今晚包场吃我们店,请我替他们把关。选择我们店,他们主要是看重了其中四项特点:第一项,小草是老同学;第二项,小草做人厚道;第三项,小草仗义疏财;第四项,小草性格老实——对了,老板娘,要赶紧去买几瓶酱油,晚上好兑在西瓜汁里,当作葡萄酒卖给这些武陵车马。” 仿佛看到又有一堆钱钱正像迁徙般向自己飞来,孔方姐开心得眉开眼笑,眉梢都顶到天花板上了。忙不迭地夸益母草,说:“交子,我果然没看错你,社会已经阉掉你的纯真,你已经脱离校园的董营,成为我们店的一名吕布。学知识是为了运用知识,你懂得把学校里交到的知识朋友们运用到我们店的生意中,这点很好,要知道,很多赚大钱的生意都是从欺骗熟人做起的,比如传销和微商——对了,哪天你有空,回母校重游一下,找找公瑾当年的感觉,顺便把哈罗中学校长办公室楼下那两盆价格不菲的富贵竹给猫到我们店里来。” 益母草听了夸赞,像被顺了毛的猫咪,倍感受用,忙谦逊道:“公瑾不敢当,小草最多是母瑾。” 只要生意上门,孔方姐向来是不缺欺客之道的,她立即打发元宝陪着益母草去采购制作葡萄酒的原材料,同时叫他俩去跟高档酒公司的老板要几个人头马的空瓶子。 除此以外,晚宴上所需要用到的音响、气球等东西,也都是面面俱到,因为每个细节都有赚头。 到了晚上,益母草往日同学纷纷来到吃心绝对,对他们来说,没有参加高考的益母草是个异类,他们到现在还很崇拜他,因此,即便他只是当了一名小小的服务生,他们却恭喜他“退学下海,成了一名成功的自由人”,当然,也有人颇埋怨他,不过,那并不是因为他退学的事,而是怪他抛下了组织独自笑傲江湖。尤其是女生,益母草由于头脑机灵,性格又好,是班上公认的女性之友,平时女生甚至会跟他探讨大姨妈这种私密话题,他像个治愈系心理专家,有烦恼时,和他聊聊天,总能立刻纾解心中愁云,而他的退学让她们震惊:这位善于夸夸其谈、经常鼓励别人要坚持的心理导师,居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勇敢挺到最后。 大家纷纷上了二楼雅间,由于人太多,一楼的椅子也都移到了二楼上来,有点拥挤,不过很热闹。 益母草穿着餐饮店制服,端着厨房里做好的菜盘,在每一张桌子之间穿梭。他昨天刚刚过了试用期,孔方姐才给他发了制服,制服颜色是蓝白相间的,腰系围裙却不显得粗俗,脖子上还系一条小领巾。 席间的每个人都在纷纷议论益母草现在的生活,在不明真相的人们眼里,别人总是过得那么美好,大家没看出他工作辛苦,只是发现他更加潇洒了,当令人哀怨的校服随着大家毕业即刻被封存时,他却换上漂亮的新制服,把自己装点得像新郎官。 对于这样一个感动人物,大家纷纷巴结,不愿委屈他,因此,菜还没上完时,他就被拉入了席。 班桌子立刻坐到他身旁,一只手紧搂着他的肩膀,他用距离感为零的亲近,传达出自己内心的感动:如果有一天你一无所有,兄弟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益母草的心就像一片雪花,因他的温暖而融化。他一边流泪,一边替班桌子斟了一大杯葡萄酒。 在这些人里有一个女生,我们需要重点介绍一下,她叫白馒头,就坐在益母草加入的那桌,此时,她露出一脸痴醉的表情,一边咬着手中的一个馒头,一边注视着益母草(如果倒过来她觉得更好,也就是说:一边注视着馒头,一边吃着益母草)。 能再次看到暗恋的益母草,令她感到太兴奋了,以至于还没有开始开吃,她的胃就有了漾奶反应,满嘴的哈喇子沿着她的双下巴滴滴答答地流淌。 白馒头长得又白又圆润,就像一个刚出炉大馒头,她很爱吃,体重已经超过了班级里的每一个人,她的一只长筒袜,就能把桌上的菜全部打包走。但她并不丑,她有着像卡通人物一样的婴儿肥,在她巨无霸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小萝莉的心。她说话嗲声嗲气,爹地妈咪,令人全身都发麻。她臂力惊人,五指一勾,能勾起五个普通的姑娘。她小鸟依人,小手一勾,能勾走五个普通的大叔。 她对益母草是一见钟情,至今已经暗恋他三年了,这是她今生最大的秘密,她想让它一直烂在心底,只在月夜里默默地相思,唯有馒头神为她而悲泣。毕竟,益母草没有主动上门跟她爹地妈咪提亲,而作为一名淑女,怎么能主动对一个男人怀春?因此,她把秘密葬在太平洋里,只跟她的同桌一一王八卦一人分享,如今,这个秘密早已人尽皆知。 白馒头看到益母草就在身边,有人正拿着青春纪念册请他签名,他的面前还放着一盘白馒头。她拿了一片芋头,放在手心,搓成一个小丸子,然后递到他的面前,说:“母哥哥,看,我给你捏了一个小丸子,可爱吧?” 这乃是她独特的表白方式,她深层的意思是说:她要给他生一个小猴子。 益母草接过对方的礼物,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眼神,作为答谢,他抬起手来,也给她斟了一杯葡萄酒。 葡萄酒过三巡,白馒头自告奋勇,在众人面前,为大家表演自创的舞蹈:《一个馒头的真情告白》。在《最炫民族风》的背景音乐中,她翩翩起舞,一会像天鹅垂茎30度,一会像花滑旋转360度,一会像耶稣展翅180度,一会像郭敬明仰头45度,多亏她多年的舞蹈功底,表演到高难度的动作时,她的舞步带着她的体重飞速地旋转,好像一个馒头过马路时晕头转向,躲避着横冲直撞的汽车。大家的眼神都有些飘忽,就连吃心绝对的店址也转偏了坐北朝南的角度。表演结束,掌声很热烈,大家纷纷赞赏这段舞蹈:表示全世界的葡萄酒都不及她的舞姿那样迷人。 班桌子已经喝了将近半箱葡萄酒,却毫无醉意,他很惊讶,自己今天的酒量上升到了新的高度,所以他探过头来,和益母草进行深度探讨,说:“小草,你们这款酱油味的葡萄西瓜酒是哪买的?我怎么喝起来千杯不醉?你说,是不是因为感情太深了,心就容易惘然,连葡萄也变得不像葡萄?” 益母草只感觉心下一紧,这时外面刚好下起了雨,他说:“什么?你说什么?雨声太大,我没有听见。” 班桌子还想再问些什么,益母草削尖了头想钻地,幸好这时孔方姐派铜板上楼来,凑到他耳边说:“交子,外面下雨了,大小姐今天和班上的同学组织去图书馆听讲座了,老板娘叫你去给她送伞。” 益母草闻言松了一口气,直视着班桌子,正色道:“对不起,英国公主要来参观我家的葡萄酒庄园。” 说着,急匆匆地下楼来,拿了两把水果味的红伞,冲进丁香一样的雨帘里,给图书馆的真理送去了。 第18章 周末回家别太早 到了西红市炒蛋图书馆,只见影视巨星筱闹钟和她的助理摄像师何欢花正在图书馆的门口拍戏。因为筱闹钟黄昏一出门,根本没有直接去图书馆,而是跟何欢花去溜冰了,玩了一晚上还没有尽兴,直到惆怅的雨打湿大地,才想起回家以后要交差。 依照以往的惯例,但凡学校里有什么课外活动,筱闹钟都要拍一张照片,向母亲证明自己有参加。这不能怪孔方姐监督得太紧,因为如果不这样,筱闹钟一定会趁机去玩,虽然就算这样也是白搭。 两人玩完,前往图书馆,本来想拍一张筱闹钟两手托腮认真听讲的实况,无奈到图书馆时已太晚,雨停了,讲座也结束了,学生们都已经各回各家,所以,他们只得从经过的路人里寻找群众演员,可是,没人有那闲工夫,除了两个刚放学的小孩,而讲座的主题内容对他们来说有点危险,叫做:《如何让孩子更懂得玩》。 没办法,筱闹钟只好在路边的报刊亭里买了一本书名叫《30天让你轻松上哈佛》的科幻小说,打算回家后谎称是演讲者在场兜售的个人著作,因为很多演讲者经常这样干。 她把书放在膝上,坐在石凳上,手托下巴,摆出一副思想者的姿势,让何欢花给她拍照,奥斯卡导演都没他俩认真。 这部讲述了一名学渣怎样在一个月内通过每天吃人脑进化成一名学霸的校园喜剧刚要杀青时,就见电影真实性见证局的局长益母草及时赶来,筱闹钟从石凳上站起来,带着防备的表情去看益母草,睨眼看着他,说:“大晚上的,这路灯不亮,电灯泡眼神也不好,益公草,你工牌是7号吗?” 益母草站在原地,比着手指数了数:吃心绝对有老板娘、元宝、金子、钻石、银币、铜板,加上自己,一共就六个人,自己算是最后来的一个,因此工牌最低也是6号,怎么会出现7号的工牌,因此不解道:“什么7号?” 筱闹钟说:“特工007啊,我妈是不是派你来监督我有没有认真在听讲座?” 益母草恍然,点点头说:“老大,你的眼睛真明亮,什么都瞒不过你的耳朵。” 筱闹钟不悦地皱眉,说:“可是我是用鼻子看你的,这个马屁真是狗屁不通。对了,既然你奉命来监督底层学生的教育情况,那么,你都看到什么了?” 说着,将头发轻轻一甩,发梢上的一片树叶落地,发出一声圆滚滚的巨响。 益母草前脚膝盖一趔趄,知道老大肯定又贪玩了,他心里暗暗地叹气一声,违背自己本心地回答道:“我看到老大你端端正正、如痴如醉地听着一名白胡子老教授的精彩演讲,全神贯注,把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第六感等全身心调动了起来,投入知识的海洋里游泳,游完了以后还不忍上岸。” 筱闹钟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你的眼睛看到了事情背后的本质与真相,我代表我妈谢谢你,不过我是用脚听课的,跟视觉、听觉扯不上关系。” 见自己无力劝老大学好,愧疚小精灵又飞上了益母草的心头。他自己是退学的学渣,而且如果时光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退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筱闹钟这里,他就会像所有的长辈一样,觉得她涉世未深,不能不多劝劝她,于是说:“老大,俗话说:读两本书,胜吃两碗饭,学一门知识,胜吃一顿鲍鱼。你现在已经初三了,古人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读书是为了将来有更好的工作,不用像元宝啊、金子啊、钻石啊、银币啊、铜板啊他们这些人,整天累死累活替人打工。老板娘说,不要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 对前几句劝,筱闹钟仿佛听了一段陌生的俄语,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了,对最后一句劝,她直接把问题抛给了一旁的何欢花,说:“欢欢,你儿子说你是不三不四的人。” 益母草被她这一句提醒,才想起金鸡奖最佳男演员何欢花来,他转过头,看着一旁把自己打扮得不三不四的他,眉心顿时皱得像荒漠里的菜叶,他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时,他把自己打扮成蜘蛛侠,第二次他打扮成了鸣人,戴上帽子后又变成路飞,这一次,不知道他又在抽哪门子风,浑身上下一身龙袍、龙靴与帝冠,对了,他一定是穿越了。 看到益母草一脸的讶异,何欢花露出一脸的自得,说:“皇阿玛给孩儿请安,益阿哥吉祥吉祥吉吉祥。” 益母草只感觉天雷滚滚,他估计何欢花这套衣服少说也要千八百块,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说:“欢孩子,你干吗每次都把自己打扮得七乱八糟,家里倒是有钱供给你败,爸爸赚钱很不容易的啊。” 筱闹钟用瞧不起的眼神看了益母草一眼,笑道:“你这样的井底之蛙,当然理解不了梁上之蛙的志趣跟爱好,你不知道,欢欢是魔法衣橱的奇才。他有模仿各种影视剧角色的癖好、需要和热情,最近他在看《武媚娘传奇》,所以他买了龙袍和皇冠,以便模仿武则天。听说暑假要播《大太监》,到时他会学得更加本色。” 何欢花听到筱闹钟不吝的夸词,颇为自得,说:“没错,家族里的每个人都相信我是个可塑之才。有的给我买了小飞机,培养我当飞行员,有的买了玩具□□,希望我能当一名刑警,有的买了带有号码的背心,要我当一名篮球运动员,还有的买了文具和书包。由于我背负着太多人的期待,为了满足每个人,所以,我就像细胞一样,分裂成许多个我的□□,每天活在不同的角色里,换梦想比换衣服还要勤。想想自己不会七十二变,却能活出千百人的精彩,有时觉得自己挺伟大的,益公草,你也崇拜我吗?” 益母草说:“要坚持吃药,这种病不太容易治好的。” 何欢花高昂的额头立刻蔫了下来,带着怒意道:“我跟你心平气和地说话,你却用火把烧我的围巾。你这人很不友善,而且不尊重比你有才华的人。要不是看在闹闹的份上,我肯定要吐你一脸狗屎。闹闹,我不会跟小人一般计较,我知道,每次我跟别人吵架,你都是用四条腿站在我这边的——除非跟你吵架的人是我。” 筱闹钟没有兴趣充当两个正打着鸡血的雄性之间的争执的关系调解员,不理会地朝人行道走去。 益母草紧紧跟在她一侧,挡着往来的电动车,说:“老大,我们现在就回你家吧,免得老板娘牵挂。” 筱闹钟一边摇头一边说:“不,回家是件不必心急的事,我想在外面多逛几条街,再去面对狼母。” 益母草说:“这,这,这……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啊。” 何欢花跟在筱闹钟另一侧,不爽地对益母草说:“你听不懂人话就别多嘴,从这里回到铜香院,可不是还有几条街可走吗?走路回家当然得多逛逛。” 益母草恍然大悟,心想,老大的思维还真是特别,小草佩服得不行不行的,又想:她一心只想着玩,就连不乐意做的事也懂得苦中作乐、把酒当茶。 杨柳随着晚风轻轻飘送,包大人的脸升上了空中,漆黑之中透出一抹残月。 益母草正享受良辰美景,突然听到筱闹钟望着天,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唉,月啊,星期日晚上的月啊,你是如此残忍。明天就是星期一了,周末的时间为什么那么省。” 益母草听她嗓音有些沙哑,又觉得空气中透着夜寒,担心她着凉感冒,说:“老大,你没事吧?” 何欢花笑道:“这老妈子又瞎操心了,你有所不知,闹闹自从上了初中之后,就得了一种顽疾,叫学前免疫力低下综合征,这种病的主要特征就是害怕星期一的到来,而且没有药物可以防治。” 筱闹钟轻咳了两声,点点头,说:“我的肝很晕,前两天刚刚康复的感冒,明天早上又要再犯一次,病魔已掌握我的生理期。每到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到前天,那时候我还青春、少女,意气风发,张着我的双臂迎接一个美好的周末。可叹我生不逢时,没有生活在科学家已经发明时光机的时代,抑或是‘吾令羲和祢节’的时代,西雅图啊西雅图,我多希望我是你的一名公民,因为,此时此刻,你那里还是白天,学生们还有半天的星期天可以玩。” 益母草忍不住发笑,想:贪玩的人哪个人不感冒?说:“你的青春,就是指周末这两天吗?你放心,五天后,它还会回来的。老大,你不要听信某些人瞎说什么文凭不重要,书还是应该用功去读的。你看看周围:元宝、金子、钻石、银币、铜板他们,就是没有文凭的,只能累死累活替人打工。” 筱闹钟说:“谁告诉你我是因为看不起文凭而不读书的?我不读书是因为读书太累,如果可以既不读书又给我一张文凭,我还是非常乐意的。当然,说这些都没有用,此时此刻对我最重要的,还是时光机,不知道科学家们有没有正在用功。” 益母草摇了摇头,退下阵来,说:“老大你疯了。” 何欢花说:“不是她疯了,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只能说当学生太可怜了,益公草,你真令人羡慕,我们都在和狗链做纠缠,只有你扯断了它的扣子,小小年纪就不用上学了。这也是你全身上下唯一令人仰视的地方,否则,我都不愿跟你并肩走路。” 第19章 时光时光你别走 就在此时,三人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停在红绿灯的前面。 陪同停住脚步的益母草大为困惑,因为马路对面明明显示着绿灯,而且也没有汽车经过,绿灯不就代表通行吗?停下来做什么? 益母草低估了筱闹钟和何欢花特立独行的个性,他俩做事,向来是不肯循规蹈矩、因循守旧的。那些世俗所界定的规则,在妖瞳里是倒行逆施的。 红灯亮了,筱闹钟和何欢花才松开腿走向路中,与此同时,路上的车也开始发动。 筱闹钟一边仔细看着周围,一边闪避着危险的发生,“过马路要注意安全”这句话,对她来说也就仅此而已。与她的小心不同,何欢花很兴奋,简直要上天,他甚至用上了溜冰的步法,之字形地闪避飞车。这项运动对他来说富有挑战,他很遗憾,今天出门没有带滑板。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辆运钞车从他身上碾过了,压成了一片薄静的秋叶,他的同学会组织来默哀,学习交通安全的重要性。 益母草突然想起跟何欢花的打赌,记得小时候,父母带着他出门逛街时,经常拉着他的手过马路,眼下,这种方法或许可以帮他牵到筱闹钟的手,其实他并不着急那样做,因为他没有那样做的本钱,她至今对他并未有多大好感,然而,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他赢了打赌,就可以帮她消掉一个危害身心的男朋友。其实,不光是为了打赌,更是出于内心一种保护她安全的本能。益母草鼓足勇气,抓住她的手。 恋人的手,像桃枝一样细腻,像初雪一样柔软,融入益母草的掌心,像一只蜷缩着触须的水母。而且没有不平整的美甲——之前筱闹钟已经在孔方姐的勒令之下无奈剔除,剔除好像又花了几百块。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只是她忘了,上一次是她大胆牵着他,走过城市里穿梭的人流。 唉,不要我的左手也罢, 只留右手牵着你已足够。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 仿佛用足我半生的等候。 一切仿佛瞬间变得静寂, 马路上的车流无声闪过。 多希望时光的钟都别走, 只听得见我甜蜜的脉搏。 天使张开一双美丽的手, 里面包裹着五彩的星球。 那是你触摸人世的翅膀, 我依靠它感受你的宇宙。 不去害怕你指尖的冰凉, 你紧裹的心比谁都纤柔。 筱闹钟紧张地转过头来,看着益母草,讶异地说:“益公草,你——” 这时,一辆汽车刚好飞速驶过,益母草拉着她,往自己的胸前靠,说:“小心车,老大。”筱闹钟想要挣脱,他却已经果断地拉着她,快步地走向马路的对面,到了时,才放开她的手。 何欢花看到益母草取巧地赢了打赌,不禁笑道:“哈,益公草,你还真的把我们的打赌放在心上。” 筱闹钟看过许多影视剧,对这类桥段已熟稔于心,马上猜了出来,说:“你俩在打赌谁先被我奸污?” 何欢花点了点头,说道:“闹闹,你猜得没错,而且奸污这个词非常贴切。一切都是益母草的主意,你也知道,这只癞□□早就垂涎你的肉,看到我和你冤家织就欲□□,他便满心妒忌,产生了想要挖墙脚壁踝的念头,可是,他不敢跟我规规矩矩地来一场伤筋动骨的拳脚决斗,只想跟我玩打赌这种小人的伎俩。我当然不答应啦,结果,你知道这家伙多可恶吗?他居然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同意,他就要□□我家的母猪来疗愈情伤,无奈,我只好答应他了。因为我家的母猪才两个月大,又缺乏法律保护,我怕如果它如果不堪其辱,会导致它咬舌自尽。” 筱闹钟说:“哦,他确实挑中了你最薄弱的地方,眼下软妹得逞,你输了,你们约定的赌注是什么?” 益母草迫不及待地说道:“欢孩子,你说过,如果我能牵到老大的手,你就不再是她的男朋友了,你发过毒誓,愿赌服输。” 何欢花嘴角上扬,笑道:“可是我也说过,如果我违背我发过的誓言,就让我没有妈,有两个爸。” 益母草说:“没错,也许,你反悔了,想收回誓言,以前我们班也有一只猴,因为喜欢食言而肥成猪。” 何欢花情不自禁地大笑,筱闹钟也一脸粲然,说:“你是没脑子吗?欢欢本来就没有妈,有两个爸。” 益母草心说,这是什么样的男女关系?为什么老大明知自己男朋友的家世诡异,还很无所谓? 何欢花一脸乐观,仿佛在说别家的趣闻,笑道:“我的酒鬼老爸和疯子老爸年轻时同时看上了一名赴日本留学,回国后在东莞继续深造的妖女,这个妖女看上了我酒鬼老爸的宝马车,可是又嫌他的一条床腿比较短,而刚好,我的疯子老爸虽然穷困潦倒,他的床板却很长,能够满足她。这个妖女于是采用了合三为一的婚制,一边花着我酒鬼老爸的钱,一边给我疯子老爸架梯子。床腿和梯子才同乐了七个月,就把我生下来了。所以,我应该算是史上提前时间最多的早产儿。床腿和梯子还没来得及为亲生儿子庆祝,此时,剧情突然逆转,一个踩着高跷的大学生出现了,他爱上了这个妖女,因为她的纯洁,她的天真。于是,他蛊惑她跟他翩翩飞去一座陌生的城市,那里的超市里不卖酱油,路边只有遍地的薰衣草。这个大学生什么都没有,妖女当然不可能看上他,可是,她在看了一期关于早产儿的科教栏目后,便像偷油老鼠一般溜了,还偷走了家里的两瓶油。那时候我刚刚两个月大,但是我的脑力发育得早,当时已经懂得用英语说:‘母后,带宝宝一起走吧。’可是那挨千刀的大学生,为了和妖女过二人生活,不想带上我这个拖油瓶,就用一个油瓶敲晕了我。我被遗弃了,好在我天赋异禀,依靠着自己独特的魅力,使得两个老爸争相宠我,没抛弃我。我酒鬼老爸的甘蔗已经被妖女榨得干巴巴的了,我疯子老爸也手无分文,根本讨不到老婆生猴子。所以我成了他们的绝笔,他们给了我双倍的父爱。” 益母草听完这个透天透地的故事后,不屑地说:“欢孩子,你扯什么蛋呢?你两个月大就会说英语?而且,这真的是你爸你爸和你妈?不是鬼故事?” 何欢花说:“是婴儿的婴,婴语,就是哇,哇,哇~我承认,关于我的身世,有些细节我确实美化了,但是大体没有偏离实情,我酒鬼老爸和疯子老爸确实是用七个月就生下了我,这点我可以发誓。” 离铜香院已经没多远了,筱闹钟的步子渐渐转成了之字形,益母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脚放缓了。 益母草看看夜已经深了,何欢花还不回去,便问:“欢孩子,你今天是回你酒鬼还是疯子老爸的家?” 何欢花说:“你问这干吗?是不是想赶我走,自己好和闹闹独处,以便等走到某个偏僻的角落里,把她摁在墙上?你妄想,我要陪闹闹到家门口的。现在我跟她学校不同了,一起出来玩一次不容易。” 益母草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好心,天那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不怕你的两个老爸担心吗?” 何欢花说:“你说不是我就信?你当我傻?要不,我把我两个老爸让给你,你发誓你不再靠近闹闹?” 益母草摇摇头,说:“跟你交流我感觉我好苍老。” 何欢花冷笑了一声,说:“装个屁啊?你大我多少?说得好像自己很有思想。” 益母草说:“反正比你大。” “我今天刚满二十,你呢?” 筱闹钟笑道:“欢欢,你虚报了年龄。” 何欢花说:“闹闹,这个你有所不知,我老爸在给我办户口时,担心我这样的奇才将来读书会接三连四地跳级,所以为了让我到上大学以后周边仍有同龄人的存在,刻意托关系,把我的年龄少登记了四岁。其实我今年的真实年龄是二十岁,不是十六岁。这件事以前我觉得没有必要跟你说,可是,今天我就是看不惯这老妈子一脸倚老卖老的气焰。” 益母草说:“哦,你都二十啦,可我还是比你大。” 何欢花似乎受到了惊吓,举起手拍了拍额头,说:“我的天啊,居然已经超过二十了,你个老山羊。” 筱闹钟笑道:“欢欢,说到这个,我告诉你个秘密。昨天我无意中看到了吃心绝对的员工资料,发现益公草登记的年龄是二十二岁。” 何欢花大吃一惊,叫道:“我的妈呀,果然是个小老头,他比我们大了整整七岁。” 益母草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原本是想感慨对方年少无知,结果反而被嘲笑年老中风。 他扶了一把摔倒的思绪,镇静地面向岁月的风霜,慷慨陈词道:“我不是老,二十二岁虽然已经过了你们那种花季,但是身心的发育正好如日中天,性格和头脑都变作金黄,像秋天的麦穗一样成熟。身体更加强健,性格趋于成熟,思想开始沉淀。” 何欢花却不屑地接口说:“心更现实,做人更虚伪,老妈子的袜子逐渐拉长。性格和头脑发黄那是秋天的树叶要脱落的前兆。” 益母草说:“脱落了再长出新的更精炼的枝叶来。二十二岁开始沉心做事,不再像小姑娘那样简单。” 何欢花既蔑视益母草的年老,又鄙视他的天真,他带着双倍的藐视,看着年老又天真的他,说:“小姑娘简单?呵呵,小老头,你至少得先把闹闹排除在外,闹闹可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小姑娘。” 筱闹钟抬起自己穿着二十七码鞋子的右脚,说:“欢欢,我真想踹这小老头两脚,让他亲身体会,小姑娘和大怪兽哪一个对地球安全的危害更大。” 益母草说:“怪兽一脚能踩扁一幢楼,你却不能。” 筱闹钟一手括弧在耳边,偏斜着头睨着眼睛,说:“啊?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你再大声说一遍!” 何欢花说:“闹闹,他说你能一脚踩死一只蚂蚁,却踹不歪他鸡鸡的角度,我看这家伙纯粹在找死。” 筱闹钟说:“还记得危地马拉陷落的那个大坑吗?人类以为那是个末日坑,其实是我砸核桃留下的。” 益母草点点头,说:“嗯,确实很强,不过,那核桃被你砸入地坑,还找得回来吗?” 筱闹钟说:“这就是我到南半球去砸核桃的原因,这样我才能在我们北半球吃核桃。” 益母草叹着气,说:“幼稚的老大,长,不,大。” 筱闹钟看不惯他又在卖老,拿眼色示意何欢花,让他偷偷用脚绊了一下益母草,益母草没留神,脚底下趔趄了几步,差点没往前摔个猪拱白菜。幸好他的大脚刹得及时,成功战胜了地球的引力。 何欢花见捉弄成功,得意地看着他道:“蠢死了。” 筱闹钟笑得捧心,故作关怀地询问益母草,说:“呀,平地走路也会不稳,该不会是中风的前兆吧?一定得引起重视,腿软可能是前列腺出了岔子。身体有问题就要看医生,我推荐你去肛肠科就诊,人老了,免疫力本来就低,一点磕碰就内分泌失调,你现在还属于病在腠理,如果讳疾忌医,很快就会导致病入膏肓。” 益母草扭头怒视何欢花,说:“死孩子,敢使阴招”。 筱闹钟故意指责道:“欢欢,你这样做就不对了,身为一名90后的青少年,怎么能欺负80后的老人?” 益母草被老大吐槽,心中伤感,胸口连中三箭,又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地站不稳,直想倒地不起。 这时候,铜香院也来到了眼前,筱闹钟经过一番戏弄他人,沉重的心情开怀了许多,益母草想:只要能让老大开心,随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想着,徒手握住胸口的箭枝,咬着牙用力一拔,三枝箭从皮肉之中钻出,喷出的血溅洒在鸡棚上。 当晚,在孔家的厨房里找了点猪蹄,又在筱家的书房里找了点金创药,弥补伤口后,方才睡着。 第二天,益母草虽然重伤未愈,仍然带病上班,孔方姐见他伤得挺严重,便让他负责收银的岗位。 益母草刚刚走上收银台,话机便响起了,接起来,立刻听到一阵震耳怒吼,似乎要穿透话机的阻隔。 益母草心说:大白天的,一上班就接到午夜凶铃。他尽量使用温和的语气,对着电话那头的顾客说:“你好,吃心绝对,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接下来,他就听出来了,电话那头是怒剑的声音:“帮你奶奶的熊爷爷的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昨晚我拿账单回来一对,结果发现被宰了一千块。” 益母草全身心只有老大,倒把聚餐的事情给忘了,这会见班桌子兴师问罪,才想起自己所犯下的罪。班桌子从昨晚的深情款款变成今日的怒不可遏,显然,这回触到了他的深□□区,问题很严重。他记得他上高三的时候,见过一道物理题,说捏鼻子会改变一个人发音的波频、波度或者波长,于是,他用力捏着鼻子,故意用蹩脚的本地方言,转头朝门口的空气喊道:“交子,交子,诶,交子他人呢,昨天不是还有来上班吗?板板,你知道那坏球交子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上班吗?什么?你说他已经引咎辞职了?他对客人做下了缺德事,有人要取他的狗命,哎……” 自己演了一番独角戏后,他又用山寨的10086口吻对着那头的班桌子说:“不好意思先生,交子已经不再从事这份工作了。” 瞬间在两种角色间转换,益母草差点精神分裂了。然而,虽然他口技极佳,班桌子还是认出了他来,他继续抓狂地大吼大叫,益母草捏着鼻子的手改作捂着耳朵,挂掉电话,心里面痛苦又自责地想:损友们,你们可别怨我,人在鱼肉圈身不由己啊。 第20章 六百年惊世绝恋 早在益母草刚入店之时,就听厨子元宝悄悄讲过,钻石、金子和铜板之间的关系复杂,不要去惹。 金子和铜板是最早进入吃心绝对的,干了两年,而两人也成了莫逆之交,一度称兄道弟,不分彼此,连内裤都互相借着穿,完全不怕因此怀孕,去年,钻石到店里来了,她长得相貌清秀、稚嫩出水,一入店就吸引了铜板的欢心。 铜板第一次发了春,他对金子说:“哥们,我要把她。” 金子十分豪爽地拍着胸膛,说:“追吧,哥们支持你!” 接下来,铜板对钻石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多么猛烈,因为钻石本就是个寂寞少女,心根子软,一有别人对她好,马上丢盔弃甲,不到一个星期就答应做了铜板的女朋友。 事情坏就坏她答应得太快,众所周知,男人都是犯贱的,你越跟他拿架子,他就越穷追不舍,你若是轻而易举地沦陷,他反倒不把你当一座城。 铜板看到钻石那么好追,心里就嘀咕了,他想啊,这么一朵容易被推倒的娇花,万一哪天遇到别人以同样的方式对她好,她会不会就被人挖走呢?于是,他犯了跟何欢花一样的错误,故意找了个第三者,来测试自己在钻石心中有多大分量。 为此,他让自己的好哥们金子假装去追求钻石,他买了一个一百块的手表交给金子,说:“哥们,这手表本来是我要送给钻石当生日礼物的,你拿去给她,先不要说是我送的,如果她是个贞洁不二的好女人,她就应该拒绝收下你的礼物。” 金子显得很犹豫,他带着担忧道:“哥们,那如果她的爱情经不起考验,把礼物收下了,还以为是我送她的,那怎么办?” 铜板笑了,一手搭着金子的肩膀,说:“放心吧,蚍蜉撼不动泰山的坚贞。你当一个配角,跑一次龙套,演一场假戏,打一回酱油,最终只为了证明一件事:钻石对我的忠诚,就像我俩的友情一样,是刀枪不入的。” 第二天,金子和钻石手拉着手,站在铜板面前,一脸悲烈的金子,对一脸黑线的铜板,求情道:“哥们,我对不住你,请你成全我跟嫂子这一段地老天荒、横跨六百年也不会分开的惊世绝恋。” 铜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耳朵,他看着钻石,说:“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这个烂货?” 钻石的头低到了脖子下,她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他买的手表……我喜欢,你从来都没有给我买过。” 那一天,铜板同时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还失去了初恋的情人,再也不相信爱情跟友情了。从此,他和金子就从一起戴帽变成了不共戴天,平时在店里擦肩而过时,不是斜瞪眼,就是假装不小心踩对方一脚丫子。尤其是当铜板看到金子和钻石两人打情骂俏时,他就故意走过去吐唾液。 益母草知道了这些□□,心想,我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不帮,只管明哲保身就好,对于同事们,他也不问年龄大小,一律称哥,做安全的中立。 夏七月,工商局的人员来吃心绝对做了回检查,对吃心绝对来说,这类检查无疑是巨大的战役,孔方姐匆忙布置卫生工作,把能遮的地方都遮住了。除了饭菜,其余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卫生。 当穿着工商制服的差使到来,询问谁是老板时,孔方姐正代替元宝,在满室油烟的厨房里炒菜,地上的两只公蟑螂在烟雾中看不清路,不小心迎头吻在了一起,他们相约结婚、离婚再结婚。进入厨房的差使也看不清路,所以很抱歉,踩在了两只公蟑螂的身上,结束了他们惊世的绝恋。 孔方姐用油乎乎的手把一叠员工身份证明递了过去,对方只瞄了一眼,便立即发现存在的问题:“你的店连员工卡都这么污,卫生怎么能有保证?从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可以看出你不重视卫生。” 孔方姐立即保证:“会立即整改,真抱歉各位爷,我没注意到这样的细节,这位爷眼睛尖尖似小荷。” 小差使得意地眯起眼睛,一只蜻蜓飞上他在眼睫,哼,油烟又怎么样,吾的眼力连油烟都能穿透。 就在这时,益母草端着一盘青椒适时地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卖力地咳嗽,像一名餐饮学院的演员。 小差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走,他转过头看着益母草,仿佛发现了流感,嘴巴张成一个O字,说:“噢,竟然对着饭菜咳嗽,我就说嘛,你的员工太不专业了,感冒了,至少应该戴个口罩来上班。” 孔方姐一边扔下员工卡,一边接过益母草的青椒,顺手拿起一把推子,说:“爷你有所不知,我们店对饭菜的卫生最为重视,青椒这类菜都是削皮的。” 当然咯,削下来的皮同样是要当作一道菜卖的。 小差使点点头,说:“嗯,从这个细节就可以看出……” 由于孔方姐的遮羞布罩得紧,以及益母草配合的演技好,什么妖魔鬼怪都没有被小差使发现,小差使满意地走出厨房,孔方姐依然专注于制造油烟,光让益母草送客,可当客人要走出店门时,他忽然盯着收银台上的钻石,问她的年龄几岁。 钻石仰着一张娃娃脸望着对方,嗓音稚嫩地说:“警察叔叔,我今年十九岁了,不信你问我老板。” 小差使露出一脸的狐疑,为了确认他心中的判断,曾经发誓对老婆一心一意的他,甚至不惜违反老婆的八项规定,垂目瞄了一眼她的胸,只见:一排波音47正以毫不倾斜的平稳角度停在上面,而耳边正传来广播里通知飞机将要起飞的信息。 他似乎明确了一个判断,正想说什么,这时,孔方姐的高徒益母草机灵,看穿了对方的心思,说:“钻石,你和金子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发喜糖啊。” 听到这句,容易走神的小差使再次转移注意力,看着益母草,益母草冲他做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小差使理所当然地把益母草的话理解为:钻石是一个准拟佳期的准妻子了,所以没有再多问。 而钻石的反应比较迟钝,直到小差使的脚踏出门,才缓缓地回答:“我们打算十年以后再考虑结婚。” 孔方姐一直等到店里没状况后,才从厨房出来,这时,油烟才散去,所有的妖魔鬼怪显出原形。 得知益母草的随机应变为店里免掉了一张罚单,欣慰地夸了益母草几句,并阐述能者多劳的哲学。 似乎因为益母草那句话,钻石和金子变得更亲了。 这天,孔方姐不在店内,店里又迎来了一片生机。钻石拿出自己已经绣了一年的十字绣,这是一幅巴掌大的巴掌,是她入职吃心绝对那天开始,利用上班摸鱼时间绣的,如今居然已经快绣完了,等绣完这一幅,她打算接下来绣一幅千手观音。 金子难得清闲,平时他主要负责维修灯具,眼下孔方姐不在,店里一片光明,什么也不用修。他走到铜板前女友身边,欣赏她那巴掌大的巴掌。 铜板看他们俩卿卿我我的样子,眼里像长了针,气不过,舀了一碗西红柿蛋汤,走到他俩的身前一抖,洒了金子一肩汤汁。 金子也不甘示弱,抓起点菜柜上的一盘酸菜面,往铜板头上一扣,再拿起来时,铜板已经顶了一个时尚的泡面头。 两人都是性子冲动之人,气恼之下,什么理智都没了,不管五七四十五,把点菜柜上的饭啊、菜啊等东西全部当作攻击的武器,互相开打起来,他们不光打在彼此身上,而且还把店里的四面墙、一面地板、一面天花板全部都染上了五颜六色。 眼看着情况越闹越严重,谁都不去劝这两个疯子,益母草如今算半个店长,见现场一团糟,惊慌道:“哎呦喂,观音奶奶关帝爷爷土地公公妈祖娘娘,你们这是做的什么孽哦,要是给老板娘看到的话——” 啪!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碗长翅膀的杂酱面就飞到他脸上,把他砸了个七荤八素、油盐酱醋。 孔方姐回到店内,看到这遍地疮痍的凄凉景象,忍不住跪在地上,一边捡盘子,一边放声大哭:“哇呀呀呀,糖醋肉弟弟!你花了我那么多钱,还没有给我带来一分利润,怎么能就这样舍我而去。还有你,哇呀呀呀,鸡蛋饼妹妹,我本来还指望着你□□穷酸的客人,你如今就这样横尸在此,哇呀呀呀,你呀你,鹅肉掌中宝,你利润最高,要是我没有走开去办事,你怎么会死得毫无价值。南瓜啊南瓜,我疼你爱你不舍得打你,把你养出一副少奶奶模样,只盼你今天能卖个好价钱……” 益母草听着这句句血泪的控诉,如同在听一个遗孤在哭全家老小,他极不忍心地将脸背过去。 悲痛之后便是愤怒,孔方姐哭完从地上站起来,店里的温度突然比天气预报里说的提高了八度,孔方姐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了看起来最无辜的益母草脸上,问:“交子,告诉我是谁干的?” 益母草看了看周围的人,金子、铜板的眼神都很阴毒,铜板甚至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把手刀,劝他最好罩子放亮一点。 益母草赶紧摇摇头,说:“老板娘,我的眼睛里进了沙子,什么也没看到。” 孔方姐见他不敢言,又将视线转向其他人,问:“你们给我说,是谁干的?不说所有人都要扣工资。” 这时,铜板、金子、钻石突然像在玩三国杀一般,不约而同地指着益母草,说:“杀手是交子!” 益母草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因为吃惊而被迫张开的嘴巴,惊讶得对自己产生怀疑:“我?” 孔方姐的脸上掠过失望,看着益母草,摇了摇头,“交子,亏我好心栽培你,你有什么想要申辩的吗?” 益母草走到黄河的岸边,望着汹涌的河水,内心犹豫不决:要跳下去吗?就算跳下去也洗不清啊。 幸好这时,一个主持正义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是元宝的声音:“老板娘,不关交子的事,他原本在帮我做菜,是我听到外面丢盘子砸碗的声音,让他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他一出去,你就进来了。” 益母草兴匆匆地脱掉身上的衣服,往汨罗江中一跳,兴奋地游起泳来,游完上岸感觉浑身清爽。 孔方姐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怀疑元宝的话,说:“交子,你给我实话实说,你不说,我便拿你是问。” 益母草想:你们不仁我便不义,你们初一我便十五,你们端午我便清明,我端午你们便清明。 于是他指着地上那些被砸得七零八落的菜,说:“老板娘,其实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出来时,只是看到这碗西红柿蛋汤和这碗酸菜面正为了这瓶醋而起争执,西红柿蛋汤吃了醋,就把这盘糖醋肉砸酸菜面身上,酸菜面也不甘示弱,拿起这个鸡蛋饼进行反击,然后还有鹅肉掌中宝哥哥,也在这场争执中牺牲了它宝贵的生命,它是被酸菜面杀害的,当然,西红柿蛋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惨死在他手下的一共有南瓜弟弟、藕片姐姐、西兰花妹妹。最后,杂酱面阿姨是他俩联手丢到我脸上来的。刚刚在对簿公堂的时候,西红柿蛋汤和酸菜面为了撇清责任,便和这瓶醋一起联手栽赃小白菜。” 孔方姐点了点头,各看了交子和钻石一眼,说:“虽然交子讲完七弯十绕,不过我知道谁是祸首了,铜板、金子,你俩这个月的工资全部转给交子。钻石,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上班了,我留不住你。” 钻石一听自己要被开除,眼眶立刻泛起了泪,说:“老板娘,求你不要开除我,虽然我不太会干活,可是,金子哥哥和铜板哥哥他们不能没有我啊。” 说着,又转向金子和铜板,说:“至爱的亲人们,快跟老板娘说,你们舍不得我,与我生死与共。” 孔方姐叹息了一声,说:“钻石,你刚出社会,个性天真我能理解,但是,人心往往是难以信任的。” 说着,招呼益母草到厨房,交待他忙活其他事。 钻石拿出自己刺的十字绣半成品,给金子,说:“金金,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生死与共。” 金子说:“等地球出现危机时我会与你生死与共的,现在巴啦啦小魔仙快开始了,赶紧回家还来得及。” 钻石又转身向着铜板,说:“板板,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看清楚谁才是真的对我好了,我把金子送我的手表送给你,你跟我一起走吧。” 铜板把一只手搭在金子的肩膀上,说:“石妹,我不能走,交子出卖了你,也出卖了我和金子,我们俩得留下替你报仇。” 钻石惊讶地瞪大眼睛说:“你们什么时候和好了的?” 没了钻石这个共恋,又有益母草这个共敌,金子和铜板的友情瞬间恢复得势如破竹胜似从前。 钻石走后,益母草在吃心绝对上班的日子不太好过,他每天都要步步惊心,提防着各种暗算。 这天,他刚走到收银台,就看到椅子上撒着几枚图钉。好险,差点就坐上去了。 转过头,看见金子正阴冷地瞪着自己,从抽屉里找出一根电笔在图钉上触了触,果然,每一颗的带电量都足以电死一头猪。 小心翼翼地用绝缘纸扫掉图钉后,他又以特工的高度警觉性把椅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木楔松动的问题,这才安安心心地坐下来收银。 他接着伸手去拿桌子的水杯,掀开盖正要喝水,突然,脑海里想起宫斗电视剧里的情节,于是,他瞅着墙角有一只活体蟑螂,将半杯水泼过去,水并没有泼中蟑螂,只溅了两滴在它的翅膀上,只见蟑螂身体突然一僵,四脚朝天翻得直挺挺的。 益母草忍不住一阵抽搐,活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怜了这只蟑螂,当了替死鬼。正想念几句经文替它超渡,就看见铜板从二楼走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裹尸袋,显然连时间都算好了,不过,他看见益母草还没死,有些吃惊。哼的一声后,又走回楼上去了。 益母草重新接了一杯水,刚安全地喝下,就听见楼上传来铜板的呼叫声:“金子啊,快来救我,我忘记你在卫生间设了机关,头栽进马桶洞里啦。” 第21章 怎样写人物作文 金子和铜板见这些“蚊子叮咬”的普通小把戏捉弄不了益母草,就头碰头重新商讨整人策略。 刚好这天中午,筱闹钟又到吃心绝对来取便当,在交子来吃心绝对之前,便当所走的路是这样的:它产于主厨的元宝手中,通过帘子递到习惯守在厨房门口的铜板的掌心,然后传到大堂中央的银币或者金子手上,接着搁放到收银台上,最后,再由最靠近门口的那个人塞进筱闹钟的书包里。就像是一条自动生产和打包产品的流水线一样。 自从交子来到吃心绝对,每次筱闹钟一走到门口,他就会停下手中的事情,以拆除数秒□□的速度,迅速钻进厨房抢夺便当,然后,无视店里所有人,直接翻山越岭,绕阻避石,跑去向筱闹钟献媚。 以前,铜板和金子还没怎么在意他的这个举动,最近,为了揪他的尾巴,对他的习性开始留意了。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每次从益母草手中接过便当,这回,筱闹钟直接点名:“益公草,今天的便当呢?” 听到这句话,长着翅膀的交子立刻向厨房跑去,细胳膊嫩腿的金子阴森森地伸出自己的一只脚,本想勾倒益母草,却只听咔嚓一声,脚踝折了。 只见其手、不见其脸的元宝从厨房里递出便当,益母草正要接,却被厨房门口的铜板抢在前面,铜板一只手高举着便当,冷眼看着益母草,带着玩味的表情,说:“交子,这个便当能值几百万吗?” 益母草想:当然,比你全身器官加起来都值钱。嘴上说:“板板,这便当可是老板娘亲自交待的。” 铜板带着玩味的表情说:“是亲自交待的,又不是亲自交待你的,为什么每次抢便当的人都是你?” 益母草想:我也不想说猎豹的等级比懒猫要高。嘴上说:“因为老板娘说过,上班时必须要积极。” 铜板说:“哦呦,还会搬弄孔姐姐的金口玉言嘛。你很想要我手中的便当?好,拿得到你就来拿咯。” 益母草把右手往上一举,整整高过了便当一个头,他平视铜板手中的便当,带着疑惑道:“我拿不到?” 铜板反应过来,身高不是自己的优势,又改口道:“如果你不想违背抢夺他人财物的禁律的话。” 益母草想:在吃心绝对,唯一的禁律是营收缩水。他往铜板身后一指,说:“快看,你的后脑勺掉了。” 铜板刚刚转过头,益母草就从他手中抢过便当,然后,匆匆地走向门口。 金子的脚踝刚刚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已经打了120,正在等担架来,还没有收起来,见交子的铁蹄正踏着滚滚烟尘飞奔而来,吓得顾不上疼,迅速把地上的脚踝捡起来,藏进了裤兜里。 益母草把便当交给筱闹钟,想起昨天孔方姐交待过,要代她问一下筱闹钟的学习情况,便说:“老大,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筱闹钟一下子就听出是母亲让问的,说:“告诉她,一直保持稳定。” 益母草听了,想:果然母女之间无秘密,又说:“记得跟学习好的人搞好关系,有困难时多请教。” 筱闹钟说:“我从来不跟学霸做朋友,他们总用一种提防的目光看着我,好像在说:我靠近他们是别有所图,一旦开考,我就会逼着他们要纸条,其实,我完全没有作弊的想法,也从来不作弊。为何要作弊?我不需要!考得不好有什么关系嘛?比起学霸朋友,我认为,收一个小弟,更能在关键时候为我吹灭眉睫上的火焰,小弟者益公草之谓也。对了,你在念书时的作文水平怎么样?” 益母草说:“老大,作文是我的强项,一点都不难。最关键的是要多看书,看多了自然会写了。我看过的书籍涉及小说、诗词、科学、报纸、笑话、演讲、以及电费催缴单,以前我们学校的女生还经常用一些小礼物拜托我帮她们写情书,写完,这些情书有一半都投递到了我的抽屉里。” 筱闹钟点点头,说:“哦,那你的作文得了多少分?” 益母草说:“我总是离题,60分的话,一般得30。” 筱闹钟说:“虽然你前面铺垫了太多,最后的成绩满大街,有吹牛之嫌,不过帮助我也臭臭有鱼。我确实遇到了一个麻烦,算是智慧老人开的玩笑吧:学校最近布置了一篇史上最难下笔的作文,尤其是对我来说,光是看到题目就已望而生却,我已经摔破了十个脑壳,思虑再百,竟有心无力。我们语文老师对写得太有特色的作文,都会在课堂上公开念读,这项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 益母草颇感吃惊,又颇好奇,问:“是什么题目?” 筱闹钟拍了拍他的肩膀,吐出四个字:“《我的妈妈》”,便走了。那四个字一直在小草耳畔回荡。 益母草回过身来,立刻听见铜板等人阵阵嘘声,铜板一脸落井下石地说:“行啊,益作家,连《我的妈妈》这样高难度的作文题目也敢接?小孩子最好不要研究得太深,先拿一些简单一点的题目,比如《我的储钱罐》,练练比较实在。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描述孔姐姐伟大光辉的慈善家形象?” 金子用精神上的快感来麻醉脚踝上的神精,说:“板板,别这么说,描述一张一百块有什么难度?” 铜板说:“光是描述一下外壳自然不难,关键是,作文要写出感情,写出内涵,写出思想深度来。” 金子说:“确实,我只听说过《红梅赞歌》、《小草赞歌》,还没有听说过《一张人民币的赞歌》的。” 益母草说:“这张人民币再怎么薄,也是她养着我们,这还不够有深度,那要怎么样才算有深度?” 下午,孔方姐来到店里,益母草多观察了她一眼,发现她无论外壳还是气质,都没有优点可以写,看来,只能够通过侧面描写来对她加以衬托了,也就是说,先描述老大的美貌和可爱,再来一句:想知道我的妈妈有多好,看看我就知道了。毕竟母亲是女儿的模子,女儿的一切来源于母亲。不美丽的母亲,怎么可能生出一个美丽的女儿? 可是,不行,这样一来,不就又变成离题作文啦?小学他就犯过这样的错,写《我的老师》,结果通篇都在写老师家的饼店,结尾才提及老师的鼻孔。这次的作文是老大要的,必须拿出他最高的水准,他决定慎重地写出生平第一篇没有离题的作文。 到了傍晚,夕阳落下时,柔美的霞光来到西红市,拿起一把胭脂色的刷子,把吃心绝对刷成了金殿。在醉人的光河中,现实的毛孔暂时淡化了角质,粗糙的都变得光滑起来,连蝙蝠也仿佛翩翩蝴蝶。 益母草的灵感瞬间生花,赶紧在记账单最后一页的背面匆匆写下了这篇幻想作文:《我的妈妈》: 动物有情,人间也有爱,而母爱是世上最伟大的。袋鼠妈妈胸前有一个口袋,把小袋鼠藏在里面;母鸟在风寒雨骤的天气,就会张开翅膀庇护小鸟;小恐龙感冒时,恐龙妈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鲸鱼叫小鲸鱼不能乱跑,以防被小黑猫吃掉。我也有一位妈妈,是她把我从大一直培养到小,她就像《欧也妮葛朗台》书中的欧也妮一样无私。 我的妈妈是开手机店的,良心是她经营失败的秘诀。在口碑方面,她格外注重手机的卫生问题。 我的妈妈很疼我,每当苹果手机又更新换代的时候,她看着我的手机,就会想道:该换女儿了。 她有中国人节俭的美德,连节能灯都来向她取经,她的心像菩萨一样慈悲,连一只蚊子都不忍伤害。 店里一共招了五名员工,分别取名作:苹果、三星、小米、诺基亚和山寨,号称流星五朵金花,工作环境、待遇都很好,从来不克扣员工的工资。 是爱,才使得一家企业的运营充满生机与活力。 尤其是今年刚刚来了一名勤奋好学的新鲜血液。他出类拔萃、为人谦虚,和同事间“打”成一片,他五官如削,身材高大,深得自己家的镜子喜爱,他的性格,是双鱼座的,浪漫是他对生活的诠释。他最主要的兴趣爱好有:画画、看星星和小提琴,在他七岁那年,有一次,他妈妈带他去海洋公园,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只虎鲸和她两岁的小宝宝,看到这一幕,他的手紧紧地拉着自己妈妈的手。 我爱我的妈妈,告诉她,我会好好爱惜她的女儿。 第二天中午,筱闹钟来吃心绝对拿便当和作文,筱闹钟看完益母草写的作文后,刮目相看,说:“这是我读过的最有想象力的文章,你真不愧是一名细微的生活观察家,不仅有天眼,还有鬼脑,巧妙地避开了我妈所有的真实,没有一句真话。你真的十分优秀,将来,如果我女儿需要写《我的奶奶》的话,希望你能够继续贡献你的智慧。” 益母草受了褒奖,温顺得像只猫,说:“没问题,老大,你女儿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会义不容辞。” 益母草还没开心一会儿,转过头,只见铜板和金子正冷飕飕地瞪着自己,不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过了中午,益母草正在收银台内记账时,就见金子领着孔方姐朝他走来,气氛很是不妙,孔方姐脸色阴沉,一把夺过交子手中的记账单,翻到背面,拿起一把铅笔,刷刷刷地涂了起来,不一会儿,纸面上浮现出了几行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谁怜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孔方姐面露出不解,说:“交子,这字是怎么回事?” 益母草说:“哦,这个啊,昨天大小姐叫我帮她写作文,我认为,学习是自己的事,不能由别人代劳,所以,就写了这两句诗给她,一句是劝她好好读书,还有一句是告诉她:要孝顺母亲。” 孔方姐点点头,又转过头看着金子,不悦地说:“金子,你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学会斗手腕了?” 金子像是《甄嬛传》里欲陷害人、反被人摆了一道的华妃,瞪大眼洞,气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这,这……这怎么会是这样,我昨天明明看到他一直埋头在写,原来,他就写了这个?我头晕……” 铜板见到伙伴陷入泥沼,赶紧过来助他一臂,说:“老板娘,我有铁的证据,可以证明,交子对我们的大小姐闹闹垂涎三尺,癞□□妄想要吃天鹅肉。” 孔方姐眯起眼睛,面部温蔼,说:“哦,是吗?” 铜板慷慨陈词,说:“是的,我发现,交子平时对闹闹的事情特别上火,超出了主仆之间的关心。每次,闹闹来取便当时,他都会第一个跑去献媚,他得知闹闹爱吃大熊饼干,便抽空跟元宝学习饼干的制作工艺,做好以后塞进闹闹的便当里。” 益母草以为孔方姐会对此不高兴,赶紧辩解道:“老板娘,你可不要误会小草啊,小草没有恶意,小草对大小姐只有敬意。做什么事也都是为她好——” 孔方姐却没有不悦,她打断益母草说的话,说:“交子,你不要辩解,这一次我相信铜板说的话,你也没做错,对闹闹要上心本来也是吩咐你的。” 铜板见自己获得了信任,十分得意,乘胜追击道:“老板娘,你可千万别大意啊,交子是只老狐狸,这样下去,他早晚会把采花的手伸向大小姐的。你不是最反对大小姐早恋的吗?姓何的那王八崽子只要一接近大小姐,你就恨不得打断他的腿。” 孔方姐提高了嗓音,语气坚定,若有所指,说:“听清楚我的话,我从来没说过我反对闹闹早恋,我只是反对她跟那种浑身长脚的跳蛙往来而已,如果,交子真的喜欢上了闹闹,又能一心一意地照顾她,把她当作宝,我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 这时,刚好有客人进门,孔方姐又忙着去招呼了。这是孔方姐第一次开口正式认可益母草的权利,益母草心说:老板娘这算是在默许我追老大了? 铜板和金子蔫得像病菜,仿佛江山将要另易其主,完了,交子要是做了女婿,将来他可是要爬到我们每个人的头上来了,老板娘,你可要三思啊! 何欢花很久没来吃心绝对了,这天放了假无聊,又把自己cosplay成了《葫芦兄弟》里的蝎子精,来到吃心绝对后门逡巡,刺探孔方姐在不在店里。 没有闻到孔方姐的气息,正要踏进店内放荡逍遥,这时,嗖的一声,一块石头从门口袭飞了出来,何欢花闪身一躲,馒头没有砸中他,哐当一声,飞进了他身后的垃圾箱。 何欢花正为自己的敏捷感到得意,嗖嗖,又是二块石头连续飞了过来,这两连击让他猝不及防,闪躲不济,头部被石头之一砸中,这一砸伤得不轻,瞬间肿了一个包。 何欢花大感兴奋,没想到无聊的周末还有这么惊险又刺激的新鲜游戏,立即蓄好了满贯的预备。 嗖,当第三块石头又至,那一刻,说时迟那时快,蝎子精眼疾手快,凌空一扑,将石头接在手里。摊开掌心一看,却不是石头,居然是一个馒头,何欢花也没有多加思考,拿到嘴边立刻用力一啃,只听咔嚓一声,馒头没受伤,牙齿倒是磕坏了。 吃心绝对每天都会蒸出二百五十个馒头,这些馒头,如果当天卖不完,就会留到第二天继续卖,第二天还没卖出去,就留到第三天,第三天还是一样,就留到第四天,如此重复,等到半年后,开始有客人投诉店里卖的是石头,孔方姐只好把已经坚不可摧的过期馒头带回家去喂鸡喂鸭,喂了一阵子,发现鸡的嘴巴都有点歪,鸭的嘴巴都变成锯子一样一齿一齿的,才不得不作罢。为此,吃心绝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扔掉一些连刀都砍不动的过期馒头,世间石就是这样形成的。刚才砸向何欢花的馒头就是铜板从厨房里抛的。 铜板听见动静,从门口探出头来,见是何欢花,说:“呦,妖祖,是你啊,好久不见,被伤到你吧?” 何欢花一手捂着额头的伤,一手捂着腮帮,说:“我的额头先被动受了伤,我的牙齿又主动受了伤。不过不要紧,这算是我和小老虎谈恋爱的代价。闹闹呢?今天是我和她生平第一回满一个月没吵架的纪念日,我特地来找她一起去庆祝一下。顺便请她帮我写篇作文,我们语文老师患了脑炎,出了一个叫我一筹莫展的题目,叫《我的爸爸》。” 铜板说:“你跟闹闹的关系看来是越来越和睦了,但是,要我看,你也别光顾着撬闹闹的心锁了,你丈母娘的墙脚,已经快被一把小白匙挖陷了。” 何欢花不解,说:“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看上孔伯母了?这是好事啊,一把刀恋爱了都会变钝。” 铜板露出一个冷笑,说:“你梦见孔姐姐谈恋爱了?而且对象还是王思聪吧?也许把她拱上《非诚勿扰》的称肉台才有可能。” 何欢花说:“那你所谓的小白匙指的是哪种危机?” 铜板说:“我说的是交子。” 何欢花说:“那老头,走个路都塞牙,不足为惧。” 铜板说:“你可不能大意,人家好歹已经搞定了闹闹的母亲,老板娘甚至开金口批准他追闹闹了。今天早上,她还带着他去买自家用的新被套了,这已经跟丈母娘带着女婿在筹备婚礼差不多了。你也得在这方面加把劲,闹闹表面上和母亲不合,其实,真正在大事情上,她是顺着母亲的心意的。” 何欢花说:“我倒是想啊,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孔伯母一见我就鸣剑出匣,我怎么撞得动她的欢心?” 铜板说:“这话说得也是,不过,你虽然在老板娘眼里已经是过期馒头了,也不能让交子那么得意,你可以想个办法陷害他,破坏老板娘对他的信任。来,我教你个法子,老板娘最忌乱花钱了,你可以这样,这样,这样。哎呦,我嘴好干,记住,别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第22章 新员工基金报到 在所有餐饮店中招工困难指数最高的吃心绝对,在钻石走后,孔方姐立即又贴出一份招聘启事,上面写的工作条件都经过了一番粉饰,看上去很美,跟益母草在《我的妈妈》里写的差不多,孔方姐的本意是工资标注到两万,等入职以后,再以各种名头把这个天文数字扣到一千五以下,后来,在益母草的建议下,才少写上去一个零,工资两千块,虽然不高,但还有其他方面的吹嘘可补,比如那句臭大街的流行语:“只要你敢想,本店为你规划巨大的未来发展空间”,骗骗刚刚肄业的学生还是可行的。如此一来,从内容上看,算一篇合格的应用文了,然而,写招聘启事所用的那张起褶的记账单依然暴露了真相,说明抠门是一张老女人的容颜,不管怎么化妆,都遮掩不住那已成膏肓的沟壑,就好像一个人吹嘘自己家财万贯,有豪宅跟游艇,可是脖子上却系着一条沾满了鼻涕的围巾。 益母草以为要招到新人没那么迅速,没有想到,正是他的草香为吃心绝对吸引来了新的廉价工。 自从上次和班级的同学在吃心绝对吃了毕业宴,白馒头就经常回到这里,探头探脑地窥视益母草。当她看到店门前贴的招聘启事,心里有点胆怯,不知道这么优质的企业,以自己的能力能否胜任? 最终,怀着对益母草深深的憧憬,她揭了这张魔鬼的契约,走进店里,她觉得自己步入了天门。 孔方姐面试新员工的时候,是不准大家干活的,所以,元宝在弥望街景,金子在按摩脚踝,银币在补眠,铜板在念自创歪诗《魔鬼也曾菩萨过》,只有益母草,正在菜市场汗流浃背地跟人推挤。 新人,尤其是没有经验的学生,到企业面试时,如果是企业挑你,那么,对方往往会夸你的优点,当你满心以为能应聘上,却等来了被拒绝的结果。相反,如果是你挑企业,对方就会略过你的优点,把你的缺点阐释给你听,但是最终还是会录用你,只是,日后的薪资或者上班条件,不如你预期。这属于心理话术的问题,因为,低调只存在于有足够资本之人的琴键上,矜持只有美女卖得出去。 这一项话术哲学对精明的孔方姐来说同样适用,孔方姐看到猎物,脸上流露出不要不要的表情。 白馒头见老板是她最看不透的那类人——女人,还以为自己给对方的第一印象不佳,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我知道面试时要穿西装,有点仓促。是这样的,自从上次到贵店吃过一顿小餐以后,我就爱上了这里的人文,希望有机会能够融入它。” 孔方姐捕捉到了“人文”,决定只给八百块的工资。 她皱眉问:“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都有什么特长?” 白馒头端正了坐姿,说:“我叫馒头,字草莓。年纪嘛,前年刚满十六了。我的特长:舞蹈、钢琴、做糕点。兴趣:散文诗。最大的缺点:老爱脸红。我从四岁开始学弹钢琴,对音乐涉略的范围广泛,我会弹的有:莫扎特别、柴可妻斯基、肖邦十一郎、贝多芬达、窗德尔松以及李斯通等,但是,我对流行歌曲没有接触,一方面是觉得它们登不上大雅之堂,另一方面,一个人学习的时光毕竟有限,我没法将每一种风格的音乐尽揽,因为我每天只有三个小时可安排来学钢琴,其他时间都在学习书法、刺绣……” 原来科学家们没有说错,这个世上真的有外星人。 孔方姐啧了一下嘴,说:“你说的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有上过学吗?” 白馒头说:“从六岁的时候就上过了,上到现在,前两天我刚刚高考结束,眼下正在等着分数出来。” 孔方姐说:“那也就是说,你是暂时想打暑假工喽?” 白馒头一时犯迷糊,说:“暑假工是谁?打他干吗?” 等反应过来后,才又说:“可以这么说。上大学前,我还有两个多月的假期,我想借此机会放松放松,体验底层老百姓的生活。我在吃方面比较有研究,会背中国菜的养生功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应聘营养搭配师这个职位。” 孔方姐意欲把工资压成六百,假装摇摇头,说:“只是打暑假工的话,本店并不是很欢迎,因为你以前从来没有干过活,本店还要花时间培训你。” 白馒头的心受了伤,说:“老板,我有工作经验的,我在家里帮妈咪洗过菜,一共两次半,算三次吧。” 孔方姐想,六百太多了,四百应该就够了,露出一脸为难道:“很难办啊,我从来没招过你这样的。” 白馒头以为没有希望了,像倒豆子一样着急地说:“老板,你再考虑一下吧,对了,我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我的记忆力超强的,我可以把圆周率背到很多位,我知道它的第一百位是3,第一千位是6……” 这个人为什么不去参加最强大脑,却来我店里? 孔方姐终于点了头,说:“唔,记性好,这点倒还算是有一点用,将来交待你做的事情你不会忘,不过,你既没有工作经验,又是打短暂暑假工,又老爱脸红,又字草莓,我没法给你太高的工资。” 白馒头大喜,说:“工资不要紧,意思一下就行。” 这个人真的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她不懂得,对我来说,意思一下,就是给她买一粒米。 孔方姐把对方看得透明,工资条上的数字嗖的一下触到了底,爽快地说:“一个月三十,明天上班。” 白馒头没想到还有工资,感动得差点掉眼泪,说:“谢老板不弃,我必定会效汪星人和嘶星人之劳。” 孔方姐本来已经起身了,听到这句话,又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她,说:“一个月三十,是你付给我。” 于是,吃心绝对拥有了一名负薪水、打破交子记录的新员工,白馒头——现在她的工名叫基金了。 第二天,益母草刚上班,本来以为自己是最早的,没想到,却遇到身穿花裙子的白馒头站在门口,看到他,转过头,甜甜地唤了他一声:“母哥哥。” 益母草听到这一声呼唤,感觉像是被电到了一样,身子抽了抽,他好奇地问:“你也不打算上学了?” 白馒头说:“远不是如此,母哥哥,我是放假嫌累,到这里来感受一下人文,只待两个月,露水晞干以后,我也会随着消失,生活,时常是过客匆匆。” 益母草说:“哦,如果你是为了减肥来的,那你倒是找对了地方,不过,我估计你坚持不了两天。” 白馒头说:“有母哥哥教,我一定会努力,虽然我娇生惯养,不过,母哥哥可以的事,我也可以。” 益母草说:“这个没问题,怎么辛苦我便怎么教你,哦,对了,不要叫我母哥哥,我听了觉得卡骨。” 白馒头说:“嗯,谢谢你,母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说着,小鸟伤人地抓住益母草的胳膊,蹭了蹭,益母草吓一跳,弹开她,用手当肥皂擦了擦衣服。 不一会儿,店里的几个人都到齐了,白馒头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样,走到每个人面前打招呼。 “铜板哥哥,请多多指教,我是新人基金,字草莓”。 铜板说:“你好基金妹妹,我是官人铜板,字发霉。” “金子哥哥,请多多指教,我是新人基金,字草莓”。 金子说:“新人都要当垫背的,这点你应该懂吧?” 白馒头说:“嗯,我懂的,你的背能给我垫一下吗?” 金子说:“不能,我的背没后盾,电一下就熟了。你能帮我把地扫了,把桌子擦了,把碗洗了吗?” 白馒头说:“好多任务啊,你一下子叫我做三件事,可是我又没有三汪六嘶,应当先从哪一件做起呢?” 金子说:“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你的右脚迈出去,其次,再按照我刚才说的顺序去做好三件事情。” 白馒头说:“可我忘记你刚才说的是哪种顺序了。” 金子说:“瞧你什么记性,你不是能记住圆周率吗?拿笔记一下:把碗洗了,把地扫了,把桌子擦了。” 白馒头说:“是这样子吗?可我记得你起初说的好像是:先把地扫了,然后擦桌子,最后再洗碗。” 金子说:“对,就是这样。” 白馒头并没有帮金子忙,而是拐个身走进了厨房,元宝和益母草正在蒸鱼,水桶里还有几条大活鱼。 “元宝哥哥,请多多指教,我是新人基金,字草莓”。 元宝说:“你好啊,来帮我跟交子杀一下鱼,交子,抓一条大一点的给她,内脏记得要掏干净。” 白馒头看着水桶里的鱼,爬到嘴边的那句“哇哇,好可爱的鱼鱼哦”没有说出口,又吞回了肚里。 她叫道:“什么?你是说,我不用先在水里淹死它,就直接杀它?让我杀鱼,上帝啊,我是双鱼座耶。” 元宝说:“你说话好仙气,请你使用厨房里的语言。” 交子说:“说得好像她没吃过鱼。把她最后那句话的排列随便颠倒一下,意思都不会有什么改变:什么?让我杀上帝?鱼啊,我是菜刀座耶。或者,什么?让我杀基金?菜刀啊,我是上帝座耶。” 白馒头说:“对哦,我吃过鱼,天啊,我居然吃过鱼,而且鱼那么好吃,可可是,吃鱼杀鱼不同。” 元宝说:“吃人杀人相同,你不杀鱼,老板娘杀你。” 最终,白馒头在一条鱼身上画了个十字架,先取得了鱼的原谅,然后,她拿起菜刀开始切鱼尾。才切两下,她就把自己的手指切了一道小口子。 白馒头说:“我受重伤了,有没有OK蹦和创可贴?” 元宝说:“OK蹦是有的,但是创可贴我从没见过。你大喊一声OK,然后再蹦起来,就是OK蹦。” 白馒头说:“天啊,没有医疗设备,我见红了耶。” 元宝说:“如果你被老鼠咬断了一条腿,就能在吃心绝对见到你说的海市蜃楼。我给你个建议,以前我见红的时候,老板娘都会叫我用漂□□去污一下,效果挺好的,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 这时,孔方姐在外头喊:“交子,客人要买馒头啦”。 白馒头听到声音,急匆匆地跑出去,用那只受伤的手去抓了一个馒头,孔方姐的视线完全盯着染红的馒头,说:“基金弄脏一个馒头,扣两块”。 白馒头委屈地说:“老板,抱歉,我的手指受伤了。” 孔方姐说:“我的馒头才受伤了呢,去,用漂□□把你的手染白,然后再来给客人重新拿一个。” 白馒头说:“哦,那这个弄脏的馒头我拿去扔掉。” 孔方姐说:“干吗要扔掉?就当上面沾了猪血好了,就这点荤腥我还要加价,你比交子刚来时还娇气。” 第23章 吝界奇才交接棒 又到了一月一度给店里员工们发工资的日子了,这一天,向来是孔方姐的气数最为低迷的时候,孔方姐一到要发放红纸,都像披着白麻一样哀愁。这时候的她,感冒发烧咳嗽流鼻涕,头痛脚软,分泌失调,头上敷着热毛巾,腋下夹着温度计,她上班时两眼无神,行动缓慢,连喘口气都难,平时的那股精力不见了,仿佛背上背着两颗土星。当她将一叠又一叠的喜与悲放在员工们的手心,她两眼通红,手脚发抖,就像得了帕金森综合征。 基金刚来一天,没有工资不参加发工资的小集,所以一个人在一旁忙碌,等一个月后她有工资了,她就需要参加,并且上交三十块给她的老板了。 孔方姐说:“元宝,你对工作向来尽心尽责,没有出半点岔子让我扣罚,你的两千块,一分不少。” 元宝开心地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工资,飞快数完,从中抽出两张,说:“老板娘,这两张是□□。” 孔方姐一脸的讶异,说:“哦,不好意思,我是无心的,这就给你换。”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似乎是备用的百元大钞,给元宝补齐。 孔方姐说:“银币,你做事比较踏实,但是上班时一捕到机会就打瞌睡,上次扣你五十,这次再犯,扣六十。金子,你的工资本来也和元宝一样,是两千块,但是你摔坏了一只灯泡,所以按规定扣你三十块,铜板,你犯的错误太多,我不得不重重扣你两百,希望你的性格变元宝些,尤其改改你嘴贱的毛病,除此以外,金子、铜板,你们俩在店里打架胡闹,给店里带来了巨大损失,按照破坏的餐具和菜肴,每个人再扣你们三百块。” 金子、银币各自无怨言,只有铜板大吐苦水,说:“每个月只有那么点工资,买房都不够,还要扣钱。” 孔方姐很不满地看着他,说:“好,那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扣你钱,你买套房送给我,一室就够了。” 金子见到朝夕相处的同事不开心了,安慰他道:“板板,你也别太难过了,有交子垫底,你不算穷。” 孔方姐喊了一声“交子”,益母草十分惊喜,没想到发工资还能叫到自己的名字,这次不是负值。 他刚准备好领这五十块,就听到孔方姐报出了一个写在天花板上的数字:“交子的工资是:四千五。” 当然,包括益母草,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益母草听见地球在颤抖,铜板更是嗤之以鼻,说:“老板娘把她昨晚做梦去欧洲旅行捡到的钱包误作交子的工资啦,看来,这次的梦境简直太逼真。” 孔方姐却认真地接着说:“交子这个月,不光为店里做了许多工作,而且,为闹闹格外付出了很多,他很勤快,又不曾出错,我根据他的劳动计算工资,四千五是他应得的。” 益母草听见宇宙在改组,元宝和金子不敢相信到突破极限:竟然相信了。 铜板也惊讶到毫不惊讶,说:“老板娘,我最近看了一个电视节目,是关于双胞胎的真假身份的,你是老板娘的双胞胎妹妹对不对?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孔菩萨?除了长得跟孔姐姐一模一样外,你的心是反时空里的她。我想,既然你这么慈悲,又是拿孔姐姐的钱借花献佛,不如你也超度我吧,让我今年可以买房。” 孔方姐没有在乎世俗对自己的不理解,直接把厚厚的四十五张百元大钞重重压到益母草手中。 金子小心地捏住孔方姐的一只手掌,就像一名提刑官在检查凶案证据一样,细细地加以比对,由于数钱到成瘾的缘故,吝啬鬼的大拇指比食指还要长。比对结束以后,他绝望地瘫下肩膀,用冰冷到没有起伏的声音,说:“没穿越,是她本人。” 听到这句话,铜板的精神文明建设瞬间崩塌了,如果说,原来他的生活天平上有一端是卖炭翁,另一端好歹有一个交子,维持着他心理上的平衡,那么,现在,天平的一端变成了卖炭翁和一百个交子,另一端则彻底失去承重,严重倾斜了。 他泪珠盈睫,就像一片刚刚淋过澡的夏叶,说:“老板娘,我不怪你,亲自带头违反吃心绝对四项基本原则,我不怪你,破坏你在我心目中一毛不拔的完美守财奴形象,我也不怪你,退出自己和古今吝啬鬼竞争排行榜首位的争夺赛,放弃了留名青史的最好时机。我宁愿你去酒吧,去抽烟喝酒,去放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失去自我,像一个失去记忆的枯魂。我知道,要怪就要怪交子,都是交子妖狐媚主。交子,我有一句话相劝,既然老板娘已经向你求婚了,希望你可以好好对待她,不要始乱终弃。” 孔方姐说:“罚铜板胡说八道,再扣一百五十块。各位,你们全都听好了,我最近发现店里生意越来越下滑,经交子提醒,我觉得我原先的经营策略可能错了,一味抠门,虽然能够节省少量成本,却失去了生意人最重要的口碑,令回头客却步,所以今后,吃心绝对没有原先的四项基本原则,只要是对本店好的,就是我的好孩子。只要是对闹闹好的,就是我的家人。反之,就是店逆。我近来觉得身体坐滑梯,工作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为此,我决定搁下吃心绝对的工作,回到家里,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对闹闹学习的关注和教育上,而交子将代行我的职责,希望你们能听从他的话。交子,希望你在我看不见你的时候,跟看得见你的时候,表现一样好,不要令我失望。谢谢你。” 孔方姐说完,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店里。 却说那日,雍正穿上龙袍,初登宝座时,隆科多走到殿中央道贺:“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紧接着田文镜也上前道:“皇上万寿无疆,希望皇上今后能提高我等俸禄,并减少每日上朝的时间。”张廷玉也跟着上前道了贺,并提出了几种议案。只有年羹尧撇嘴,但迫于局势,也送了红鸡蛋。 益母草仍然恍如在梦中,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说:“大家有没有发现,今天老板娘的表现非常反常?” 铜板说:“大哥啊,何止是反常啊,简直是乱伦。” 益母草说:“不,我是说她的样子,你们看她的脸色,那么苍白,还挂着汗珠,还有,她刚才走出去的那几步,像风中の烛,还差点栽倒了。” (风中之烛,话说,我干吗要突然学流行(/ □ \\)。) 金子说:“不可否认,每次到了发工资的这一天,老板娘就会像死了亲妈,情绪非常的低落,不过,吝啬鬼不都是这样的吗,她又不是只有这一回了,要了她的钱,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苦其心志。” 益母草摇摇头,说:“不,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如果说,以前老板娘的虚喘是吝啬的尾气,那么,这回倒像是真的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我感觉得出,老板娘的身体在日渐的消瘦,脾气也一天天的变差了。” 银币说:“哎,交子你真是杞人忧天,在我眼里,老板娘是永远不会死的,因为金钱是她的续命丹。它可以消除她身上的百病,在她感冒了的时候,只要和钱安排一场相亲,就会马上变得神清气爽,虽然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也像个二十岁的小女生,要是将来她日薄西山了,大小姐只需去贷个十万,放在她鼻子下方,骗她说,那是她买彩票中的,她就会从棺材口蹦出来,撕碎死亡的传票,以阎王爷都拿她没辙的毅力,继续坚定地活个五百年。不说这个了,交子,你梦游金库,打算怎么花?” 益母草说:“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发现,我已经染上老板娘的习气了,我一分不花,全都存起来。” 第24章 妖女什么时候哭 孔方姐像一辆破胎的自行车,气喘吁吁地走回到家中,女儿还没回来,她在院外养了一会鸡鸭。 突然,她抬头望见屋顶的三角梅长着太茂盛了,垂落的枝叶在空中摇曳,掩住了女儿书房的窗户,她担心这样会遮挡阳光,于是,回屋里拿了剪刀,再次气喘吁吁地爬上屋顶,想剪三角梅的余枝。 那排三角梅种在屋顶边,靠近一个用来蓄水的方块小屋,她无法够得着,于是,一手抓着方块小屋边的自来水管,身体往外倾斜,另一手用剪刀去剪,这个艰难的动作让她感觉到晕头转向,当她好不容易把遮挡住女儿房间窗户的三角梅全部剪除时,她看见那窗玻璃上隐现出了文字,那是用手指在水南天时罩着水雾的玻璃上写的,有点模糊不清,她倒挂着、竭尽全力地去辨认,当她看清楚那几个字时,脸上一瞬间露出了笑容,那是满是欣慰的,发自肺腑的笑容,一个女孩子收到恋人的礼物时都不能笑得像她那样开心,钻营的她,一直板着脸,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笑容。 那是四个字:“生日快乐”,从十三岁起,女儿的房间她就进不去了,要不是因为她偶然来到险峰,她将错过这意外的惊喜。 是女儿早上悄悄写下的,这才提醒了她,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她总是把女儿的生日记挂在心中,却从来没有给自己过过一个生日,但是,这句祝福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她直起身躯,爬下楼来,然后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静静地等待女儿的归来。 夕阳渐渐地挂在了树梢,母鸟在和幼鸟说着私话,她很久没有这样享受了。即便她明白,岁月不复,女儿已经长大,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放学回家甜着笑脸喊她妈妈了。 孔方姐才等待了一会儿,一辆载着包裹篮的电动车就驶进了院内,一名快递人员叫她签收快递,孔方姐说:“你找错家了,我并没有买过什么东西。” 快递人员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看了看上面的快递单字迹,说:“你是叫孔方姐吗?这是一个叫筱闹钟的人寄给你的,应该是类似按摩枕一样的东西,对方付过钱了,你只要签收一下就行了。” 孔方姐冲到快递包裹前,迅速地拆开外包装,里面是一个电视里时常推销的按摩椅,据说具有保健、治病、美容、排毒、红外线杀菌等功效,价格好像还不便宜,她不信女儿会买这种东西。 箱子里有一张卡片,孔方姐拿起来,上面写着:“交子、阿闹携手共祝母亲生日快乐,将平时省下的钱买下这张保健按摩椅,愿母亲健康长寿。” 这几个字写得鼻歪眼斜,在“交子、阿闹”的后面原先还接了个“亢丽”,由于是别字,又划掉了。 如果孔方姐能稍加留心,就会发现是有人恶作剧,但是,她在那一瞬间脑子炸开了,一股带着愤怒的绝望涌上了她的心,她重重往后踉跄了几步。女儿本不懂事也就罢了,交子也这么不知道节制,她以后还要把她交给他,他这么做怎么让她安心? 快递人员仍然在不停地催孔方姐签字,孔方姐朝他愤怒地吼叫:“不签,再怎么样我都不会签的。” 快递人员说:“这是对方已经付钱的,你就算不签也没法退货的,而且,你连外包装都已经拆了。” 孔方姐冲对方一阵威胁,快递人员从没见过发那么大火的人,无奈之下,只好把东西收回离开了。 筱闹钟一整天心情不错,从一个月前,她就开始记挂母亲的生日了,觉得这天与往日有所不同。 为了庆祝这一天,她从上初中以来第一次上课时坐姿端正,甚至还极有尿性地做了课堂笔记。放学后,她买了一个小蛋糕填入自己的肚子里,以这种自我心理安慰的特殊形式来为母亲庆生。走路经过鲜花店,看到康乃馨时,不是不动心的,这是她开始逐渐萌生人生事理的一个年纪,为此,她在路边的花丛中采了一朵小野花,捏在手中晃悠,直到走进家门前,才丢在院子里。 刚踏入家门,就见母亲拿着一把锤子,正叮叮咚咚地修补家里的旧椅,那椅已经用了十几年了。 她难得地喊了一声“妈”,才沿着楼梯往楼上走去,刚走几步,就听见母亲冰冷的嗓音从身后叫住她道:“你等一下再上去,我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筱闹钟走到母亲的目前,见母亲逼问的目光,问她道:“你给我买东西了?” 筱闹钟立刻想起放学时自己买来吃的那块蛋糕,说:“妈,今天是你生日。” 孔方姐叹了一口气,说:“生日就能乱花钱了?闹闹,我很早就跟你说了,赚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知道妈妈小时候要吃一顿饱饭有多么艰难吗?你要开始懂得了,柴米油盐是生活最大的学问,要学会节制,你想过吗?妈为什么那么看重钱啊?” 筱闹钟惊讶地想,吝啬鬼医生给吝啬鬼开病危通知单了,才一个蛋糕,就跟要了她的老命一样,她有些厌烦地说:“我就买一个蛋糕,你至于嘛”。 孔方姐惊讶道:“你还买了蛋糕吗?好,我不是说这个。你是不是买了一个保健按摩椅寄给我?” 筱闹钟觉得母亲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说:“什么保健按摩椅?我没买过。” 孔方姐说:“你是不是怕我骂你,所以不敢承认?妈不怪你,妈只想让你知道,对生存要有一点紧张感,不要因为眼前衣食无忧,就随意花钱。因为有时候,连一块钱都可能变得无比的重要。” 筱闹钟听到母亲的嗓音哽咽,她觉得自己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便不说话,想等母亲心情平息。 孔方姐侧身坐在一旁的一张椅子上,右手手肘支撑着椅子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说教:“唉,我可拿你怎么办啊,你那么小父亲就不在了,本来已经够可怜的,如今凡事又都一一依赖我,要是有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将变得无依无靠,到时你连洗衣做饭都不会,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说着,她开始长时间地哭泣,后背不停地颤动。 筱闹钟觉得母亲一定受了什么刺激,她见她哭,心里也难过,却倔强着,不让自己掉下一滴眼泪。 益母草一直忙到很晚才从吃心绝对回到铜香院,一进门,见到母女二人洒泪相对,感到很惊讶。 等他问清楚事情原由后,觉得自己有必要化解一下这对母女之间的矛盾,于是主动承担道:“老板娘,礼物是我买给你的,就我自己,跟闹闹无关。” 筱闹钟也再一次解释道:“妈,我真的没给你买什么礼物,也根本没钱买。” 孔方姐这才相信误会了。她对益母草感到很失望,认为他在经过自己对他一段时间的培训后,仍没有学会她的半点皮毛。 于是,她罚他端着一个装满水的白碗,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她来叫他,而且一滴水都不能洒掉。 此举是为了教导他节约一切物资,包括一滴水,而益母草却以为老板娘想告诉自己,水是人类的生命之源,尤其是小草,没有水是活不了的。 孔方姐已经哭得很累了,于是疲倦地上楼去休息。筱闹钟一见母亲上了楼,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益母草第一次见到老大哭,他一直以为她的生活是没任何烦恼的,或者说,她是无法流眼泪的生物,身体里面没有泪腺以及相应的机能。 他的手仍然端着碗,双手却慌张得不停地抖动,以至于碗里的水都洒到了地面上,和老大同悲。听说女孩子的眼泪是天使在端水的时候洒落的,滴滴都带着偏重的无邪,能打破男人坚石的平衡。而笑又和哭成正比,筱闹钟笑起来可以演当了班长的小苹果,哭起来就像找不到爸爸的姐姐。 益母草说:“老大,老板娘是一时误会才骂了你,可她说的也全是为你好,你哭哭就好,不要难过。” 别看筱闹钟平素乖逆嚣张,哭起来也跟所有脆薄的小孩子一样,真的,我越看越觉得她像姐姐。 她的双唇抿着泪水,向着往日她总是冷嘲热讽的益公草吐起心事,完全不怕他因此看轻自己:“现在的我妈,跟记忆中我小时候的她不一样了,那时候的她,对我总是:‘闹闹真棒,又考了60分’、‘闹闹想玩,就邀同学到我们家来做客吧’、‘闹闹,看,晚上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紫菜蛋汤’,她不但对我好,而且在邻里之中的口碑也很好,她不爱跟人争执,总是把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她喜欢在院中种满花草,把简单的家变得不简单。生活仿佛因为她的亲切而放缓了我成长的步调,为此,虽然我从小没有爸爸,却一直骄傲自己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妈妈,童年的我是幸福幸运的。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几年前的某一天开始,她似乎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不光开始控制我的花销,对我管教也严了,还对钱财变得极度贪婪,她每天最关心的事就是把吃心绝对榨出钱汁来,店里的员工不再是亲人,而沦为了她赚钱的工具。但是我觉得,家里经济条件不错,我也还年轻,不懂她干吗要那么急着把我培养成千年的铁树,她为此不知骂了我多少次,我也不希望她伤心,可惜我的性格懒散废柴,实在满足不了她的期待,今天她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对我又哭又骂。我真的不忍心看她这样,要是可以,回到小时候,那时候虽然家里不富裕,但她至少是热爱生活的。” 益母草认认真真地听着老大的倾诉,没有插半句话,因为他觉得:沉默是给对方最好的安慰。等她的声音渐渐微弱时,他发现:她站着睡着了。 半夜里,每个人都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益母草起来上厕所,突然看到客厅里的壁灯还亮着,他睁着惺忪的睡眼走近,结果发现孔方姐在烧水,她的面前放着一堆药罐,益母草的意识不大清醒,说:“老板娘,你半夜偷偷起来吃什么好听的啊?” 孔方姐看着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静静盯着他,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里是否发现了她藏着的秘密,不过,她发现他一脸的迷糊,好像在梦游状态,松一口气,随即将桌上的药罐装进袋子里,说:“没什么,我吃错食物了,消化不好,吃一点胃药。” 益母草说:“胃药好吃吗?也倒几颗给交子尝一尝。” 孔方姐斥道:“药丸子你也想随便吃,拿钱来买。” 益母草说:“是药丸子吗?那算了,我还以为你半夜起来偷偷摸摸,一定是什么美味佳肴,如果是感冒片,那我健健康康的,就没有必要吃了。” 孔方姐说:“嗯,不要乱吃,你赶紧回去睡觉了。” 益母草闷吭了一声:“哦”,打着呵欠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益母草醒来的时候,想起昨晚的一幕,突然觉得有蹊跷,但哪里蹊跷,他又想不明确。 他没有细想,下床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看到门上贴了一张字条,上面用飞横跋扈的字迹写着:“益公草,作为第一个见我哭的人,本不该留你,念在你主动地替我解围,不杀,如果昨天的事情走漏了,败坏了我妖逆的名声,想你知道后果。” 益母草看了,哑然失笑,把纸条收了,奉为圣旨。 第25章 主观的客观体验 同一天中午,筱闹钟到吃心绝对拿便当的时候,破天荒地不在门口等候,而是直接走到了店里面。以前,狼王坐朝的时候,她不愿进去跟她打照面,如今,换小红帽在看家,她是走着红地毯入内的。 刚踏入前厅,就看见头上扎着蝴蝶结、手上拿着蓝毛巾的白馒头,正一手压桌子一手擦桌子。 筱闹钟见她的额头一直在冒汗,手一直在发抖,也不知是累了还是病了,说:“你演言情偶像剧呢。” 白馒头抬头看了她一眼,重重地喘着粗气道:“客官,千万不要因为一株泥里的水仙而影响您就餐的心情,鸷鸟之不群,我并不会长期属于这里。”(帮不看书的小朋友科普:鸷、鸟之不群兮,自远古而固然,何方圆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筱闹钟想,这应该就是吃心绝对新招的员工了,不过,为什么在泥潭里会飘来一个装蒜的花篮?(帮不看书的小朋友科普:水仙不开花——装(蒜))。 她抬起下巴看着她,说:“我不是客官,我是主官。” 白馒头没听明白她的话,说:“主观和客观是唯物论的核心,是相辅相成的矛盾共同体,丫鬟想当公主,这是主观,公主沦为丫鬟,这是客观。” 筱闹钟感觉地球出现了新型的裹着仙气的妖种。 她带着自豪道:“我是说,我是这家店老板的女儿。” 白馒头震住了,再次抬头静静看着筱闹钟,眼里流露出怜悯,说:“请你别为自己的出身难过。” 筱闹钟也震住了,看来,新型的妖种在自己之上,她说:“你有没有意识到,你现在是在替别人打工?” 白馒头说:“我家不缺钱,我打工是为了体验生活,所以,我是你妈的老板,每个月要交三十块给她。” 筱闹钟说:“哦,那既然你妈的是老板,你就应该是舒舒服服地躺沙发,为什么累得手脚无力的?” 白馒头无奈地叹口气说:“听你一说,我又咳嗽了,因为我病了,病得很重。就在昨天,我拍了CT,发现了病灶已经在膏肓,我爹地特地帮我请了国内最最有名的医学专家要为我会诊,这会已经在飞往国外的专机上了。” 筱闹钟又惊又同情,说:“是什么病?好像挺严重。” 白馒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也不顺:“是,是……传说中无比,恐怖的公主病,晚,晚期。” 筱闹钟再次震住了,新型的妖种不是只有打赢自己那么简单,她极有可能预谋着要毁灭地球。 她看着她的脸,带着一股惺惺相惜的味道,说:“不要太拼,如果实在坚持不了的话,就跟我说,这家店的灯芯是我的小弟,我可以交待他一声,他平时如果管你管太紧,你也可以直接自己跟他耀武,就说你是闹钟老大罩的,准你摸鱼放牛。” 白馒头说:“啊,你就是大家传说中的书中剑啊,你说母哥哥是你的小弟,那我该称呼你闹闹姐了。我姓白,名馒头,字草莓,上班的时候叫基金。” 筱闹钟说:“不,母姑姑和我有辈分之差,我喊他小弟,实际他的年龄比我要大,而我和你之间是平辈,姐姐愧不敢当,你喊我闹爷就行了。” 白馒头说:“可我觉得你在装老成,颇具姐姐范。” 筱闹钟说:“我又不姓陈,要怎么装老陈?你分明在说我的皮没有你白嫩,表面上夸我具备姐姐范,心里却在阴暗地想:范,不是范冰冰的范,是范伟的范,两个范字笔顺虽一样,字形却不相同。” 白馒头惊讶地说:“闹闹姐,你怎么会以这么阴暗的心思揣测城里人呢?我是真心向你北面称妹,绝没有像嘴巴漏电一样,偷换语言概念暗讽之意。” 就在这时,益母草捧着准备好的便当走出厨房,筱闹钟和白馒头才结束了两朵奇葩之间的对话。 筱闹钟向益母草招手说:“益公草,基金刚刚跟我倾诉愿望,说她嫌人生活得太闲了,希望你平时多给她一点脏活累活,不要叫她绑气球,在她脖子上挂两颗土星,让她站在门口揽客,这样更能体现她的人生价值。” 益母草很高兴见她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走到她面前,把便当拿给她,说:“老大,昨天你——” 筱闹钟说:“昨天我怎么了?我的记忆力只有几个小时,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着火,我不记得了。” 益母草说:“你没放在心里就好,我还怕你难受。” 筱闹钟说:“对了,姓曹的妖女昨天跟我说,她有什么事情要请我帮忙,如果待会她来店里找我,告诉她,我正在西红港的一艘废弃茶船上等她,就是上回她跟我联手用刮胡刀给校长家的狗剃毛的那个地方,这回的接头暗号是:一起吃冰。” 筱闹钟离开没多久,曹天椒也来到了吃心绝对,她走进店里,就看见胸前挂着两颗土星的白馒头正在擦桌子,不仅擦的动作跟刚才一模一样,而且,连擦的桌子都是同样一张,乍一看,还以为她花十年在磨一把剑呢。 曹天椒看到店里只有她一人,惊奇地说:“交子当政开始有工休啦?听说吃心绝对来了一名比妖女更加可怕的仙女,客桌求荐特地来发贺电,顺便问一下,如果需要参观,一张门票多少钱?” 白馒头抬头看着她,说:“我姓白,名馒头,字草莓,上班的时候叫基金,你说的仙女,就是我吗?” 曹天椒露出膜拜的表情,说:“果然,天使的身材都是肥胖的,你拍个人照是按三人团体收费吗?” 白馒头说:“每个人审美的眼光不同,我妈咪说,我是婴儿肥,身材也是最讨男人喜欢的。” 曹天椒看了一眼她的胸,说:“看来你已经有□□对象,这两颗球最好不要随身携带,容易得脊柱倾斜,摔倒了也没有人扶得起”。 白馒头抬头看着她,说:“客官,请你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爱心的,何况是帮助一个有病的女子。” 曹天椒说:“我说的是客观的,你看,艾菲尔康斜塔歪了那么多年,也不见有人去把它扶起来。你有什么病?公主病吗?多吃点土笋冻就会好的。哦,我忘了一点,你这样的仙女吃不了土笋冻。” 白馒头以为她的意思是自己买不起土笋冻,说:“我爹地以前就是踩着三轮车在街上卖土笋冻的。” 曹天椒说:“哦,那他一定吃过不少苦,怎么会带出你这么娇气的女儿,他现在还在卖土笋冻吗?” 白馒头摇摇头,语出惊人,说:“他现在卖飞机。” 曹天椒默默地背过身去,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空,一辆金色的飞机正好飞过,像一匹梦幻的天马。 等她把受惊的心肝压制了下去,才转过身,说:“天上飞的甘愿在地上爬,他卖的是不是遥控飞机?” 白馒头说:“是能载客的,外国总统都买他的飞机。” 曹天椒再一次背过身去,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空,接连两次受到这种惊吓,她的心肝有点静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再次转过身,看着土豪,说:“我们班有同学家是卖奶茶的,请全班喝了奶茶,也有同学家是卖手机的,上次还送了我一个苹果,还有同学家是卖猪仔的,请我们全班去看猪走路。你说你爹地是卖飞机的,我最近刚好嫌上学路途遥远,有意买一部嗖一点的交通工具代步,不知道你能否算我便宜点?不如就用我家最值钱的物品——我妈的裤腰带,跟你换一辆飞机,成交?” 白馒头说:“这要我爹地才能做主,我不能决定。” 曹天椒说:“哦,那没事,等以后我见到你爹地再问一问他,相信他会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的。对了,你爹地这么有钱,那你们家应该是豪宅吧?” 白馒头说:“豪宅算不上,就是占地有两千平方米罢了,还有比我们家更大的,做人要懂得谦虚。” 曹天椒说:“鲸鱼不要去跟雪山比。对于像我这样的小民来说,你家算是顶级的豪宅了。我想请你帮个忙,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有个老是和我作对的老师,我很不爽他经常用鼻孔瞧我,尤其是他热爱显摆他有一辆好车。过两天,他要到我家里进行家访,我一方面在学校表现不佳,不想让他借我妈的刀报复我,另一方面,我家的白墙被我从小画满了斯高菲尔德的地图,我怕到时被他看见了,往后他的鼻孔会把我吹走。所以,我想借你家一用,让他看一看什么是真正的土豪,灭灭他的气焰。到时我会把他领去你家,你像凤姐炫耀才华一样炫耀财富,把你爹地的豪车都摆在客厅沙发上,用百元人民币作餐巾纸,把你妈咪整箱的香奈儿搁放在卫生间的马桶上,你爹地如果有和外国总统的合影也挂在客厅里。这样,以后他再开他那辆破车到学校来,我的讽刺就能扎破他的轮胎,怎样,你愿帮助贫困吗?” 白馒头说:“白天我爹地妈咪都不在,家里几乎没什么人,我也没有画壁画的恶习,可以帮你。” 曹天椒说:“好,那就一言为定,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如果你需要请人喝咖啡,尽管找我。” 一直待在厨房里的益母草刚把一锅菜盖上锅盖,就闻到外面飘来一股和筱闹钟相似的气味,走出来一看,却是曹天椒,那股青椒味比锅里还浓。 曹天椒一看到他,就说:“益公草,你好意思让其他人全部放假,只留我妹妹一个人在这擦桌子?你知不知道她有公主病?” 益母草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板娘一甩手,这帮混小子就纷纷请假,元宝说他要去海边走走,铜板说他母亲患了血癌,要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银币从早上就在厕所里便秘,到现在还没出来。” 曹天椒说:“是不是你管教无方?我教你个方法,你骗他们说,年终的奖金是基金,他们就乖了。” 益母草避开了这个话题,说:“你是不是又来找阿闹?她刚刚来过又走了,让我转告你,说她在西红港的废弃茶船上等你。” 曹天椒说:“哦,我知道了,就是上次我跟她帮校长的亲弟弟佛门剃度的老地方,暗号是什么?” 益母草心想,原来真的要暗号,说:“一起吃冰。” 曹天椒说:“又吃冰,温度11句号C,本该是吃辣椒的季节。看来,妖妹对这件事已经上瘾了。” 益母草感到不放心地问:“你找阿闹究竟有什么事?” 曹天椒说:“你担心阿闹会学好?放心吧,坏茄子旁边长着坏茄子,我是她的学生,也是导师。” 说着就要走,白馒头飞蛾扑火地把她叫住,说:“姐,我的心好累啊,你能也带我一起去吃冰吗?” 曹天椒回过头,说:“没问题,不过,今天吃心绝对只有两个人,交子偶尔也需要出门去办事,店里就得你一个人撑着,你现在的作用是半个主心骨,等改天其他废材归位了,我再带你这个废材去感受水浒的脉搏。白掰~大后天见。” 说着,像一颗子弹一样飞走了。 益母草本来就担心冰是不良的东西,又听曹天椒一通乱炮,更不放心,于是,他交待白馒头一个人看好店,注意蟑螂,自己前往西红港去查看。 白馒头满口应承,不过,等他前脚一走,老鼠就咬断了吃心绝对的楼柱,天花板整个吊顶掉下来,把她压得无法客观面对。 第26章 大明湖畔益以荷 西红港是西红市最大的茶叶出口运输港口之一,放眼望去,港口内正在逗留装茶货的有万里船。 这里的海水有一个特点,24小时弥漫着一股茶香,生活在此的鱼都很快乐,当然了,也非常的好吃。 码头的两翼是商铺大街,主要就是茶店和鱼餐厅,此外,也偶有一些格格不入的脑残店铺,比如这家:冬季刨冰。夏天的时候关门,只有在气温低于15度时才开店。店主的脑子一定烧坏了,对每一位勇于入店的顾客都会赠送一把体温计,如此店铺必定生意寥寥,筱闹钟却是这里的VIP,她喜欢店主送的漂亮体温计,胜过喜欢荧光棒。 益母草寻路找到这里时,筱闹钟和曹天椒正坐在里面一边猜输赢拳一边吃刨冰,而何欢花也在。 何欢花今天头上戴着一顶光头强的毡帽,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吊带裤,脖子上系着一条铃铛绳,综合一看,就像光头强的弟弟,喜羊羊的哥哥。 益母草看到筱闹钟一天天成长改变,而何欢花却一直在跟自己的幼稚做伴,早晚有一天取代他的自信就越来越坚定,就好像城市的某个片区,一幢钢筋水泥高楼拔起,她身旁的那间石头房却没有改造,那就意味着,他被拆迁的日子不远了。 益母草走过去跟三人打了招呼,然后在何欢花身旁的空位上坐下,说:“欢孩子,我每次见到你,你都把自己打扮成一种卡通形象,没个学生样,你是不是永远也长不大?” 何欢花不满地啧了一声,上牙咬着下唇看着他说:“你的眼神看见我今天只有一个打扮了?你没发现我今天有所不同了吗?我头上的帽子是光头强的,脖子上的铃铛是喜羊羊的,这明明是两种打扮,我已经不是我了,你却仍旧看到往日的我。我怎么长不大了?中国动漫产业在成长,我也跟着它一起成长。光头强是大叔动漫,喜羊羊是□□动漫,我把他们结合在一起,就表示我正在从□□向大叔迈进。” 益母草说:“幼儿奶粉跟大叔的洗脚水掺在一起,并不会变成浓醇的白酒,只是一碗臭脚味的奶水。” 筱闹钟一瞬间胃口全无,搁下吃刨冰的铜匙,说:“益公草,你存心来找揍的是不是?吃东西时讲什么臭脚水?” 曹天椒兴奋地探过头来,说:“对了,益公草,你到底来找我们干吗?我不是告诉你了,阿闹信仰基督,我也崇拜佛主,好甘蔗旁边长着好甘蔗,我俩坚决不会走入歪道,你为什么对我们就那么不信任捏?” 益母草决定,以后不再相信曹天椒说的半句话,他说:“对你们我当然是放心的,我只不过觉得,和基金独自待在店里没意思,不如来找你们玩。” 曹天椒说:“那棵多肉家里是卖飞机的,给你个这么好的机会跟她独处,你还嫌弃,真不识抬举。” 筱闹钟惊讶地说:“你的意思是说,店里现在只有那小多肉在独掌全局?” 益母草摇摇头,说:“不,除了她以外,还有银币,在厕所里还没出来。” 曹天椒说:“你居然那么放心,连一根阿基米德的杠杆都没有给她,就让她一个人独自举泰山,我估计吃心绝对的老鼠已经把床搬到地板上了。” 何欢花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你们可别相信他的鬼话,他才不是单纯想玩,他是喜欢上闹闹了,每天都只想缠着她不放,小老头,心肠很阴险啊。” 筱闹钟惊讶地皱起眉头,说:“哦?欢欢,你何出此言?我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天神对他暗恋了五百年的石佛说:感情是大事,喜欢一个人是最大的秘密。你说这种话可是要有证据的。” 曹天椒说:“阿闹,有这部电视剧吗?我怎么不知道?该不会是你编的,真相是家狗暗恋母猫吧?” 何欢花说:“我也不藏了,实话告诉你们吧,这小老头自从来吃心绝对起,就有一颗癞□□的雄心,我甚至怀疑,他就是为了闹闹才到吃心绝对的。他先假装拜闹闹作老大,做家贼为她筹钱买手机,想尽一切办法对闹闹好,每天在她的耳边吹暖风。上次他突然牵闹闹的手,是我跟他打赌的,我骗他说,赢了打赌就能赢闹闹,结果他还真信了。就在前不久,铜板提醒我,孔伯母已经公开认可了他喜欢闹闹的权利,我一恼,就冒充他给孔伯母寄了一个生日礼物,破坏孔伯母对他的好感。闹闹,你千万要提防啊,不要被他挖了你的墙脚。” 筱闹钟默默地听完,随即不爽地抬起下巴,说:“你是说,上次我妈收到的那份礼物就是你寄的?好,我知道了,下次我也给你爸、爸寄去你上次被赛南施强吻的照片,看他们不打断了你的腿。” 何欢花说:“赛南施那丑八怪主持晚会,她说上台互动就有奖品,我兴匆匆地配合她回答问题,结果她居然说奖品是她的一个吻,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毁了我的清白,更可怕的是居然是舌吻,我刷了三天牙也没刷干净。可是,闹闹,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这小老头喜欢上你了,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耻辱吗?” 曹天椒说:“益公草,欢崽子说的话,你承认吗?” 益母草说:“我承认确实有在心里默默想过老大,但是,我没想过伤害她,也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 曹天椒说:“你以为光是想就不会伤害到他人吗?闹闹又不是你家电饭煲,是你喜欢想就能想的吗?” 益母草说:“难道想念一个人还要缴费吗?可我听说,想念是天神免费赐予单身狗的最佳财富。” 曹天椒说:“这应该是你杜撰的吧?你听谁说的?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想一个人需要缴费,因为,你一想闹闹,就给闹闹发送了脑电波,这就跟用手机发信息一样,是要缴费的,就算你是用QQ,也要付出流量费。” 益母草说:“可是我的信息一直只存在邮件箱里,既没有发送,也没有发表,闹闹根本就不知道。” 曹天椒说:“可是,当一个人被别人想念的时候,眼皮会跳,或者打喷嚏,生物钟也会无形被打乱,正所谓,相思成疾,就是说相思会导致人得病。所以,美女自古是短命的,因为太多人想她了。你看,欢崽子喜欢闹闹,他就从来不送给她红豆。要是有一天,闹闹的眼皮被你想得跳出毛病来,你会承担责任吗?你愿意把你的□□给她吗?” 何欢花说:“没错,为了闹闹的身体健康,我从来不想她。而我讨厌的数学,越想,它越瘦身。” 益母草说:“我纠正一点,相思成疾,指的是思念的主体得病,不是受体。我想闹闹,病的会是我。” 曹天椒不满地说:“你还不相信我?我举一个生活中真实发生过的事例,闹闹,你还记得以前你们班那个转学的姑娘吗?自从她来到你们班以后,身体就每况愈下,经常感冒不说,走路还不稳,体重也变成只有七十斤,她的家人以为她生病了,带她去医院拍片,结果什么病灶也检查不出来,后来,还是一堂偶然的物理实验课,老师拿着电磁感应器走到她身边,发现她同桌身上的电磁波特别强,这才案发了,原来,她的同桌很早就暗恋她了,每天一上课就幻想跟她去北极看雪,严重迫害了她的内分泌,发现元凶后,这姑娘向法院申请了五十万索赔,并及时调往了女子学校,而她的同桌为免吃牢饭,也去切除了一部分小脑,这才保住了姑娘的性命,据说,她现在仍旧单身,体重已经达到两百斤了。” 还切除小脑……在场聆听的众人无不屏息骇然,赶紧巴结曹天椒,她嘴巴这么利,早晚会上天。 过了一会儿,筱闹钟又点了一份烤翅,这家店所卖的东西冰火两重天,不是冬冰的就是夏烫的。店里的音响随即放起了李圣杰的歌《痴心绝对》。这是筱闹钟最喜欢的歌,每回她点了烤翅时,店主就会服务周到地播放。 益母草看到筱闹钟刚吃完冰的就吃烫的,怕她的胃受不了,说:“老大,先喝点热水,再吃烤翅。” 筱闹钟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却不喝,直接啃起烤翅。 何欢花的心情不大高兴,一直板着个脸。 曹天椒说:“益公草,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闹闹的?发一张喜欢她的通知书,就赢了不言情的男朋友。” 益母草听到这话,受了鼓舞,他看着筱闹钟面前那杯水,似乎在回忆,轻柔地说:“说起这个来,我十年前就见过老大了,一直记得那年她的可爱。” 曹天椒一口刨冰没忍住,喷溅在了益母草的脸上,她问道:“闹闹,你还记得面线湖畔的益雨荷吗?” 何欢花掰着手指头数了有两分钟,才把十五减十的算术题算出来,他气得发指,连光头强的帽子都被顶掉了,愤而拍着桌子骂道:“人渣啊,那年闹闹才5岁,这怪老头连喜羊羊都不放过。” 筱闹钟淡定地啃着烤翅,说:“益公草,你接着说,那年怎么了,你把沸羊羊村长的肚子搞大了吗?” 益母草说:“请你们不要误会,十年前闹闹虽然只有五岁,可我也才十二岁啊,那时我只是单纯觉得她可爱而已,并没有心存歹意。只不过,现在回忆起来,自己竟然在多年前就认识她了。觉得这是我和她的缘分,所以特别珍惜这段往事。” 何欢花不齿地说:“十二岁已经不是单纯的年纪,知音杂志上的小叔子十二岁开始偷看小姨子了。” 筱闹钟说:“我倒是想听听看,就算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当作了解台湾偶像剧的风格也是消遣。” 伴随着《痴心绝对》的温柔旋律,益母草缓缓地说:“那年,我第一次随父母从国外回来探亲,本想出门去逛逛,却因为人生地不熟而迷了路,偏偏我的手机又没电了,联系不上家人或者110。天黑了,我独自落魄地在街头徘徊,又冷又饿,在最无助的时候,我又摔了一跤,蹭伤了脚踝。道路交错,我望着天上的寒星喊:谁来帮帮我?” 曹天椒说:“这时候,再有一群小流氓帮你围住,你就跟汤姆苏小说里靠鸟吃饭的软蛋男一样了。” 筱闹钟说:“那我呢?接下来我就立刻出场了吧?” 益母草点点头,说:“没错,在这个绝望的时候,你从人潮中走到我面前,睁着无邪的眼睛看着我,就像一个透明的小天使,说:‘哥哥,你迷路了吗?’也不懂为什么,在看到你那双眼睛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很快安定了下来,向你描述我居住的地方,最后,你点点头,大胆地用右手拉着我的左手,带着我穿过不动的人潮,帮我找到了纷扰的幸福。” 说着,自己被自己感动,眼里泛起了凄美的泪光。 好像在开汽水瓶盖一样,筱闹钟“呲”地笑了一声,脸绽成一朵花,说:“这确实不是拐卖小孩吗?” 益母草仍然陶醉在梦中,严肃地摇摇头,说:“不,你的样子那么可爱,我怎么会以为你在拐卖我?” 筱闹钟说:“大公,不要天真,我是说我被拐卖。” 何欢花说:“叫大公不如叫老公,因为他真够老,你们注意到重点没?闹闹五岁时就喊他叔叔了。” 曹天椒说:“老母,我问你一个正经的问题,你那时开始和人□□了吗?还是你第一次给闹闹了?” 益母草说:“如果父母的拉扯不算,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算是我的第一次牵手,也是唯一一次。” 曹天椒说:“我说呢,难怪对闹闹那样死心塌地,你这些年,没有找到合适的塑料袋修补处男膜?” 筱闹钟说:“妖女,不要歪楼,益公草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我们接着听他的后续,再批判不迟。” 益母草接着讲述道:“你虽然只有五岁,却对城市的大街小巷很是熟悉,很快就带我找到了我家。那时候,我羡慕我家院子池塘里的两条小白鱼,它们虽然生活在小小的空间,却能够每天碰面。我问你要不要进去我家,因为我家里有很多糖果。” 何欢花说:“看,老巫婆要把小公主诱进古堡了。” 益母草说:“你就不会把它想象成为王子的城堡?” 何欢花说:“王子是不会请人吃糖的,他只要把小公主叫进屋,就马上要求她脱光光躺在床上。” 益母草说:“欢孩子,你的思想怎么那么龌龊呢?就算我是老巫婆,也不忍对五岁的小闹闹下手。” 筱闹钟说:“你请我吃糖,我应该会拒绝的,因为小时候我妈就教导过我,帮助别人是不图回报的。” 益母草笑道:“你虽然拒绝了我请的糖果,却同时问我有没有小熊饼干,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给你送便当时,就知道你最喜欢吃小熊饼干了,只是,随着岁月的增长,这只小熊也变成了大熊。” 曹天椒说:“闹闹吃了你的小熊饼干应该就会说:哥哥,下次你还迷路不?以我对她的了解准没错。” 筱闹钟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但我记得你家好像是一幢别墅,为什么现在落魄到替人打工?” 益母草说:“这是后话了。再说回那天,闹闹吃完小熊饼干后,却发现自己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好像小学生做算术题,懂得20加4等于24,却不懂4加20是多少,最终带路者成了迷路者。” 曹天椒:“接下来,就该轮到你送她回家了,因为你找到了安全感,而她变成了无助的小女孩。然后,你送她回到家后,你又迷路了,于是,这个迷路的故事就会像迷了路一样无限循环下去。” 益母草说:“我倒希望是这样,但事实并非如此。闹闹能背出吃心绝对的电话,用我的手机打了,然后,老板娘就急匆匆地赶来把她领回家去了,说起来,那时候的老板娘真是和蔼可亲啊,还不停地跟我的家人道谢,邀我们去吃心绝对做客,只可惜,第二天我就又随父母回到美帝学校了。但是你可爱的影像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那天,我在魔中的初中部看到你,第一眼就认出你来。这么多年来,你真是一点改变也没有,我觉得。” 曹天椒的眼眶泛着泪光,说:“闹闹,我快要哭了,我承认,这益书桓确实很懂少女心,善于煽情,他了解你的心里哪块地方最柔软,并投你所好,他在你的身边毫无重量,可是,我感觉得到,他跟欢崽子不同,他可以破坏我俩独立时的平衡。” 筱闹钟说:“妖女,出息一点,哭了就不是你了。” 何欢花不屑地说:“故事编得不错,就是感觉有点像教小孩子不要接受陌生人好处的反面教材。” 著名台湾言情小说天后益母草正在宣讲着甜文,三名生活在现实中的正常人暂时着了他的魔咒,就在这时,有一名真正的言情女猪脚匆匆赶来,她跑步时两只手摆起来就像一只娇滴滴的鸭子,然而,无论她的姿势怎样优雅,也无法遮掩由她的体重所带来的地震,仿佛一只两百斤的蝴蝶。当她跑到店门口的时候,“冬季刨冰”招牌上四枚深长的螺丝钉脱墙而出,招牌也重重地摔落在地,瘦小的店主拨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并跑去查看,结果被刚好闯进店门的白馒头踏成了一片肉饼,与此同时,那对据说使用千年玄铁铸造的门框,也因为遭到白馒头挤压,变成了不平行的罗圈腿。 白馒头脸上仍带着红汗,看见大家,气喘吁吁道:“对不起,亲爱的母哥哥,基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 曹天椒是刚刚认识并认可白婉君为姐妹不久的,何况白馒头的大亨爸还欠她人生的第一辆飞机,绕是如此,对妖女来说,听到这种娇滴滴的话语,也只是不KO了她而已,一顿曹字号的吐槽难免:“母猪猪,基金希望可以用背带裤把你兜在胸前,你要知道,现在外面很多拐卖大人的,比如我。” 益母草掐指算了一下银币可能走出厕所的时间,认为那至少都要三小时,因此感到很不放心,问:“阿基,你放下店跑过来,吃心绝对还有人在看吗?” 白馒头天真地点着头说:“有啊,很多路人都在看,因为店里面的吊顶塌了。” 何欢花思维停顿了三秒,才理解过来,喜庆地说:“益公草,这你不能怪阿基理解错误,是你自己发音不标准,我帮你纠正一下,是刊,不是瞰。可见你语文比我还差劲,肯定没有超过四十分吧?” 说着,抠着自己的鼻子,得意终于有一项优势了。 益母草的心都凉了,抚着额头,惊呼一声,说:“我的天啊,等老板娘知道了一定会杀死我们的。” 曹天椒笑着摇摇头,说:“益公草,我也帮你纠正一下,是杀死没钱的你,而不是杀死你们,因为基金的老爸是卖飞机的。” 益母草起身,说:“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整理一下。” 曹天椒忙招手,说:“诶诶诶,先别急,益店总,刚好今天大家人都齐了,我有一件事要拜托大家。” 益母草回头,说:“是很紧急的要事吗?要不能否回头再说,你要知道,吃心绝对是老板娘的心头肉,她把它交给了我——” 说着,看了一眼筱闹钟。 曹天椒说:“我干尽妖事,有哪一件不是十万火急?上回我利用易容术把疼爱我的姥姥打扮成我妈,让她到学校去帮我请假,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描述了我在重感冒发病时,依然牵挂着布置的作业,只因呕血了两碗多才不得已放弃,就十万火急。后来老师不但没责罚我,还把我当曹海迪表扬了。” 益母草正在犹豫,这时,银币却突然打来了电话。他的语气显得十分慌张,听起来仿佛在救灾现场: “对不起,交子,是我在洗手间里的动作太粗暴,导致整个吊顶被震塌了,现在我已经在抓紧抢救,地上的粉末已全部清理,现在我正在粉刷天花板,你放心,我保证等老板娘回来时看不出猫腻来。” 看来疾风知劲草,没想到银币还挺擅长应急的,虽然,那句在洗手间里动作太粗暴又黄又暴力,貌似他只有在便秘使劲时才能用上粗暴这个词。 曹天椒先招手将好姐妹(不是筱闹钟而是白馒头)叫到自己身边的主席台就坐,然后咳了一声说:“各位,怪命运过于多磨,也怪小女平生为恶太多,现在遭到了夺命手的恐袭,可以说是百年一遇——” 筱闹钟看着死党焦灼的表情,又听到小女二字,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说:“看来你的老师要家访了。” 曹天椒说:“不,他不是老师,他是我的终结者。他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定会向我妈倒漏我在学校里干的那些腻歪事,因为我平时走路不走直路偏走神龟走的下水道,而我妈一定会松我的皮。依我看,目前这件事只有我的好姐妹能够帮我——千言万语,难述姐妹情,她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以后我该多交一些像她这样的朋友,而不是像我妈说的那样,整天跟一个没事的人一起厮混。你说是吧?阿基?比如这次我要借用你家别墅,作为回报,下回我会带你去做一些你从没做过、认为好学生也不该做的,但是梦里又蠢动的事情。” 白馒头谦虚地说:“我一直以为只有闹闹姐懂你。” 曹天椒说:“不要这么说,我跟你都认识两小时了,阿闹只是我的一只眼睛,而你,你是我吃饭的肾。” 白馒头天真地说:“吃饭不是用胃吗?怎么是肾?” 曹天椒说:“先别提这个,以你的惨白我很难说清。我要说的是,等过几天,项日葵到咱家去做客时,请你们脱胎换骨,拿出一点上流社会的郭格来,假扮我的家人,我已经把你们的角色安排好了。益公草的风尘比较裹面,扮演我那经商成功的爹——虽然你工资其实只有五十块,我也不想打击你。对了,你传张照片给我,我把你和马云P在一起。唉,也只能幻想一下而已,你依然是那么废柴,真的,我也不想打击你,你就揣着烧纸当美钞吧。” 益母草说:“你跟阿闹是姐妹关系,我演你爸爸,这样一来阿闹岂不是要喊我叔叔?我想要拒绝。” 曹天椒说:“拒绝个小鸟,我知道你那门恨老心思,这回我就让你满足一次,由阿闹来扮演你的妻子。阿闹,你长得太像童姥,但咱家只能有一个宠妞,所以就委屈你演一下□□,你是同意还是同意?你放心,我可以把我姥姥易容成我妈妈那岁数,同样可以让岁月的痕迹爬满了你的额头跟发梢。” 筱闹钟寻思着点点头说:“这个角色是有挑战性的,不过,易容术太琐碎了,你不如直接拿布带把我全身上下包裹,将我打扮成一个三级烧伤人士,只留一双透着爱的眼睛。这样一来,还可以体现咱家父上对妻子的不弃,让项老师看到在富人家里,爱是最大的奢侈品。” 曹天椒拍案道:“好主意,回头我就研究一下霍金那把轮椅是什么样构造,我打算让你双腿也麻痹。” 何欢花一听有戏可以演,早已经迫不及待了,说:“那我呢?我演什么角色?演咱家保镖你看怎么样?我翻跟斗翻得可上天了,可以在你老师喝咖啡时,从窗外一直翻到客厅里,为他弹掉咖啡上方正要落下的一颗尘埃,怎样,是不是让咱家江湖味浓?” 曹天椒叹了一口气,说:“欢孩子,你非常的难搞,按理说,我们家庭里不应该有一只会蹦的苍蝇,可你又是最热爱表演的。我曾在我们班大吹特吹,说我有个王力宏一样的表哥,既是学霸又很会弹钢琴,而且很罩着我。我实在找不到人扮演了,只能由你来演,可你跟猴子似的,除了是雄性,还有哪一点跟王力宏像?” 何欢花说:“你不要瞧不起我,表演是一门功夫,我曾经研究并扮演过世上的每一种爬行科昆虫,我的表演可以区分你家和别家蟑螂神态的不同。王力宏算啥?在我眼中他就是一堆细胞合成物。” 曹天椒说:“那你算是找到你学习表演的意义了。接下来,就该安排最可爱的阿基妹妹的戏份了,这回是以她家的别墅作为戏台,戏台上还有她家的飞机,自然也得给安排她一个重要的角色。” 白馒头早就充满期待了,瞪着热切的眼神望着她。 曹天椒猫笑着说:“阿基,你表演一个短裙女仆吧。” 白馒头刷的脸色一下煞白,扭曲着小嘴唇,说:“人家本意是扮演母哥哥身边贤惠贴心的小沙发。” 曹天椒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觉得你长相底层,光是你这副肉丸子身材,有底层长你这样子的吗?我是觉得,你长得富态,当了女仆,想想看,咱家就连女仆都这么富态,可见所有细软都不一般。” 白馒头一听更加伤心了,说:“富太就是指老女人,就像闹闹姐的妈咪一样,看来我已经不再讨喜了。” 这人真是没法跟她交流,益母草把眼光移向门口。 曹天椒看在飞机的份上,也就忍了,继续安慰道:“我说的是富态,是变态的态,不是富太太的太。而且,孔阿姨也不像你说的那么没情味,这不,最近阿闹写的那篇作文《我的妈妈》还得了A+,我们学校很多学生读了都觉得她生活在蜜糖里。” 筱闹钟说:“然而那只是益公草杜撰出来的假蜜。” 曹天椒说:“不管怎么样,家访的事就拜托各位了。” 说着,又握着拳头,露出阴恻恻的笑,自语道:“姓项的,尽管放马过来,这回,等你来了荣国府,以后你再看到我,会卑微得一直盯住我的脚尖。” 第27章 家访就是过家家 项日葵上次被自己的好兄弟益母草给摆了一道,还没算账,是因为这笔账一直都记在他的账上。只等他把刀磨利了,再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弑兄,这不,这回的家访又是他们偶然间的一次会面。 哈罗中学今年的炫富大赛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再过一个小时,项日葵就要到曹天椒的这一站。 这边厢,曹天椒暂且接手了白家大院整顿大权,把自己弄得像个女主人,仿佛她真有一百辆飞机。她带领益母草、筱闹钟、白女仆开拓炫富的战场,她指引着青年表演团以及资本主义前进的方向,她是继电影小时代以来,又一名奢华风格的导演。像要迎接教育局长似的,倾尽人力物力展现辉煌。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曹天椒让白馒头穿着女仆装在别墅门口迎客,自己和土豪父母在客厅等。 不一会儿,一辆奔驰缓缓地驶到了别墅的门外,白馒头按照事先的约定,赶紧按下了连接客厅的门铃,曹天椒走到窗边往外一眺望,摇摇头说:“这个不是,项日葵的车是一辆玫瑰色的保时捷。” 然而,等她远远地透过奔驰车前挡风玻璃细看,感觉心里有个小人倒了,项日葵竟然换了辆新车。 项日葵深深了解曹天椒,断定此次家访她不会无所准备,至少会把家里的铁锅换成银锅和金锅。而作为死对头,他自己也特地置办了一身豪华西装,并且借了朋友的奔驰和司机,想要显摆。哪知道他来到的是一个飞机制造商的别墅家中,早知道这样,他就空着两只手扮演低调的奢华。 项日葵一进别墅的大门,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摘下墨镜低头一看,地上丢着一只名贵腕表。赶紧把自己手腕上那块昨天在路边摊花一百块刚买的假罗西尼解下来,塞进裤兜里,心里默念,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应当要保持朴素的衣着形象,过于注重打扮只会影响学生正确价值观的塑造。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贴着墙上的“飞机价目表”,上面印着几十款型号飞机的照片和市场价,最便宜的是一款螺旋桨私人直升机,价格一亿。 项日葵竭力调整由贫富而失去平衡的心理天平,忽然听见耳畔传来一句像蜗肉一样柔软的话语:“这些只是身外浮华之物,请你不必把它放在心里。” 项日葵觉得声音很悦耳,而且话语内容很安慰人,在这个追名逐利的世间,人们是看着手表交朋友,能听到这么脱俗的话语,如同甘霖一样抚慰人心,他由于家世所失的自信,一刹那间又恢复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白馒头,长得很……不容易看清。吸引他的,正是她身上那股村里小草般的气息。他仿佛看见,脂粉国度,一个挑着清水的小姑娘。在她的身后,有无数的瓦砾、尘埃和煤炭工人。一般这样的颜值,是只有在韩剧《蓝色生死恋》、《冬季恋歌》、《红豆女之恋》、《我的女孩》《对不起我爱你》、《城市猎人》、《巴厘岛的故事》、《浪漫满屋》、《城市猎人》、《来自星星的花样继承者们原来是美男》以及雨果的小说里才会出现,他愿意和她去广西开荒,开完荒再去西藏生猴子。 他回头望着候在门外的朋友司机,挥了挥手道:“慧光,请你把我的奔驰开去融铁厂卖掉,随便卖个两三百块就可以了,这笔款就捐给孤儿院吧。” 原名不叫慧光,叫雷发财的司机闻言驱车而去,当然,不可能真的去融铁厂,因为车是老板的。 白馒头关切地问项日葵:“你把车卖了,怎么回家?” 项日葵一瞬间莎士比亚附体,热切地望着她道:“天使带迷失的倦人回家,他靠着你的翅膀飞回去。” 白馒头脸上浮起了红晕,慢慢垂下头,谦虚地说:“虽然很多人说我是天使,但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仆。” 项日葵说:“平凡是最好,平凡就是你最大的特色。” 居然说平凡是我的特色,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了。白馒头心想着,说了声“请”,便引路向室内去。 刚走两步,听见项日葵又补了一句:“因为你的每一种平凡都超越伟大。” 这是欲扬先抑的手段吗?白馒头心头大喜,回头娇羞地说:“等你回去时,我愿意送你到杨柳河畔。” 一段孽缘暗暗地滋生了。 项日葵跨过里屋门槛时,门铃立刻响起了曹天椒事先输入的《恭喜发财》:“恭喜恭喜,发呀发大财……” 在这俗透了的音乐声中,项日葵被领到二楼客厅,只见地上堆满了各种名包、玉器、古玩、香水,虽然看上去像个垃圾场,但是是一种奢华的凌乱。 项日葵算是大开了眼界,回想以前,在华盛顿那个山沟沟里留学的时候,何曾见过这么大的世面。 曹天椒曲腿坐在沙发上,很不屑地藐视了他一眼,说:“抱歉,家里有点乱,因为女仆也是皇亲国戚,到这里几乎是来度假的,平时不方便使唤她做事。” 项日葵震怖地低声祈求:“能否腾点位置让我过去?” 曹天椒说:“你游过来呗。” 项日葵说:“我虽会游泳,但是这里没水要怎么游?” 曹天椒说:“没水去外面找啊,后院有七个泳池。每一个水温和水质不同,有一个是给宠物洗澡的。” 项日葵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出一条路来,走过去,刚在沙发上落座,立刻拿出要家访学生的资料,毕竟这时候也只有老师的身份能掩饰他的尴尬。 他正襟危坐道:“那我说说曹同学的在校情况吧。” 曹天椒突然一下子扑向益母草,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爹地,不要给我买那款五十座的飞机,我知道我生日,你要送我礼物让我上学更轻松,但是我们学校很小很小,根本没有停机场可以停。” 益母草嫌弃地把她拨开,像处决一只附身的蚂蟥,自己清白之躯,初恋都还没有碰过,岂容非礼? 项日葵这才注意到益母草,虽然他嘴上黏了两片胡须,但是自己好兄弟的面孔实在太好认了,哎呦哎呦,这是在干吗?好兄弟什么时候生了个这么大的女儿,为什么我从未听说,没注册吧?这场戏演得是挺到位的,只是演员能否别用熟人?对了,姓益的上次出卖了我,我本想宰了他的,但是,今天我在这里遇到了生命中的馒头女神,女神跟他在同一条船上,说明他们认识,回头我得请他当我的爱情信鸽,有利用价值就可以安全。 益母草觉得非常的糟糕,为什么明明是曾经一起通宵喝酒的兄弟,却老是在敌对的场合里碰面。他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在为老大的朋友做牺牲,可是,老大明明是福星,为什么会给他带来灾难? 炫富的流程已经走完了,接下来才开始访问环节。 白馒头已经在收拾地上的名品了,项日葵一边瞄着她一边评判曹天椒,心想人与人差距太大了:“你家千金呐,在学校里,样样都擅长,除了学习,你们知道真正的她以后,希望你们管教严厉一点。尤其是她那个跟她同穿一条裤子的妖龙系死党,那妖孽,从魔中转到罗中,依然是一个大姐大。我觉得,如果贵千金的妖魔行径有十一分的话,那么,至少有十分是那个妖女带给她的,当然,魔与魔之间会互相怜惜,墨又进一步促进墨的黑。” 听到这话,原本陷在轮椅里的筱霍金不淡定了,她举着一只纱布裹得像变形金刚一样粗壮的手,偏着头,歪着嘴角,刻意操着不清的发音,说:“请老师你务必要对我家天天进行温柔式的教导,因为她身上的妖气在虐待下是越抽打越迸发的。” 筱闹钟为了表演的成功,不惜牺牲自由浑身缠裹,除了可以呼吸跟眨眼以外,基本上没办法动弹,项日葵原本以为轮椅上放着的是一件古董女尸,这会突然听见她在讲话,顿时明白妖孽一共有仨,只是,他并不知道,这名重度隐藏的神秘女侠,就是他刚刚无意的话语间削到皮的躺枪的妖女。 益母草听筱闹钟说话吐字的声音很吃力的样子,担心她殉职在演艺业上,忙起身凑近她的跟前问:“夫人,你是否需要我喂你喝一点活气的苏打水?” 筱闹钟努力地从纱布中戳出右手掌的中指,说:“请夫君对我有一点信心,泡一杯蜂蜜牛奶咖啡茶,不要担心我的消化问题,我的生命力是很强大的,古埃及的木乃伊就算隔了几千年依然没有腐烂。” 益母草说:“那就来一杯蜂蜜牛奶咖啡苏打水茶,夫人真是调皮,就算你活几千年,我也爱着你。” 说着,低下头轻轻地在筱闹钟的嘴上吻了一下,说是吻,其实隔着整整两厘米厚的层层的纱布,嘴唇上根本就感受不到,但是益母草用心去感受,这不算是他对筱闹钟的初吻,他真正的初吻不是隔着两厘米纱布,而是隔着千里之遥在幻吻。 可以感觉到筱闹钟明显地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然后一巴掌把他拍残废,再把自己的轮椅送给他,只是那纱布实在太紧了,她就算费尽了奶力也只是在原来的位置上轻微地有那么零点五度偏移。 项日葵依然看着白馒头,羡慕地说:“曹先生看起来很爱妻子啊,哪怕她已经是个不透明的人了,你不光家大业大,对家人又有责任心,优点实在是令许多人望尘莫及,我也只是脸蛋超过了你。” 曹天椒听到项日葵在夸自己的假爹深情又多金,原本还是很得意的,谁知他最后又插一句自夸,忍不住冷哼一声,笑道:“脸是超过了,蛋没有超。” 项日葵今日心情好,本不想打击自己的死对头,谁让她自己又嘴皮痒了,于是矛头又再次指向她:“对了,说说贵千金的作文吧,我每次批改完她的作文,就会感觉我在课堂上教的其实是体育。作文是需要创新的,我也不反对后生奇思妙想,但是,作文也需要严谨,至少价值取向要合情理。” 益母草问曹天椒说:“妈她孩子,你老师刚刚说你作文的价值取向不合情理,你到底写什么了?” 曹天椒说:“你想听哪篇?记叙文议论文还是诗歌?” 益母草说:“就说说你最近被打成零分的那篇吧。” 曹天椒想了想,说:“哦,那是一篇关于陶渊明弃官的材料作文,我写说,陶渊明之所以弃官归田,是因为他捞了很多银子,见审计官员要下来查后,赶紧卷起铺盖落跑,免得被查出来受牢狱之灾。如此观点明明非常精辟,只是不知为何不能在老一辈的镜框里得到认可,唉,文化就跟妈咪一样,紧紧地束缚在轮椅之中。” 益母草问:“老师怎么看?” 项日葵说:“陶渊明的菊花是几千年来文人高洁的象征,贵千金这样写,等于是辱没了一种权威。天椒同学,要我说的话,你那死党虽然一无是处,但是最近难得爆冷地写了一篇荣登校报的作文,那篇《我的妈妈》写得情深意切而又真挚感人,这方面,你倒是可以跟她学一学,不要去学坏。” 曹天椒笑道:“我那死党的确是一个神奇的作才,尤其是当她有一个虎妈,却句句都不写实话,句句靠想象力,句句跳过真相而塑造了慈母形象,而我妈咪虽然三级烧伤,虽然她壮志未改,仍渴望和我爹地再行一回床,但是到了我笔下就成了干巴巴的‘我妈不能动,只会眨眼,眨眼,眨眼……’” 听到这里,歪在轮椅上的筱霍金又发话了,说:“请老师不要怪罪我女儿,虽然她的脑子三级烧伤,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抄袭或者找一个枪手帮忙写,而那个叫什么筱闹精的,本来只想随便完成一篇作文,不料找了个大神,一下子写得找不到原型。” 说着,转动眼珠瞪着益母草,眼里流露出的有嘲讽,有钦佩,有愤怒,有下回继续努力的期待。 就在这时,蹲在角落的小女仆白馒头也发话了:“老爷,老夫人,小姐的表哥不是昨天刚从普林斯顿作文系毕业回来吗?可以让他教小姐作文啊。” 曹天椒想,真不愧是好心眼,说的话这么及时。 于是,顺水推船地引出了炫富第二波:炫表哥。姿态当然继续贴向假爹,搂着他的脖子摇晃撒娇:“爹地,你看学金融的表哥一点都不爱招摇他会拳击的本领,一直关在房间里搞科研,你让他给我弹一首钢琴解解闷,让客人知道他的剑术吧。” 这句融合了金融拳击科研音乐剑术学系的介绍,却引来了步出卧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何欢花,他手里拿着一个医药箱,走到筱闹钟的轮椅面前,看着全身被裹、不能动弹的筱闹钟,咂了咂嘴,轻声叹息:“真是件艺术品啊,现在她是我的了。” 曹天椒再次扑向何欢花,向他撒娇:“欢表哥,我们好久没有玩打击乐了,你教我做甜品吧,我怀念你以前跳的太空步了。” 何欢花透过黑框眼镜的镜片,严肃地看着表妹,说:“表妹,我们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玩耍了,那些玩物丧志的东西早已经不存在我的世界里,我在国外经过多年研究,结合中西医,终于总结出了一套微分子治病法,可以治愈舅母身上的伤。” 说着,伸出手往筱闹钟的胸口一按,问:“痛吗?” 痛你姨姨啦,隔着百层纱布呢。筱闹钟摇摇头。 何欢花把手掌往左偏移,脸上浮出了狡黠的笑容,这回,直接对准她左胸上一按,再次问:“痛吗?” 筱闹钟是何等敏感的人,这一下就意识到了不对,无奈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只是右手中指又竖起了。 何欢花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接着把手掌移向她的右胸,眯着眼睛问:“痛吗?痛说明有乳腺癌。” 好,给我等着,等我自由了,让你下半生感受一下霍金下半身的感觉,想碰我的人都在棺材里。 何欢花脸上露出了猥亵,仿佛玩弄马路边的雕塑,把手贴着她的大腿,说:“这个地方痛说明有病根。” 筱闹钟是美丽的仙人掌,内心深处绝对长满了刺,这点何欢花就算认识她时间那么长,也看不穿。她平时再怎么玩怎么闹,可是身体不容许被侵犯,哪怕隔着纱布感觉不到,那对她来说是一种羞辱。 而益母草早已经看穿了,他却对此另有一种体谅,他认为:老大是小螃蟹,坚硬的外表下藏着柔软。所以,这份爱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计算着步子,每进一分都像跨过一格琴键,而不是在爬楼梯,每一次的浇灌都不是一盆营养液,而是一滴水,也因此,益母草虽然起初并不讨筱闹钟的欢喜,但是在她身边的寿命长,像蜗牛一样慢慢趋近她。许多言情小说轰轰烈烈,益母草却热爱这种慢热,坚信长久的坚持必能最终打破防护,开出花朵。 不知是因为裹得太紧还是气愤郁积,筱闹钟的脸色突然变得血红起来,脸上露出很难受的样子。 何欢花没有察觉,还依然故我地在当流氓医生,益母草一个箭步冲到筱闹钟面前,用手掌往她的气海重重地推了几下,筱闹钟轻轻打了个小嗝。 益母草把她从轮椅中抱出,转移到空地拆绷带,项日葵等人见状也过来帮忙,白馒头焦急不安,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觉得这都是男人们的事。最终,由益母草扶着筱闹钟不让她摔倒,而项日葵则扯着绷带的一头,不停地绕着人转圈拆卸。 等到绷带都拆除结束时,我们的小言女主,以极度影响地球环境的频率打出一个个重嗝跟放屁。她脸上、脖子跟手臂上的皮肤已经印满了勒痕,甚至嘴角也暂时扭不回,那样子显得特别的狼狈。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吐槽自己几句掩饰落魄,在旁人看起来依然很拽,这才是符合妖女的性格。可是今天她表情很严肃,眼眶甚至发红闪着悲光,何欢花还陶醉在戏份中,却见女朋友手指着自己,“你,从此给我滚远一点”。 这算是一句分手的话语,说完,迅速地转身离开,在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之前,离开众人的视线,在夕阳底下感受着孤单。 益母草最近一直在发觉,相比于何欢花的长不大,老大有慢慢成熟的迹象,哪怕她不屑表露出成熟。以前他把她当作小孩子,把她和何欢花看作玩伴,认为他们不管怎么胡闹,既不会分开也不会亲热。可是,今天老大的反应让他讶异,她已经开始质变了,比起一个玩伴,她更加需要心灵的依恋。 第28章 石头相伴鸟分离 就在不久前,何欢花还说着“情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我和闹闹吵架是家常便饭,增进情趣”,可是这回,他所有联系方式都被筱闹钟拉黑了,他到吃心绝对来找过她几次,有一次看到了她,但是她根本不想理会他,为了让他滚,她甚至不惜大声喊一句“妈,有客人来了”,听到这一句,何欢花根本就不敢走近,看来他们是彻底结束了。 益母草从此少了一个蛋壳情敌,当然是开心的。 这天,何欢花又来店里,没看到筱闹钟,只看到铜板在店里,店里没客人,铜板靠着墙壁休息,把一枚五毛硬币放进嘴里,用舌头反复搅拌着,排遣无聊,何欢花近段日子总是受筱闹钟冷落,当然很不是滋味,这回,看到穿着蓝制服的铜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的身材其实不错。 他叼着半根断牙签,说:“板板,你交不到女朋友吧,最近闹闹老不理我,以前都是吵两天合四天,我的心里感到寂寞得很,要我看,女人都不可靠,干脆咱俩搭伙过日子呗。” 铜板懒得看他一眼,说:“你又不是王思聪的弟弟,我跟你搭伙有什么赚头?再说了,我是痴心绝对,本心早已许给了孔姐姐。” 何欢花说:“不想就算了,交女朋友是漫长的事业,你才刚过二十,未来还有几十年的光阴可奋斗,等几十年以后,你尘霜裹面,会发现,曾经有一份唯一的爱情摆放在你的面前,你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以后,才发现,几十年后依然是单身狗。” 铜板说:“想嘲笑我就滚,好像你有多能耐,我跟你说句实话,我觉得你是癞□□,闹闹是天鹅。” 何欢花放下轻佻的姿态,说:“哦?你说的正是我当前的疑惑,一直以来,我认为我是脓,闹闹是痘,我们俩是天生一对,可是有一天,不知道为何,闹闹的痘突然破了,里面的脓渐渐排了出来,我也就不再是她的痛了。我觉得一切都是益公草那个老神棍给我捣的乱,自从他到吃心绝对以后,简直成了闹闹的小老爹。同样是亲昵的动作,他吻闹闹,闹闹没有生气,我碰了几下闹闹的身体,闹闹就铁心要跟我分手。你有没有感觉,益公草来以后,闹闹变了好多?” 铜板说:“这跟益哥哥没有半点关系,闹闹本身处在每天都成长的年龄,有所改变难道不是正常?” 何欢花说:“你要这么说,那我跟闹闹的成长应该是同步的,依你看,我这几年有没有什么变化?” 铜板说:“有,变化很大。” 何欢花大喜,说:“真的?那你说我主要变了什么?” 铜板说:“变得不如从前了,虽然从前也不咋滴。” 何欢花收起笑,说:“我讨厌你这样子拐弯骂人。” 铜板说:“不拐弯骂也行,我是觉得,你跟益哥哥比起来,一个是王子一个是猪倌,益哥哥才是最适合闹闹的,应该退出的是你而不是益哥哥。” 何欢花说:“你还是喊他交子吧,益哥哥益哥哥,叫得我浑身不自在,他又老又没读书,好在哪?哼,女孩子只要变了心,就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筱闹钟从厨房里走出来,她今天头上戴着一朵新买的大白花,显得素雅,这是她以前从不见戴的。 何欢花以为她会退回去,追进店里几步,叫她道:“闹闹,你真的不理我了吗?闹闹,活泼的闹闹,贪玩的闹闹,可爱的闹闹,不喜欢人群的闹闹,在我眼里,现在的闹闹,跟五年前的闹闹也一样。” 筱闹钟却没有再退回去,而是径直地走到他面前,昂起头,指着头上的花,说:“美吗?新买的头饰。” 何欢花点点头,说:“嗯,美透了,闹闹不管穿什么戴什么,一样那么美,就像一个漫画里的女生。” 筱闹钟突然笑了,看着他说:“那我从此做一个乖巧文雅上进的女孩子,你觉得是不是会很好笑?” 何欢花觉得很讶异,数天不见的筱闹钟,如今她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他觉得好笑,当然好笑,可是他说:“闹闹想做什么样的女孩子都行,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尝试,只要不是不理我就好了。” 筱闹钟笑了,说:“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很可笑呢。” 何欢花直到失去一个人以后,才觉得倍加难忍,筱闹钟大概是他的生命,他第一次将她紧搂,说:“闹闹,我知道是我不好,我脚步太慢,跟丢了你,可是,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慢慢成长,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知道,益公草很懂温柔,可是,我们是青涩之交,才是属于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筱闹钟认识何欢花以来被他最贴近的时候,她没感到他话语的真挚,却感受到了怀抱的温热。 她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他就这么久久地抱着,铜板看着两只眼都直了,拿着手机拍下来发微博,而这个时候,益母草刚好从外面回来,站在马路对面,隔着玻璃幕墙,望着这内情不详的一幕,心里有一个小瓶子倒了,倒出了许多猜测和情愫。 孔方姐也看出了女儿的每一步成长变化,除了她的穿着与举止的不同,跟自己也比从前亲近了。她为此感到安慰,并认为一切都是交子带来的。为此,她把他当作拯救女儿的福星,甚至每天在跪拜屋里的观音像时,心里祈求益母草的保佑。乳腺癌已经快要给她最后一击,医生让她住院,她感到很不屑,正是快要交代后事的关键之秋,她怎能让自己卧病在床,不把最后一刻也拼完整? 何欢花觉察到了情感的危机,也试图做出改变,而筱闹钟也没有和他割裂,却不再是他女朋友。他们似乎正从过去幼稚的相处方式慢慢地转变为一种温馨积极的关系,不过,何欢花总是觉得,一个人装一天成熟容易,想要真正的成熟却艰难。 益母草呢,仿佛渐渐地变成了筱家里的一份子,只是,他依然是陌生人,是母亲雇用的一个员工。何欢花或者益母草,好像他们都是同样的关系,既不是感情发展的对象,也不是简单的生活友人。 周五晚上,筱闹钟开着书房埋头写作业的时候,母亲孔方姐刚好走进来,看到她在用功,温柔道:“做功课时怎么不关紧门,我有时进来会打扰你的。” 这也是筱闹钟一些生活习惯的改变,在不久前,她的功课与游戏全部是秘密,关在房间里进行。 筱闹钟抬起头来,没有说话,母亲转身要离开,这时她说:“妈,我同学想明天来我们家做作业。” 孔方姐转过身,点点头,说:“很好啊,一起进步。” 筱闹钟说:“可是是小何,而且,就只有他一个人。” 孔方姐怔了一下,她差点忘了,女儿在青春期,不管她有什么样的改变,她依然在跟何欢花往来。可是,她看到她进步了,所以愿意给她更多自由,包括她交什么样的朋友,她相信她自己能够把握。除此以外,她还想看看,当女儿的身边有别的男生喜欢她,待在她身边,交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她说:“那也没什么,你们本来就只是好朋友,以前一起玩,是这样的,现在一起努力还是一样。” 何欢花,从来就不是因为他太贪玩而据而远之,当生命的大树倒下以后,何欢花撑不起一把雨伞。 何欢花是自豪的,得知可以在周末光明正大地到孔家做客,以为他从此获得了孔方姐的认可。 第二天,他打扮得很正常,至少是学生的模样,兴匆匆地带着作业踏访,那作业就像幸福的蜜糖。 每到周末,孔方姐经常会让交子放下吃心绝对,留在家里陪女儿,这次,她想看他为了女儿吃醋。 益母草站在院子的草里,看到穿着方格子白衬衫,衣边塞进裤管的何欢花,惊讶于他模样的小清新,有点难以置信,说:“欢孩子,今□□演精英吧?” 何欢花跟他礼貌地招手,问候道:“益哥哥好,孔伯母跟闹闹都起床了吧?” 走到他面前,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柑子给他,说:“尝尝,我老爸自己种的。” 把益母草惊得眼珠脱眶,心说,怎么回事啊这是,昨日还是小跳蚤,今天一眨眼变成一条乖狗了。 他话里带着酸梅气地说:“写作业这种事,又不是你出一只左手我出一只右手才能写,干吗非得到别人家里才能一起做?如果真想用功,在哪不一样,工地里面出秀才。” 何欢花并不生气,笑道:“益大哥说的我完全赞成,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努力的乐趣与交流,是单独分开用功所不能相比的,荷马有一句名言:两个人的想法,总比一个好。两个苹果彼此交换着吃,会感觉到味道加倍的甜。” 对答有礼有序,言辞妥当准确,这真是逆天了。 然后是在做作业的时候,地点选择在了阳光明媚的阳台,益母草是苦力,当然负责搬桌子搬凳子。桌子有两张,凳子,咦,为什么他要搬三张凳子? 他说:“老板娘,我想坐在他们旁边,看他们学习,感受一下学习乐趣,弥补我读不了书的遗憾。” 孔方姐说:“可以你去吧,不过,不是要感受什么乐趣,而是看他们有什么需要,随时端茶递水。” 他说:“阿闹,小何,我想坐在你们旁边,看你们学习,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会随时端茶递水。” 筱闹钟说:“可以你来吧,不过,这样的你算什么?书童吗?还是一个家仆,或者干脆说是个电灯泡?” 益母草心里嘀咕:人家是叫作业监督管理师啦,监督你们有没有分心到功课以外的凉风秋月去。 益母草把两桌和两凳各自放在阳台头和阳台尾,可是,何欢花把自己那一份搬到了筱闹钟旁边,益母草觉得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心急如焚、脚步匆匆、马不停蹄地赶紧下楼向孔方姐汇报:“老板娘,我觉得大小姐和小何的距离太靠近了,这样他们的鼻息会互相干扰,不利于专注学习。” 孔方姐正在厨房里熬粥,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说:“哦,不过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只是个书童而已。去,把冰箱里的饮料拿两瓶去给他们喝。” 益母草像个心塞的孩子一样瘪着嘴、不情愿地拿了两瓶水给两名学生,继续当作业监督管理师。 过了一会,他听见何欢花说了一句“你家的三角梅好香,都引来蝴蝶了”,他马上又不淡定了,急匆匆、急匆匆、快如闪电跑去向孔方姐汇报:“老板娘,我听见他们在讨论跟功课无关的东西。” 孔方姐说:“哦,是什么?” 益母草说:“小何说咱家三角梅好香,引来蝴蝶。” 孔方姐说:“哦,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个书童而已,去,把冰箱里的水果甜点再送过去。” 益母草只好去打开冰箱,端了一个水果盘,自己偷吃了一根香蕉,幻想自己吃的是小何的那份。 又过了一会,一只蚊子栖落在筱闹钟的胳膊上,益母草大感责任感繁重,正要起身去消灭病虫害,却被何欢花抢先了一步,啪,那只唯一可以给益母草机会表现的可爱的小生物,就这么阵亡了。 益母草把三步并作一步、羽檄如流星地飞奔下楼:“老板娘,小何对大小姐有肢体接触,他帮大小姐拍了只蚊子,导致她手肘一抖,字都写歪了。” 孔方姐摇摇头,叹气道:“唉,那跟你又有关系吗?既然有蚊子,你一个书童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去拿蚊香片给他们点着?” 益母草无奈,只得上楼找了蚊香片出来,点燃放在阳台的角落,顺便端了孔方姐熬的粥上来。 听人说,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欢乐甜蜜,心里是最寂寞和苦闷的,益母草不知跑了多少趟,一点细微的风吹草动在他看来如同心事的海啸,而更为难受的是,孔方姐在准备着丰盛的中餐,看来是想留何欢花吃饭,下午可能还要再战一场。 益母草祈求道:“老板娘,大小姐功课做了一早上,做完了,也肯定很累了,下午就让她休息一下吧。” 孔方姐说:“确实是这样,所以,我打算下午让她跟小何一起待在家里看看电视,或者打打游戏。” 益母草一听,下午还有三人世界,嫉妒得跺脚。 孔方姐见他失去了心神,笑了笑,说:“交子,你对闹闹从来就不是一时兴起,你喜欢闹闹对吧?” 说着,走到厨房矮窗前,指着外面院子里的一棵树,问他:“你看那棵树上的鸟和树底下的石头。你说,是鸟跟树比较近,还是石头跟树比较近点?” 益母草远望了一眼,说:“自然是鸟和树靠近一些。” 孔方姐又问:“那你再想,是鸟跟树呆在一起的时间久,还是石头比较久?假如那块石头没有移动。” 益母草略沉思一下,说:“石头比较久,它可以不移动,永远跟树在一起。” 孔方姐说:“你不要心慌,你要安心,做一块石头,我要告诉你,闹闹生命中的一切都像树上的鸟,等到有一天大树倒下时,鸟都散了,只剩下石头,所以,只要你没有移动,属于你的终究会属于你。” 益母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孔方姐为什么要跟他说这番话,不过他的心安定了许多。 第29章 端庄淑静何乖巧 中午,何欢花留下吃饭,孔方姐当作女儿的客人一样礼遇,见他有些拘谨,一直催促他多吃点:“不要客气,小何,不要光吃饭,多吃菜多喝汤。” 何欢花客套地说:“伯母,您还是让闹闹多吃点吧,她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又那么用功和劳累。” 益母草人高马大,饭量向来很大,又跑上跑下一上午,肚子饿得咕咕叫,加上在筱家住久了,根本不在意主仆的礼节,所以他拼命地夹菜扒饭,才不像何欢花那样客气,听到何欢花劝筱闹钟多吃,他一边嚼饭一边说:“那还用你说,老板娘叫你多吃是客套话,但闹闹才是老板娘的心头肉,对闹闹照顾得可周全了。” 孔方姐一听这话就不满意了,她拍下筷子训道:“交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边吃边说话,看你饭粒都抖在桌上了,就你吃饭最积极,还有,既然知道对闹闹照顾要周全,怎么不帮她夹菜?” 益母草说:“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闹闹又不是自己没有手,她爱吃什么菜得她自己夹才好。” 孔方姐嫌弃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想到当初他刚来时那股少爷气,看来真把自己当家人了,说:“小何,你不要见怪,交子长着四个胃,他以前的家就是被他吃穷的,只不过吃心绝对不缺饭。” 何欢花双手贴在大腿上,脸上带着体谅的笑,说:“益哥哥要管理吃心绝对,他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又那么用功和劳累,本来就是应该多吃点的。” 吃完了午餐,全家午睡,何欢花和益母草一张床,益母草平时一个人喜欢裸睡,一躺下无忧无虑,今日就算有何欢花在侧,他也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何欢花却依然衣着整齐,躺床上的姿势四肢并拢,后脑勺正对着枕头安放,两只手重合搭在肚子上。 益母草看他那拘束模样,仿佛在表演一件展览品,难以理解,说:“欢孩子,我明白,人年少时偶尔都有抽风的时候,可是你这样活着不觉得累吗?” 何欢花头也不摇晃,说:“只要能得到闹闹的欢心,我再怎么累也是值得的。” 益母草侧过身审视着他,说:“你觉得你这样就能得到闹闹的欢心?啧啧,我怎么感觉你像个木偶。” 何欢花说:“你也看出是木偶了?没错,我就是在按木偶的姿势标准要求自己,这是书上说的,要让自己的每个举动每一句话都严格执行标准,就好像身体里住着一个木偶提线师,哪里需要,就提溜哪里,而累赘的,没用的,就坚决不去碰。” 益母草惊呆,说:“你也看书?什么破书这么写?” 何欢花起身从自己书包里找出一本白皮小册子,递给他,说:“就是这个,专门教人怎样提升自己。” 益母草拿在手中,见是一本《做她心目中完美的你》,书中给一个人列了言行仪表的条条框框,无非就是些“女孩子喜欢礼貌的你”、“女孩子喜欢细腻的你”、“女孩子喜欢略带些闷骚的你”,益母草看了几眼便呲之以鼻,说:“你觉得这种书真的能教人成熟进步?这都是单身狗写出来的。就像闹闹以前买的那一本《三十天轻松上哈佛》,或者那些《轻松做老板》,这些书会把你搞成傻子。” 何欢花收起书,依然珍重地放回书包里面,说:“不管怎么样,至少闹闹和伯母对我看法不同了。” 益母草既可怜他,又庆幸作为情敌是一个笨蛋,不管了,反正自己是块石头,头一歪呼呼大睡。 下午,孔方姐要前去查看自己已经放手多时的吃心绝对,留益母草和女儿以及何欢花在家中。临行前又将嘱咐益母草的话重说了一遍,叫他当一块石头,益母草当真静静坐着,动也不动,看筱闹钟和何欢花在房间里玩他们喜欢的游戏。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楼下院子里的一只白鸭飞出了篱笆,一直啼唤,益母草走出来发现以后,随即下楼去追鸭子,何欢花和筱闹钟听闻动静,也走到阳台,看见场面就像动画片《猫和老鼠》。那只鸭子身强腿壮,四条腿跑得飞快,而且略懂一点飞翔,扇风助跑,益母草追得十分的狼狈。 何欢花从来没见过鸭子,又见益母草的样子有趣,提议道:“闹闹,要不然我们也下楼去追鸭子吧?” 筱闹钟点点头,于是又两人加入了追鸭子阵营,奈何那鸭子是何等凶猛,合三英战不过一个吕布。益母草越追越疲乏,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面歇息,筱闹钟也没意趣了,站在树下饶有兴致地看戏,只有何欢花仍不依不饶,在烈日下发狂似的追赶,筱闹钟看他恢复了从前的欢脱,不禁噗哧一笑,益母草也觉得这样的何欢花比装严谨的他可爱。 鸭子大概觉得老在一个地方玩没意思,开始跑向房子左边另一个小院,何欢花不斩罗兰不罢休,侧院内硝烟四起,那里放着一个厨房的泔水桶,鸭子往上一蹭,把一桶泔水给碰倒了,哗啦啦,脏兮兮的泔水流了一地,何欢花一看,瞬间傻眼。 何欢花没有再继续追捕,他被眼前的惨景吓坏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闯祸了!糟糕了,怎么办,孔伯母要是看到这一幕,我给她的印象就全毁了。 这时,筱闹钟和益母草也赶来,看到满地泔水,筱闹钟惊呼:“真是糟糕,这是一只鸭子闯出的祸。” 益母草说:“本来坏事只有一桩,现在变两桩了。” 筱闹钟说:“我可什么都没干,哼,是欢崽干的。” 益母草说:“是欢崽和鸭一起干的,两个一起炖。” 何欢花一听他人的责备,心里的慌张更加放大了,说:“这下完了,孔伯母会对我有不好的看法的。本来想留个知书达理的印象给她,结果出这事。” 筱闹钟原本是在跟他打趣,见他样子实在紧张,安慰他说:“不是什么事,我们赶紧清理干净就好。等我妈回来,如果问起,就说你第一次见到鸭子,很兴奋,没想到会出事,我妈应该是不会怪你的。” 何欢花下意识一愣,说:“你意思是说,我们还要把真实情形让你妈知道?” 筱闹钟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吗遮掩?难道骗她说,你走路不小心踩到了鸭子的尾巴,鸭子被你吓得到处乱跑,把桶撞倒了。你很抱歉。” 何欢花思忖了一会,说:“这么说好像不错,可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走路总是小心翼翼,为什么会粗暴地踩到鸭子尾巴?” 筱鸭子十分惊讶,现在的何欢花简直跟曾经的何欢花彻底翻了个背面。 她抚着额头无奈地叫道:“我的天,那你不如跑吧,就当你今天没来,只是背负个畏罪潜逃的罪名,但你不会这么没骨气吧?” “嗯,是个好主意。”何欢花只听到筱闹钟前半句话,还没有听到后面,就嗖的一下,夺路跑了。 筱闹钟差点没当场昏倒,这回算是看透了姓何的,屁大的事他表现得真够仗义,把烂摊子留给我。 正感到失望,突然听到脚步声,筱闹钟以为是何欢花回心转意,益母草以为是孔方姐回来了,两人回头一看,来人却是益母草的好友项日葵,举着一把粉色遮阳花伞,恋爱的男人果然很奇怪。 益母草心知自己屡屡在和他对立的阵营对付他,早晚要撕,只是不知他怎么找到了筱家的地址。 项日葵却不是来算账的,脸上带着笑,讶异地说:“吃心绝对里的人告诉我,说你竟然当了一名店长,还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我原本还不相信,现在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我所认识的堂堂有钱人家大少爷,放弃家中优渥的环境而如此屈就?”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筱闹钟有些吃惊怔在原地,益母草显得很淡然,说:“对不起,你可能认错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少爷。” 项日葵似乎不理解又看不过好友受苦,继续说:“世界有名电子工业大腕益倾城的独生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婴儿起名下就拥有家族的股权,家在西红市最昂贵优雅的别墅片区,而在国内各地还拥有上亿的房产,而你在国外留学了多年,最终为了陪伴家中奶奶,一个人独自回国内生活。本来是应该继续求学的,可是退学了,你很上进,没有享乐,也当了店长,但总不符合你的身份吧?” 益母草有些激怒了,说:“你说的那个什么少爷是不存在的,我也很少跟我的父母见面,在这里,我只是个打工的平凡人,而且,我很享受这种人生,也喜欢这家里的人。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如果没有,请你回去吧。” 项日葵叹了一口气,说:“唉,生活果然改变了你,朋友一场,分开那么久,连一起喝酒的话都不说,我今天找你,是有点事。” 筱闹钟接过益母草手中本来已经准备打扫的拖把,说:“你们朋友去屋里聊吧,这里是我的事。” 益母草还想说什么,但看筱闹钟的表情,知道什么都已经穿帮了,也没有任何掩藏的必要了。 两人进了屋,项日葵正是为了白馒头的事而来,他一进门就改掉刚刚在陌生人面前酷拽的模样,拉着益母草的双手,巴巴地说:“兄弟我恋爱了。” 益母草怔了大概十秒钟,然后,他恍然大悟起来,这就是兄弟啊,一辈子的兄弟,几句话还没说,他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喜欢上的是哪个。他举起一只手拒绝了他继续往下说的打算,说:“你不用说,包在我身上,我知道你小子想的是谁,真的,以兄弟对你的了解,这点还看不出来吗?你不要说出她的名字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说出来显得好像我不懂你,好像不是最好的兄弟了。我们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你的脑壳也是我的脑壳,你的心思我是最了解的,不用显微镜,也不用放大镜,只用我的半只眼睛,就把你看得透透的。这么多年的感情,变的是岁月,不变的是默契。我已经知道了,不信我跟你描述一下她的特征,我猜:是那一个对不对?是不是你心里的那一个?” 说着,他神秘地看着他。 项日葵说:“对,就是那一个,什么也瞒不过你。” 益母草笑了,说:“果然,你小子,口味很独特呀,那小杂碎,我最烦她了,没想到你倒是看上她了,不过,我也能够理解你,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在赫本和凤姐里选一个,多数人会选凤姐,可是,肯定也有人爆冷选赫本,姻缘线是有许多种类的。喜欢谁,全看自己的心,自己不爱,他人再称赏,那也只是别人家里养的马——自己买来骑不乖。” 项日葵说:“别人怎么看她我不清楚,反正我就好她这一口的,我是不懂恋爱的人,只能靠你。” 益母草拍了拍胸脯,说:“对她我熟,我不熟的话,我老大也熟。既然如此,那么,简洁一点吧,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帮助你?” 项日葵笑了,笑得像一朵灿烂的向日葵,他说:“我就知道你,就知道你,这样吧,我在乡下拥有一处两层楼的雅致民居,那个地方很僻静,风景也很美,适合厌倦浮华、逃离城市的人们去安歇。我想让你帮我约她这个周末一起去那里住两天,夜里我们可以一起看海,白天可以去海里摸螃蟹。这位姑娘,有情不表达,但我感觉她对我也是有意的,只要你帮我把意思传到了,其他没问题。” 益母草觉得很艳羡,说:“哇塞,第一次约会就去海边,而且住一栋房子,你小子很邪恶啊,是不是打算先炖了再慢慢吃。” 项日葵说:“爱不嫌心快,你也不要拖延了,我看得出你对外面那位姑娘肯定有意,下手要快啊。” 益母草送别项日葵之后,转身就看见筱闹钟站在自己身后,淡淡的无言,似乎需要他交待出实情。 益母草说:“阿闹,我承认,我的确欺骗了你们,我是为了你才到吃心绝对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筱闹钟说:“你又何必呢?你是身份尊贵的大少爷,来过这种苦日子,没少受委屈,我可承受不起。” 益母草说:“阿闹,喜欢一个人,是不分贵贱的,在你面前,我从来不以钱为尊,也不以累为贱,也从来不知道,有了你,还要管什么少爷或穷人。对我来说,在吃心绝对打工,靠自己努力生活,又每天期盼见到你的日子,就是最好的生活了。你以为我忍受着牺牲吗?不,你们才是我的恩人,在吃心绝对,在你身边,这些日子,是我的光荣。以前我得过且过地生活,每年只能和父母见一次,甚至他们为了赚更多钱,连过年都不肯回来看我。我求你,不要告诉你妈,不要打破这一切,因为我太享受现在的生活了,我还,不希望离开你们。” 筱闹钟不大明白益母草,明明可以过养尊处优的日子,却宁愿辛苦打工,还说这种日子叫做光荣。她也看不懂现在的自己,因为,益母草的好家世正是从前的她最想要的,现在却喜欢是穷人的他。就如益母草说的,她也希望这种日子永远不逝,为此,她点点头,答应把今天的秘密藏在心里。 何欢花因为打翻一桶泔水而从筱家落荒落跑后,第二天仍担心脸面全失,提前一节逃课在筱闹钟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守候,放学后,看到她,问道:“闹闹,昨天我离开以后,你妈是否怪我不告而别?” 筱闹钟倒也没怪他什么,只是见他没有抓住重点,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告而别已经成了有责,而打翻别人家的泔水桶还落跑却跟没事人一样。” 何欢花说:“我怎么可能当作没事?昨晚我一夜没睡,就担心你妈知道我一见鸭子就失了风度。” 筱闹钟很无奈地摇摇头,一边自顾着往前走一边说:“那你可以放一颗心,我妈昨天回来问你是不是回去啦,我说你没来过,早晨只是她的幻觉。” 何欢花追赶上了她,说:“啊?你是说,你妈根本没有过问泔水桶的事情,只是问我回去没有而已?” 筱闹钟止步转身看着他,说:“要不然呢?你以为一桶泔水就天塌下来啦?要是有一天你撞倒了人,岂不是要马上逃到火星?” 何欢花祈求地说:“闹闹,我错了,我该承担责任的,以后我还能不能到你家跟你一起做功课了?” 筱闹钟点点头,说:“随你便,我们是好朋友嘛,永远都是,我妈也同意,就跟以前一样,只是再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玩耍,欢欢,时至今日,我十分的清楚,以前的岁月,我,从来,不是爱着你。” 哗啦啦,天落起了大雨,筱闹钟撑起一把伞走了,何欢花的心却沉入海底,一直红着眼眶站在雨中。 第30章 一千斤重的情书 中午在吃心绝对吃饭时,曹妖女又来寻找筱闹钟,据说是上回家访找人弄虚作假的事情穿帮以后,项日葵不光在班级里公开,还通报给了曹妈妈,曹妈妈得知后十分生气,狠狠地训了曹天椒一顿。 为此,曹天椒心中怀恨,已经想出一个新的喝咖啡方案报复项日葵,故此特地来跟筱闹钟商量。 筱闹钟对死党跟项老师这种针锋相对的相处方式早就看透了,也腻了,女孩子最懂女孩子的心,她如果不是在暗恋着这个项日葵,没事干吗老跟他对着干?越是舞刀弄剑的,越是爱得深沉。 因此对她说:“妖女,你对自己的心识别不清啊,你对这个项日葵明明有意思,干吗不跟他表白?” 曹天椒像被刺扎到的兔子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脸上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冷笑,正要誓死辩驳,这时,却见白馒头挎着背包,款款地走到两个人的跟前,脸上带着笑,轻轻地福了一下身,说:“闹闹姐,曹姐姐,草莓的暑期到今天刚好结束,接下来就要去上大学了,大学在本市,以后我们还可以有很多机会见面。这两个月以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对雅女的教导,我真的觉得收获了很多。老板娘仁慈,本来讲好工资是每个月三十块我给她的,结果到结束时我还有六十块的工钱拿,这是我第一份劳动所得,我会永远珍藏在记忆里。” 曹天椒的注意力被转移,转头看着她,说:“哎呦,飞机娘,时间这么快啊,没送个飞机当临别礼物?” 白馒头说:“曹姐姐,我有个问题想要你的答案。” 曹天椒大方地说:“请说请说,咱俩是好姐妹嘛,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是不是打算送我个飞机?” 白馒头说:“那我就说了,我听说你喜欢上次到我家去给你做家访的老师项日葵,这是真还是假?” 曹天椒再次露出了冷笑,说:“怎么连你也这么想?那猪头给我当凳子坐我还嫌不稳,就他那鸟样,他穿着丁字裤、人字拖绕着地球狂追我一百圈我都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白馒头松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妹妹如果勇敢追求项日葵,就不算横刀夺爱了,坦白说,妹妹真心看上了项日葵,我正打算请求我爹地赶快把我跟他的婚事定下。曹姐姐既然嘴上否认了,就算心里真有一点意思,今后如果后悔,希望你祝福我们,不要背叛我。” 嗯?曹天椒的心里一个嘣噔。这属于什么套路?这么直接?瞬间抢占了先机,堵死了她的后路。 筱闹钟见死党突然语塞,皱起眉头看着白馒头说:“馒头酱,你不是为了益公草才来吃心绝对的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你的感情也太善变了吧?” 白馒头说:“姐姐别见怪,人的见识是步步增长的,我实在是因为吃了河豚,百样无鲜,自从遇见了项日葵,我觉得母哥哥跟他比起来,只能算半个人。项日葵他就像电视里面的邱泽一样完美。” 筱闹钟不屑地说:“你这样的人就是朝三暮四的,下回如果你再遇见邱泽,又会觉得项日葵半个了。” 白馒头如同发誓一样道:“请姐姐不要怀疑我的心可以把太平洋的水蒸干,项日葵现在是我的心肝,求你们别抢走我的心肝。曹姐姐,你是说话算话的人,不会抢我东西吧?” 曹天椒的额上冒出了冷汗,可她毕竟是老辣椒,表面上显得无比的淡定,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说:“你觉得我是那种喜欢抢别人衣服穿的恶女子吗?” 白馒头摇摇头,说:“不,我相信你绝不是这种人。” 曹天椒笑道:“让你失望了,我还真就是这种人。不是因为我贪,而是说,抢别人东西跟用自己的,两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乐趣就蕴藏在这抢之中。比如说肥皂,我家的肥皂早就已经汗牛充栋了,尤其是今年,我妈的朋友像蚂蚁一样纷纷死去,她每一次参加葬礼,就会带回来几块纪念肥皂,可是我宁愿弃它们在家,也不把它们带去宿舍用,如果要洗衣服,我偷偷拿同寝室同学的洗衣粉。哪怕同学会骂,这种占别人便宜的感觉就是爽。” 白馒头大惊,说:“天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怪性格。那,那姐姐你高抬贵手,不会跟妹妹抢项日葵吧?” 曹天椒说:“哎呦,傻子,如果我真想抢你的东西,就算警察来了也管不了,不过项日葵值得我抢吗?你爱吃的是老鼠,我的口味则好像鵷鵮鸟一样刁钻,非鲜果不吃,非醴泉不饮,你却神经兮兮害怕我抢走你的老鼠,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白馒头激动得眼眶泛泪,她牵起曹天椒的手,说:“姐姐我就知道你胸怀大度,不枉我们姐妹一场。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请求,想请姐姐你帮忙。” 这人一步一步地蹭上来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这种富家女都没有心机吗?曹天椒变得十分被动了。 白馒头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说:“这篇情诗是我昨晚挥洒着热泪查字典写的,里面饱含我对项日葵的爱,大概有一千斤重量。” 曹天椒接过来拆开一看,只看了四行,连忙捂住眼睛。然后筱闹钟接过来一瞧,也捂住了眼睛。 不是女孩子的心理脆弱,实在是这篇诗太刺眼了: “亲爱的宝宝,如果你讲, 你也爱我,今夜月儿亮, 明天,我已披上婚纱在 教堂,请你也穿好西装。” 没有了,就只有这四行,可是,四行有千斤之力。这是曹天椒读过的最简短、最直接的表白,也字字扎中了她墨迹的心,她得承认,平时大大咧咧的她,对于爱,她没法做到那么坦白跟勇敢。 筱闹钟给了奇怪的评语:“不错,写得真像福尔泰。” 白馒头说:“闹闹姐,谢谢你赞美我的文笔像举世闻名的大文豪伏尔泰,不瞒你说,我在诗书方面算是有一些小酌微诣,写这样的诗对我并不难。” 筱闹钟说:“我是一时口误,本来想说福尔康的。” 白馒头跟筱闹钟多讲两句话的意义就是为了听到她的赞美,发现闹闹姐是个无厘头的俗人后,继续把话头转向曹天椒,请曹天椒记得帮忙送信。 曹天椒心里酸苦,脸上故作轻快地朝她挤挤眼。白馒头以为她的意思就是同意了,才安心离开。 可是等她前脚刚迈出吃心绝对,曹天椒就抓起那篇情诗,一把塞进嘴里嚼得稀巴烂吞落肚里。 此时,她反而开始捉急起来,她一会用左手的手心拍打着右手的手背,一会反过来,满心焦躁:“糟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怪我早前不下手,现在可怕的情敌出现了。我其实是喜欢项日葵的,只因他之前总是取笑我,我才总是假装跟他抵触。这个傻AA的馒头一会喜欢这个一会喜欢那个,她朝三暮四懂什么爱情?只不过下半身荷尔蒙在提醒她开荤而已,没有了项日葵,她还有邱泽,可是我不行,我的心里是只能有项日葵一个的。没想到她平时看起来挺挺蠢萌挺柔弱的,可是在对付感情问题上她速度比我快,段数比我高,她的表白诗写得简洁又直接,见一次就要结婚,她的爹地又是卖飞机的,家世比我不知要好多少,万一项日葵真的被她抢走,我的相思将如何再寄托?我最爱吃的红豆冰今后要上哪去找红豆?我刚才故意答应不跟她抢,以此放松她的警惕,接着我得赶紧想出办法,抢在她的前面占领先机。” 天黑时筱闹钟回到家中,浮动的星光下,又看见那个身影在树底下伫立,那是益母草近来的习惯,每回她出门或者回家时,往往见他站在那棵树下,有时候几乎一动也不动,仿佛在守候着什么一样。筱闹钟一天在学校苦闷的心因为见到他而愉快,她并不知道这是他的心,以为这是他的休闲时光。 她想起英语所带来的烦闷,走到他的面前,说:“益公草,你英语擅长吗?如果有空帮我补一补吧?” 益母草对她点点头,说:“嗯,跟普通话一样熟练。” 筱闹钟露出了喜笑,说:“那太好了,幸好还有你。进屋吧,你还没吃饭吧?” 益母草说:“老大,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白天来的那位项老师是我在国外上学时的知心好友,为人可靠、正直,家境也好,到现在还是单身,他跟我说,他看上了你那个老跟他作对的朋友。” 筱闹钟本来还担心曹天椒会因为单恋而受委屈,没想到对方倒先一步托人来说媒了,姻缘两契,恋爱中还有什么比她爱他,而他正好也爱着她这种事更加令人兴奋呢,她为好姐妹而感到欢喜。 作为被表白者的亲友团,她倒是替死党拿乔起来,说:“你朋友这会倒是开口了,可是他的诚意呢?平时他不是老跟她作对,也许早就遭到反感了呢。” 益母草说:“他的性格是比较内敛的,而且没有谈过恋爱,没什么经验,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会做出跟体贴相反的事情来,打打闹闹根本不算什么。” 筱闹钟欣喜而故作惊讶道:“什么?打打闹闹不算什么?而且还是因为在乎一个人?闹闹真可怜,无缘无故也要被打。” 益母草听到她略带着一丝孩子气说出的冷笑话,觉得她更加的可爱无比,忍不住扑哧一笑,又说:“闹闹,我是满心希望曹天椒跟项日葵能在一起,我看她平时对他喊打喊杀的,应该也是有意的。” 筱闹钟昂起头颅,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应道:“那还得看你朋友表现得怎么样咯。他如果用情足够专注,就像石头不动,守着一棵树,一棵——” 她说着,突然就没声了,脑海里突然有念头一闪,她想起益母草在树底下的守候,难道就是石头? 项日葵在自己的渔村小民居里等候了一个上午,最终等来的却不是自己心中期盼见到的白馒头,他透过二楼的窗口眺望,曹天椒已经坐在门前的那棵树底下一块石头上等候很久了,自己却始终没有勇气下楼去见她。 曹天椒穿着青春的花衣,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面,在阳光下显得那样娇美,这与平时的她不太一样。他不知道她怎么获得自己的地址的,但他明白,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了,而这样的误会让他担忧。他平时跟学生打打闹闹,这是他教学的一种方式,他也以为曹天椒是顽劣,但是,他清楚他不能爱。她是美的,甚至是神奇,他从来都没资格嫌弃她,只是,和自己的年龄比起来,她还那么的年小,七岁的差距,在这方面,他没有益母草那样随性。而且,作为老师跟学生,这种情感是不该发生的。 白馒头则不一样,白馒头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妖女的年龄好像是虚的。 曹天椒满心以为能够等到那个人,没想过离开,项日葵觉得终究避不开这个局了,只能迎接它。 于是,他换上正式一点的衣服,走到她的面前,想装作尽量随和的样子,像平时一样跟她打招呼,在看到她脸上的羞涩气的那一刻,却感到无力。 项日葵不可能叫她回去,也不能做解释,干脆说:“曹同学,你捉过螃蟹吗?这里的海水有很多螃蟹,我教你吧,就当作是一次课堂以外的经验教学。” 曹天椒点点头,和自己喜欢的人在海边捉螃蟹,对她来说是弥足珍贵的,是她的青春快乐的宝藏。 从下午一直到黄昏夜海,曹天椒一直在项日葵的手把手下教习捉螃蟹的要诀,却怎么也学不会,但是,她丝毫没有丧气,而是对此感到乐在其中。一直到潮水渐渐涨起时,她才依随着项日葵离开,如果可以做海边的女儿,她愿意永远做他的人鱼。 等到第二天早晨,项日葵清醒了,觉得一切就不该发生,昨天应该第一时间就叫曹天椒回去。走去隔壁房间叫醒曹天椒,她正睡得甜蜜安稳,他开着车把她送回学校,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说。 曹天椒以为爱情从此降临,她变了,变得很乖,上课时她认真地端坐着,眼睛专注地注视着老师,项日葵再像以前那样跟她打趣时,她默默接受,并且当作这是爱的表露,幸福弥漫她每天的生活。 筱闹钟为死党感到高兴,以为她找到了命中注定,爱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她的奇怪爱好已经洗净。 但“变心”很快就发生,当班级同学私下传说项老师有女朋友了的时候(而且并不是在说曹天椒,因为曹天椒掩藏得很好,这份爱不需要让人知道),曹天椒起初是不相信的,项日葵的为人不会背叛。 但大家都这样说,她心里也有一丝隐隐的担心。当班里有同学在上课时直接问项日葵她是谁时,项日葵并不否认,也不愿意回答,只说是隐私。 这天中午放学时间,曹天椒吃完饭要回教室时,远远地看见教室走廊前,项日葵和白馒头面对面。她急忙悄悄躲到柱子后,所听到的内容让她心寒。 他们之前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她并无从知晓,但可以看得出项日葵在祈求着什么,那种温柔,她想,要是用在自己的身上,她该有多么珍视,可是白馒头却不屑一顾,她向来只是虚荣心作祟,希望所有男人都喜欢她,一旦喜欢了却又被婉拒。而婉拒的话语,一如她的为人,依然那样雅气:“对不起,葵哥哥,雅女我明白你对我一往情深,或许雅女曾经给过你什么误会,却是属无心的,雅女现在的年纪还很小,主要的任务仍然是读书。请项老师安好自己的心,不要为雅女流一滴眼泪。” 曹天椒青春岁月的初恋就像一刹那绚丽的烟火,一下子就消失了,而她的心也从此失去了色彩。 就仿佛爱情降临的时候,爱情离开时,她的巨变,她变得很冷漠,很忧郁,上课呆坐不动面无表情。 项日葵再像以前那样跟她打趣时,她默默接受,只是当作这是一种愧疚,一种完全没必要的愧疚。不过一星期,她已沉重,谁都看得出她愁绪满怀。 筱闹钟为死党感到伤怀,看着正值青春岁月的她,从原先一个欢脱的妖女,变得一天比一天的憔悴,她认为背叛是一种罪行,对感情不专是一种卑鄙。 但她不能找项日葵算账,毕竟他是学校里的老师,于是她怪到益母草身上,因为孽缘起于他的牵线。而且他跟项日葵是好友,跟墨交在一起的也是墨。 她生气地来到吃心绝对,但是没有发现他在店里,于是又赶回了家,果然,他又在那棵树下做石头。 这使她更加生气,因为她觉得更有生气的资格。 益母草的心情是悲伤的,当他发现那棵树是病的,正当盛夏时节,叶子却纷纷发黄了,落满了地,树冠很稀疏,树枝与树枝之间的距离显得很大,星光很直接地穿过空气,直接晒在他等待的肩头。 听到脚步声,他猜到是筱闹钟,抬头望着她说:“闹闹,你看,树叶都黄落了,我还在这里等呢。” 筱闹钟见到他语气柔软,更加把怨气嫁到他身上,她跑过去,从地上抓了一把落叶,掷到他胸前,又顺势用力推了他一把,说:“都怪你,都怪你那个玩弄别人的缺德朋友,如果不喜欢干吗要引诱,已经相爱了干吗又背叛,我朋友的心被你们毁了。” 益母草觉得十分的意外,筱闹钟为爱的背叛生气,他自己也同样不能理解,因为深知爱的神奇高贵。好友似乎是一招称心的,为此他曾不知有多羡慕。得到一份爱殊为不容易,得到一份爱是一份殊荣,为了筱闹钟,他可以数月如一日在她身边追随,如果有一天她说也爱他,那是用生命换来的幸福。为什么如此珍稀的幸福,却在得到手后选择背叛? 所以益母草坚信背后也许有什么误会隐情,说:“阿闹,你先别着急,让你朋友也调整一下自己。我回头找项日葵问清楚,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一个不重视品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筱闹钟更加的恼火,说:“你还在为他辩解,背叛就是背叛,要什么理由?我算是看透了,有钱人家都一样,拿别人玩乐。” 益母草见她把火焰引到了自己的家世上面,说:“闹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难过。” 筱闹钟说:“那你干吗一开始要说谎?骗我们你是个贫苦孤儿,如果不是心虚你干吗不说实话?” 益母草外表冷静,内心却汹涌起伏,说:“闹闹,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懂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筱闹钟摇摇头,冷笑道:“为了我?可是我凭什么?你是少爷,我是个穷人,你挥挥手就会有许多的鸟儿傍身,为何偏是我?为何要为我在吃心绝对被人差使,受那么多苦?就因为小时候一场偶遇?就因为你说你一见钟情?别开玩笑了,本来就是陌生人,偏要凭空制造恋爱故事。你只不过是满足你自己的幻想而已。” 益母草的肩膀塌了下来,仿佛自作多情遭到痛击。这样的话,他找不到言辞反驳,因为确实如此,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呢?他心里是肯定喜欢她的,为什么一见钟情就不可以一直义无反顾地追求?为什么一见钟情的感情就不能花费一生去坚守?而且,就算一切是起于一见钟情或者自作多情,有了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他们依然还是陌生人吗? 他还要说什么“我对你是绝对认真的”的话语,但是,筱闹钟却已经对他下了逐客令:“我们也没能力使唤你了,地位的悬殊,显得像个笑话。明天我就会告诉妈妈你真实的境况,你可以离开我家,离开吃心绝对,我们的生活并不需要你。” 她说着,匆匆转身进屋,害怕被他发现眼角的泪。 不需要我。这四个字像针一样刺在益母草心里,他在心里笑自己的多情,已经把这母女当作亲人。如今,她态度如此坚决,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怜惜。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她,既然她不在乎,甚至对他的付出已反感,那么,他再留下来还有何意义? 益母草站在树下久久不能从凌乱的落叶中离去,筱闹钟的话语是伤人的,使他沉重得迈不动双脚。回想这一年以来的一切,筱闹钟的每一言,每一行,每次的成长与心动,都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离开对他来说是不舍的,但是他也需要人的挽留。他的心拥有草根的坚强,同时也是娇贵、敏感的。他可以忍受艰辛跟卑微,却不能忍受爱人的冷落。一开始,他能待在她身边,那时她把他当小弟,如今,他的纸渐渐捅破,终究失去了留下的权利。 孔伯母说得对,他应该只做一块等待的石头的,但是,这块石头开口了,于是,他就要被踢开了。 再几天吧,再怀念几天,就当作给爱情一个收尾,再在吃心绝对淹留数日,他就离开,一个人伤怀。 第31章 两只爸爸酩醋溜 第二天上午到吃心绝对,只因煤气灶的燃芯坏了,厨房的柜子里尚有一个替换,但是柜子上了锁,这个柜子平时也很少开,益母草也没有它的钥匙,打电话给孔方姐,孔方姐却让筱闹钟送了过来,益母草用钥匙开了柜子,里面随即落出一样东西,益母草俯身将它拾起来,原来是他抵押的那块表。 还记得刚到吃心绝对时,他忘带钱包,没钱付账,当时就想用这个表抵债,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娇贵。怎比现在的他,已经体验过了许多辛苦的日子,表本来就是当作显耀的,又不看时间,不戴也罢。 筱闹钟却说:“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益母草一阵的心酸,说:“闹闹,要不我再试着让——” 他想说,让项日葵再去挽回曹天椒,却没说完,筱闹钟就已经转身离去。 不过她还没走出大门口,就看见何欢花急匆匆地跑进店里来,说:“闹闹,救我,我疯子老爸来了。” 说着,缩到一张桌底下。 益母草见他刚躲好,紧接着就有一个光着膀子、长着浓密又不整的须发、大嚷大叫的疯子跑进来,他只有一只鞋穿在脚上,另一只用鞋带挂在脖子上,看起来颇有一点神雕里的欧阳锋那种感觉。 何欢花的疯子老爸一见筱闹钟,就拉着她的手,说:“儿媳妇,你结婚没?为什么你说你不爱我儿子?我儿子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要让他离开你?” 筱闹钟不是第一次见他,表现得没有那样的惊慌,益母草却担心疯子都有暴力倾向,走出来防备。 疯子老爸一看到益母草,睁大眼珠子望着他,说:“你,就是你这个男妖精,是你抢走我的儿媳妇吗?” 益母草摸不清疯子的脾气,因此不敢贸然作答,筱闹钟却不知是为了安抚疯子,还是觉得跟快要离开的益母草比起来,何欢花才是重要的纽带,益母草听她轻声对疯子说:“老爸,你不要误会,我跟欢崽关系一直很好,我们并没有谁要离开谁。” 是啊,他们是多年旧识,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感情,就算闹翻了、说不爱了,可是依然不会是陌生人,而他就是不一样,他根本就不是她生活里的人,哪天她不希望看到他了,他道个别就会彻底消失。 益母草想到这一层感悟,心中的疼更像针扎一样。 疯子老爸受了少许安慰,却又防备地看着益母草,问:“他是谁?为什么我上次来时都没有见过他?” 筱闹钟说:“他是刚来的,只是暂时在店里打零工,等过阵子就要离开的了,我们跟他都不太熟悉的。” 这也是安抚吗?还是真心话?我们跟他都不太熟悉。这样的话在益母草听来仿佛在嘲笑自己。 疯子老爸点了点头,说:“乖儿媳妇,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那你赶紧找个时间,跟我儿子结婚。” 筱闹钟说:“老爸,之前不是说过了,我和欢崽结婚的日子就在明天吗?现在不是还没到明天吗?” 疯子老爸看来挺相信筱闹钟说的话,益母草这才明白,为什么何欢花要跑到吃心绝对来,他跟她已经早就如此相熟,知道她能解决他的难题。 正当局面渐渐被控制时,店外却又歪歪扭扭地驶来了一辆喝醉了的宝马,宝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这个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脖子上戴着金链子,手上也戴着金表和扳指,看上去是属于富人精英,可是他却浑身酒气,走起路来醉颠颠的,手中提溜着一瓶顶级人头马,嘴里还念着改编的歪诗: “天若不爱酒,茅台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微积分。 譬如朝露出了内裤,去日苦多。 环城皆酒也,XO犹美。” 歪诗念到这里时,他已财大气粗地步入了店里,并且与其说是对在场众人,不如说是在跟空气说话道:“尼们壕!我是老何,字酒菜,号喝喝。” 他一跟大家说话,一股酒味就弥漫了整个店里,可是,他拥有狗的鼻子,只是稍擤了几下,便说:“我闻到我儿子的屎味了,他的内裤是我帮他洗的。” 说着,他便在桌子底下搜寻了起来,何欢花像一个捉迷藏被找到的孩子一样,笑着钻了出来,搂着他酒鬼老爸的脖子,叫道:“老爸,我好想你。” 酒鬼老爸露出得意的笑,随即从口袋掏出一叠钱,塞到何欢花的裤腰带里,说:“儿子,不要怕没钱,什么事都可以做,爸爸会尽全力地支持你,但是千万不要给我搞女人,女人是世上祸害的根源,要是让我知道你搞女人,我一定会打断了你的腿。” 说着,他扫视店内众人,看到益母草是个新面孔,就先跟他搭话道:“妞儿,酒量怎么样?哥哥教你,要会喝酒,才会有朋友,社会上都喜欢我这样的。我是我爸妈喝醉的时候生下来的,得益于遗传,天生喝酒的基因就很好,所以赚钱的路子就多咯。虽然,我也因此先天说话做事都有些醉醺醺的,希望你能够谅解,本质上我只是个可怜的孩子。” 然后,他才转向筱闹钟,摸着她的头发,开心道:“嘿,小不点,好久不见,你现在胸部又长圆了点,看来很快也是一个祸害,我儿子就是被你带坏的。我告诉你,你只要是个女人,就不要想接近他,我最近呐,正在想办法,培养他,让他喜欢男人,因为我们男人啊,对感情才能做到绝对不欺骗。” 疯子老爸看到酒鬼老爸,刚开始有些回忆不起来,等到他想起他是谁以后,他怒目圆睁地看着他说:“酒木塞子,整天说胡话,干吗教我儿子不要喜欢女人?我儿子是总裁命,可是要给我传承香火的。” 酒鬼老爸呵呵地笑了笑,看着疯子老爸脖子上挂的板鞋,假装惊讶地说:“哎呀,买了新的挂饰啊,这款式看起来挺新潮啊,我的缅甸玉都逊色了呢。” 疯子老爸显得十分恼怒,骂道:“仗着你几个臭钱!我儿子天才,想走什么路,还得他自己做决定。” 酒鬼老爸说:“哦,是吗?那你自己问问,看他究竟是听我,还是听你的,你能每天帮他洗内裤吗?” 说着,把更大一叠钱塞到了何欢花的裤腰带里。 疯子老爸看着何欢花说:“儿子,你快告诉他,你对男人的下半身没兴趣,你就喜欢筱闹钟这丫头。” 何欢花看了看疯子老爸,又看了看酒鬼老爸,他习惯在这两人之间周旋,做什么决定都会伤一人。 见到他犹豫不决,酒鬼老爸像在感到不耐,说:“儿子,今天你含糊不了,必须要做一个选择,我已经给你煮了十几年香菜了,你生不了孩子的。” 疯子老爸扯着何欢花的一只胳膊,酒鬼老爸扯着他的另一只胳膊,几乎把何欢花撕成了两半。 益母草看到筱闹钟身边还有这样两号危险人物,想到自己今后一旦离开,她的处境是否安然无恙? 何欢花疼得连眼泪都飞出来了,他大声地叫道:“只要闹闹还有一天要我,我就绝对不会对她变心!” 一听这话,疯子老爸才放了手,并露出了笑容,而酒鬼老爸是输不起的人,何况输给疯子老爸,疯子老爸是谁啊?年轻时候跟他抢女人的情敌。 所以,酒鬼老爸起牛了,那意思就是:他发狂了。发狂的酒鬼老爸是没有理性的,他转身冲出店门外,一下子扑到自己的宝马车那,打开车门,从车里拿出了两副手铐,再跑了回来,在众人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连续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四个声响,已大功告成。 神啊,他居然把何欢花和一个男生拷在了一起,哪个男生呢?没错,就是自诩风华绝代的铜板。而把何欢花心怡的筱闹钟和益母草拷在了一起。 酒鬼老爸的观点是:两头发情期的猪拷在一起都会发生感情,何况是两个手腕相连的大活人。 那可是两副铜制的手铐,没有金刚锯轻易锯不开,而他居然当着大家的面,把手铐钥匙吞进肚子里。 筱闹钟十分讶异,看着酒鬼老爸,说:“你就不怕我们把你这只鸡杀了,把你肚子里的卵取出来?” 酒鬼老爸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摇了摇头,说:“不怕,我干吗要怕?因为……我的车比你们快。” 说着,他突然一个转身,跑出店,打开自己宝马车的车门,嗖的一下子,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筱闹钟大感懊悔,酒鬼老爸的行事速度真是快,刚刚她就不应该威胁他,而应该群策群力地抓他。她试着用力拽了下手铐,但是显然是不能拽开的。 铜板大概是所有人里面觉得最委屈的吧,哭道:“呜呜呜,我的清白之躯,连姑娘家的手都没摸过,就要和姓何的扯在一起,而且他内裤还一股屎味。” 何欢花说:“板板,不要难过,科学家说过,屎里面也含有一些荷尔蒙,可以催促人感情的发生。” 铜板说:“谁要跟你发生感情啦,我的身体早已许给了孔姐姐,你敢侵犯我我就把你的蛋割了。” 筱闹钟说:“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工具能够锯开?” 益母草说:“只能打电话请消防局的人来帮忙了。” 于是打了消防局的电话,听到消防局的答复却是:市郊森林大火十万紧急,消防员都被派出前线了,暂时腾不出空余人手来,至少得等到一个星期后。 铜板一听,自己还要跟何欢花拷在一起一星期,哪怕这星期他可以不干活,也不甘愿得直跺脚。 何欢花幸灾乐祸的样子,笑道:“板板,这一星期,我们可是要一起上厕所,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了。” 铜板说:“上厕所你要是敢偷看,我揪断你的鸡鸡,睡觉你要是敢摸我一下,我踹你翻下床。” 筱闹钟和益母草听到他俩这番交谈,也意识到接下来的几天彼此难免得一起做一些尴尬的事,何欢花和铜板同为男性,有些不方便倒也没什么,但是男女要一起上厕所,一起睡觉,实在有点难。 想到这,筱闹钟就感到愁绪满怀,更不要说她现在对益母草充满纠结。 益母草安慰她说:“阿闹,没事的,我会不看不听,你就当作我不存在好了。” 接下来是最难受的时候,筱闹钟上卫生间,两个人一起走进入,空间小小的卫生间一关上门,几乎什么位置都不剩了,两个人在里面特别尴尬。 益母草搬了张椅子坐在一旁,拿着一本书分神,但他的额头却冒出了汗,手腕也不停地轻微发抖。筱闹钟看出他的紧张来,自己也紧张得尿不出来。 过了许久,益母草好奇地询问:“阿闹,已经十五分钟了,你还没有好?你加快一点,我也急了。” 筱闹钟心里默念了“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数遍,终于,找到了感觉,嘶的一下子发出了声响,益母草的脖子不禁一僵,脸上浮现出了一朵红晕。 接着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孔方姐看到两个人紧紧拷在一块,啧啧了两声,说现在年轻人真是会玩。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碍眼,反而心里为益母草助威。 筱闹钟被铐住的是右手,只能用左手拿筷子夹菜,感到十分不适应,菜夹起来老是在半空中坠落,益母草则是左手被铐住,于是,他很殷勤地替筱闹钟夹起一条肉丝,送到筱闹钟的嘴边,等她张开,轻轻送进她嘴里。接着,又舀起了一勺汤,再次送到筱闹钟的嘴边,筱闹钟嘴巴禁闭,益母草说“啊”,筱闹钟张嘴,于是又轻轻送给她嘴里,就这样足足喂了两小时。孔方姐都已经看得腻了,不耐烦地看着女儿,说:“既然觉得不方便了,还在乎什么礼节?直接用手抓起来吃干脆。穷人家又不必学千金小姐讲究。” 益母草说:“老板娘,你误会了,阿闹还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她喜欢被我喂,我也不觉麻烦。” 孔方姐真不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人,她摇了摇头,叹一口气,走进房间里,让他们继续去玩过家家。 最烦热的是睡觉的时候,筱闹钟和益母草同睡一张床上,筱闹钟平躺着,益母草侧躺着正对着她。大概因为他们彼此信任,他们没有像偶像剧里的情节那样,在中间放上一碗水,显示授受不亲。 筱闹钟就算起初有些不适应,也很快就睡着了,益母草却一直没法合眼,静静地凝视恋人的侧脸,他觉得这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躺在她身边,与她如此亲近,这是他在梦里无数回所想望的。 听着筱闹钟平静的呼吸,他感到有些难忍的欲念,她额头上的刘海有些凌乱,反而显得更加诱人,突然,他萌生一个想法,她已经失去察觉,如果,如果他这时候偷吻了她,那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么幸福的事情近在眼前,他激动得嘴角颤抖。 慢慢地,他贴向她的脸,就像一只蜗牛趋向蜜糖。如果能够成功,这是他甜蜜的初吻。 正要吻上,突然,他听见她在梦呓,令他瞬间就停止了靠近。 筱闹钟喃喃细语着:“益公草,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能把这当成是爱,我们不是非要相遇不可。” 益母草怔住了,他重新回到了原本失落的心态,离开,他决定,等手铐一分开,他就得离开了。 木工电锯的刺耳的声响,虽然痛苦,但并不漫长,随着火星的迸发,眨眼,坚实的纽带已分为数段。 他们真是傻,还以为非得要消防员才能够锯开,等到连体了五天才发现,随便请个木工就解决了。筱闹钟打的电话,付的钱,不过是三十块而已。 手铐被锯断的那一瞬间,她脸上浮现轻松的笑容。益母草的心却痛苦不堪,因为这种断裂代表着他告别的时刻即将要来临。他心里埋怨老天的捉弄,既然都已经没有缘分了,为什么要再演这么一出,是为了向他证明他心里其实是多么离不开她吗?当他已经快要习惯一抬手就有她的连体回应时,却要生生地将彼此割离,那电锯如同割在他心里。 益母草决定了不告而别,这应该是走的最好方式,既免去了孔方姐的挽留,也不用看筱闹钟的无谓,而这两种的反应都会让他的心感到痛苦和不舍。 当晚,他在筱家做最后的流连,这栋房子,不是很高档,但是每一样都让他觉得有家的味道。虽然这家里的母亲跟女儿以前总是吵吵闹闹的,但是他可以看出,她们彼此都深爱而依恋对方,反观自己,父母一直给不了他团圆,再大的房子,没有跟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也不过徒然。 他写了一封告别的信给孔方姐,在信中他感谢她对交子的栽培与照料,却只字没有提及筱闹钟。 推开孔方姐的卧室房门,她没有在,益母草本想把信放在桌面上就离开,这时,他的眼角一瞥光,看到垃圾筒中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化验单的字样。 他心生好奇,拾起来读,结果不禁让他心肠伤痛。 这是一张乳腺癌晚期的判定书,宣告着孔方姐命不久矣,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益母草的心。 许多的记忆冲进他脑海,他仿佛突然明白了太多。她一直叫自己要当石头,就为了守候大限的降临。他不明白这样的秘密她藏了多少年,而筱闹钟在她的照顾下渐渐成长,骨肉分离却已近在眼前。他不知道筱闹钟该如何面对这即将发生的变故,在失去了生命支柱之后,她将彻底地变成了孤儿, 现在他明白了,他不能离开她,她的天快塌了,他是爱她的,而且现在这份爱变成了一份使命。这份使命告诉,未来有一天他要成为她的依靠,他要永远留在她的生活中,照顾手足无措的她。 益母草重新恢复了平常没有透露出秘密的痕迹。 这天中午,益母草正在吃心绝对里招待着客人,忽听见筱闹钟和几名陌生面孔的女同学一边嘻嘻哈哈地打着趣说拜拜,一边转个身拐进店里来。 益母草心想,真好,她现在已经渐渐合群了呢,有了一些放学后一起走的朋友,以前独来独往,就只有何欢花而已,希望她永远这么快乐才好。 筱闹钟点了几样菜,坐在靠着幕墙的角落吃饭,益母草盛着汤走到她面前时,看见她在桌面上搁着一张乳腺癌宣传单,他心里不禁一怔,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筱闹钟好奇地看着他,说:“什么?” 益母草指着桌上那张纸,说:“这个东西哪里来的?” 筱闹钟说:“哦,这个啊,学校科学教育课上发的。对了,你刚刚到底想说我已经知道了什么事情?” 益母草想了个理由,说:“听你妈说,下个星期天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了,想给你举办一个成人礼。” 筱闹钟没对这件事产生猜疑,而是想到另一个话题,说:“益公草,你知道老师今天教什么吗?” 益母草摇头,问:“什么?” 筱闹钟露出戏谑的笑容,说:“吝啬鬼,吝啬鬼哦。” 益母草又是一怔,心里觉得很惊讶,她最近学习状态比较烦躁,孔方姐跟她的交流少了一些,大概因此,她又开始烦母亲,取笑从前的母亲,他想告诉她,她不应该对母亲这么没有体谅的,母亲用整个生命在爱她,所有的嘲笑都伤她太深。然而,他是她的什么人?以什么样的身份劝说她? 筱闹钟看他陷入了沉思,又以一种调侃的语气道:“就跟你一样,抠门贪心,用小气在经营吃心绝对。” 原来如此,她不是在嘲笑母亲,而是在嘲笑他。 他是吝啬鬼?什么时候,他已经落了这么个形象?是从接掌吃心绝对,慢慢贯通孔方姐的真传吗?不知不觉,他竟成了前吃心绝对老板娘的翻版。 益母草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自豪,说:“没错,我要向你妈学习,让全世界的人都吃带有沙子的饭菜,只有给你准备的是特制而卫生的。” 第32章 十八岁的成人礼 孔方姐已经日衔西山了,她虚弱至极,手脚发冷,在房间里一咳嗽就见血,动弹几下额头就冒冷汗。但是在她还在女儿的面前硬撑,不让愿她发现,因为她未来有的是时间悲恸,现在还有一点点时间可以让她幸福无忧,离开不必提前让她知道。 与此同时,筱闹钟迎来了她幸福的十八岁成年,如益母草所说,家里为了庆祝这个隆重的日子,为她准备了一个成人礼,让她更懂得成长的可贵。 成人礼在筱闹钟的书房进行,益母草从旁协助,孔方姐牵着筱闹钟的手,表情严肃里充满着怜惜。带着无限的期盼与哀怜,道出了一个母亲的祝福: 我至亲至爱的心肝宝贝, 从今天起,你十八岁了, 你不懂我有多么的骄傲, 为了你能健康成长至今。 听我的话,从今天开始, 你要学会自己爱护自己, 不管将来我有没有长生, 你都要这么美好地活着。 生活中,你应起居有常、 饮食有节。别仗着年轻, 任意地挥霍自己的身体, 凡事都应当以此为前提。 学习上,你应有劳有逸, 懂得用功,也懂得休息。 不因为用功而熬夜,也 不因为疏懒而荒废光阴。 对友情,你应宽以待人, 付出的适当比得到的多, 朋友多或者少都没关系, 但是仇人尽量没有一个。 对感情,你应真诚加谨 慎,把握好无形的天平, 大方的时候让他人亲近, 矜持的时候让他人尊重。 对财富,你应当是钱的 主人,而不是它的奴隶。 金钱如同空气不可或缺, 不过它不是生命的意义。 对道德,你应洁身自爱, 道德常常是私人的东西, 做好自己是最大的道德, 其次才有可能仁爱别人。 如果将来你过得不幸福, 你要想起我的这份叮嘱。 如果你过得幸福,你善 待了自己,就等于爱我。 握住我的手,你已成长, 放开我的手,你更坚强, 去吧,大踏步地向前走, 拥抱你光明的前程梦想。 这首十八岁成人礼的诗,她念完毕时已不禁落泪,筱闹钟感到惊慌又心疼,说:“妈,你怎么哭了?” 孔方姐擦了擦眼角的泪,说:“傻孩子,不要紧张,妈妈只是太激动开心了,闹闹,你去倒一杯茶来。” 筱闹钟赶紧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端给母亲喝,孔方姐却摇了摇头,说:“不是端给我,给交子喝。” 筱闹钟觉得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在自己的成人礼,不是给母亲倒茶,却给一个没有血缘的外人倒。 她没有想太久,既然是母亲吩咐的,她便听从,因此,把茶递给益母草,益母草小心翼翼地喝了。 孔方姐突然问道:“交子,你说,我家闹闹可爱吗?” 益母草不懂孔方姐干吗突然这样问,默默点头。 孔方姐又问:“那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家闹闹?” 益母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没作答。 孔方姐继续说:“你要是喜欢闹闹,说她是你的星星,我就把她交给你,让你来照顾她,好不好?” 筱闹钟不懂母亲的意图,但益母草明白,孔方姐有点像在交待遗言,也许明天一条生命就离开。 孔方姐十分称赏地夸道:“交子,你是一个既能干,又值得信任的人,要是闹闹能有你这么一个爱她的人在她身边照顾她一辈子,那是她的福气。” 筱闹钟依偎上前说:“妈,交子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不要为难他啦,而且你说得好像我没人要一样。” 孔方姐伸出手掌轻轻摩挲着筱闹钟额前的头发,苍白的嘴唇露出欣慰的笑意,说:“闹闹长大了,变美了,比妈年轻时美,闹闹长得好看,如果又乖巧上进,懂得体贴人,就永远不会没有人要的。” 说着,她轻轻咳了两下,屈下身子拉开一个抽屉,从钱盒里拿出一千块来,放到筱闹钟的手里,说:“过去十八年,我一直限制你的花销,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管钱和花钱,这一千块让你自己做主,你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买你觉得对你最重要的。” 筱闹钟摇摇头,说:“妈,你收起来吧,我不需要。” 孔方姐说:“那也先拿着,跟交子到外面去逛一逛,说不定看到什么喜欢的,要是钱不够,再找我拿。” 筱闹钟只好接着,陪同益母草一起出门去购物。 走在街上,益母草的神情十分凝重。筱闹钟说:“我妈今天的样子太严肃了,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益母草说:“也许她是为你感到自豪吧,她养了你那么多年,终于看你长大成人,没让她失望。” 筱闹钟摇摇头,说:“不,我没有让她满意,一直对她有太多深深的误解,不光是之前为了买苹果手机跟她争执,或者曾经把她当作一个守财奴。从小我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记得有一次,那时我刚上小学二年级,迷上了跳皮筋,每天放学后留在学校跳到天黑,可是,跳皮筋需要穿着秋裤比较方便卷起裤脚,那时候我根本没有秋裤,最终,我坚持要穿一条近似秋裤的睡裤去学校,我妈又气又哭,说女孩子穿那种裤子出门丢人,可我为了玩什么都不顾了,小时候我的脾气一倔起来,谁都劝不了我。我背着书包,站在我家门口对我妈任性地跺脚,她拿着竹棍,但她哭了,她拿我没办法,被气哭。最终,我义无反顾地穿着那条睡裤走到了学校,那是条紧身的家居睡裤,我一进教室,老师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闹闹,你怎么不穿裤子啊?然后全班同学就笑起来,我尴尬极了,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后来我没有留下跳皮筋,而是上完一节课就溜了。回到家,我妈看到我憋闷的样子,反倒没生气,而是看准了我的不开心,一直不停地拿话安慰我。像这样的事不知有多少,我的成长日子就是我妈受难的岁月,现在看到她哭,我心里面也难过。” 益母草安慰她说:“闹闹,不要难过了,只要你懂事,过得平安幸福,就是对你妈最好的报答了。” 天空下起了倾盆的大雨,雷霆突然轰隆隆的大作。孔方姐像一片在秋风中颤抖的树叶,而她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她打开藏积蓄的保险箱,拿出所有的现金、□□,那是她经营吃心绝对以来,所收获的盈利,也是女儿往后的救命钱。 然后,她静静地等待益母草他们的归来,打算亲手把钱交到他们手中,并把女儿也交到他手中,她并不难过,因为她的多年的计划将要实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恶魔身影悄悄溜进了筱家,他轻声走上二楼,想要偷盗一点什么财物。他是孔方姐未亡的前夫,也是筱闹钟的亲生父亲,孔方姐一直欺骗筱闹钟,说她的父亲很早去世了。 但筱恶业一直活在世上,只是,带着卑贱的灵魂。他是个赌徒,外加杀手,在筱闹钟还是个婴儿时,就深深地伤害这对母女,是孔方姐的坚强与勇敢,和他彻底一刀断绝往来。从此,他过着偷摸拐骗的日子,苟活在这世上。 最近,他又回到西红市,听说孔方姐赚了不少钱,于是,他找上这栋老屋,想索一点“精神补偿费”。他的心是黑的,在多年的落魄生涯中愈加污垢,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小刀,轻轻地掩藏在他的身后。 孔方姐听到脚步声,起初以为是筱闹钟回来了,当她看到那个熟悉又可怕的面孔多年后又重现,她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脸色刹那间惊吓得煞白。 筱恶业看到了桌上的钱,孔方姐急忙扑过去掩护。没有什么弱小妇孺手中的财富在被筱恶业看到后,还能够保护得周全,他会用杀人方式去抢夺。孔方姐深知晓他的狠毒,却还是誓死去保护一切。筱恶业起初是跟她争夺,发现她死都不肯松手后,他拔出了刀,狠狠一刺,这一刀刺中圣母的心脏。那仿佛是一种象征,一颗高尚的心灵遭受屠戮。 雷声突然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宇宙中有两颗行星发生了碰撞。剧痛让孔方姐伸出双手去抓那把刀,血流四溢,抢到大量钱财的筱恶业不再逗留,匆匆地离去。那把刀仍然留在她的心脏上,显得那样的血腥,孔方姐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往后倒在了床上,血水瞬间就浸红了床单,而泪水从她的眼角涌出。 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她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就为了女儿往后的幸福,如今全没了,毁于一旦。她恨,恨那没有天良的狗东西,也恨命运,她更伤心,不知没有了钱,将来女儿该如何去生活? 落叶从打开的窗户里飘进屋里,冷风夹着冷雨,她感到浑身冰冷,她知道,她离死越来越近了。电灯熄灭了,刚才她和筱恶业搏斗的时候,碰断了墙上的电线。她就这样,静静躺在黑暗中。在悲伤与疼痛的交加中,她的呼吸急促而又紊乱,她要等,等她至爱的女儿回来,她不能不跟她道别就离开,她还要等,等益母草,因为,就算没有了一切,她还有他,他或许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必须把女儿托付给他,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准备了许多年,这才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桩生意,而她不能够允许它失败。因为,如果她不能成功,女儿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她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突然,她听到了推门声,逐渐模糊的意识仿佛回光返照,又复活了过来。 筱闹钟和益母草回来了,他们在外面逛了一整天,仍没有决定买什么才好,最终,他们决定依然把那一千块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交给孔方姐。 可是,来到楼上,他们看到了什么!母亲的房间里一片混乱,一片黑暗,在他们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意外! 筱闹钟冲到母亲的床前,母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闪电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脸色显得那样可怜,而她的心口,正插着一把刀,血流得到处都是。 筱闹钟不敢相信这一切,益母草也吓得目瞪口呆。 她放声大哭:“妈,你怎么了?你流了好多的血?” 益母草这时想到了要打电话给医院,孔方姐阻止了他,说:“不用打了,人之将死,自己会知道,我不行了,你们靠近些,我有一些话要跟你们说。” 益母草陪筱闹钟跪在孔方姐的床前,听她交待。 孔方姐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掌,爱怜地抚摸着筱女儿的脸,那是一只枯瘦又冰冷的手,被女儿刚流出来的泪水淋湿。 孔方姐心中只觉得万般的疼怜跟无法割舍,说:“闹闹,不要哭,让妈妈再好好仔细地看一看你。” 筱闹钟把脸抬起来,让母亲替自己把眼泪擦去,孔方姐无上心酸地说道:“往后只剩你孤单一人了。” 筱闹钟不住地摇头,说:“不,妈妈,不要离开我。” 孔方姐露出一丝的苦笑,说:“没关系的,我知道,闹闹最勇敢了,就算没了妈妈,照样能撑下去。” 筱闹钟哭道:“不,不要,没有妈妈,我撑不下去。” 这时候,孔方姐轻声地唤道:“小益。”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益母草,语气里带着无限的苦求。 益母草把脸颊靠得更近些,听到她哀求的语气道:“小益,真是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在算计你,我知道你喜欢她,我就早在想着,等我离开了,我要把闹闹交给你照顾,这个计划我想了很久了。我知道我没资格祈求你,你说到底不是我们家半个人,可我没任何选择,小益,我求你,照顾她,不要让她饿着或者冷着,不要让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不要让她变成孤儿,代替我做她在这个世上剩下的唯一亲人。她如果不懂事,不听话,你可以骂她,可是,就算她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你也永远都不要抛弃她。只因为她是我的心头肉,梦里牵挂,一生的财产,如果你替我保管好,我在地底下也永远感念你。放弃她,你的人生将依然道路平坦、无所挂怀,接受她,就请你将她背在肩头,诸事以她为重。你拥有的,请你也给她一份。你短缺的,请你努力地让她富足。请你谅解我这番话语的自私,此时此刻,我无法再给出一份稍作谦让的嘱托。” 益母草目睹这人间惨剧,想到一个伟大母亲一生的良苦用心,不禁哽咽失声,他点了点头,说:“老板娘,你别担心,我永远都会事事以她为重。” 孔方姐的脸上瞬间浮现欣慰又自豪的笑容,她明白,她一生中最重要、最冒险的投资,成功了。 这时,她又看着筱闹钟,说:“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小母,凡事皆如我,监护你包括生活起居在内的所有事情,他拿给你的你可以安心地接受,他管教的话你也要听从,把他当作你最重要的亲人,他不放弃你,你也不能离开他。你们凡事要同甘共苦,互相扶持。闹闹,你能够做得到吗?” 筱闹钟抽泣着点了点头,孔方姐见此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舒心的笑。 她的最后一眼是看着益母草,最后一句话对他说出口:“谢谢你,小益。” 随后她的手便垂了下去,两眼一闭,永别了人世。 筱闹钟拉着母亲已经冰冷的手掌,再怎么呼唤,母亲都已经听不到,她心里有太多话想对她说。 她最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她曾误会了她那么多年,她还想告诉母亲,爱你,不光是因为你生我养我,还因为你的伟大和无私,她还想对她说,请她安心,自己已经明白懂事,再也不会惹祸让她生气。 “妈妈,醒过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妈妈,你真好,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吧,妈妈。” 可是,母亲早已经沉寂,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安息。 楼下的电话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响,像是有急事,屋里的人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心情去接听。 等到孔方姐刚刚一去世,就听见铜板匆匆地赶来,他满脸都是烟火熏的灰,眼角还挂着焦急的泪痕,大声说:“交子,我打电话怎么一直都没有人接,出大事啦,吃心绝对着了火,烧成了一片灰烬。” 又问:“老板娘呢?” 这时,他突然发现气氛不对,等他透过黑暗走进房间,看到孔方姐已经双目紧闭,不禁痛呼一声,说:“老板娘,老板娘她,她……她升天啦!” 第33章 一阵清厉的尖啸 她对世界或许没有贡献, 但是她用整个生命爱我。 连续七天七夜,筱闹钟的哭声时断时续,却几乎没有停止太长时间过,哭声让益母草痛彻心肝。 她有时候哭累了,就把头靠在床头,暂时睡去,但她在梦中似乎又看到了母亲,突然惊醒过来,等她发现母亲已经不在后,她又哭得撕心裂肺。无论益母草怎么安慰她,都没法让她躺上床睡觉。他把孔方姐的照片全都收了起来,不让她看见,她却又把它们搜了出来,抱着照片镜框,用脸颊贴得紧紧的,把眼泪都流淌在了母亲的遗容上。 她不肯睡觉,若非饿得实在不行了也不肯吃饭,有时候伴随着她的哭声,她会突然哽咽着说:“妈,你怎么突然不要女儿了。”益母草看到她这番样子,也忍不住跟她一起落泪。 学校那边自然没法去了,益母草替她请了特长假。 第八个夜晚,当他又一次安慰她也不肯吃饭后,他把饭菜放在她的面前,用双手抱着头坐在窗前,想着等她的情绪恢复后,自己该找什么工作赚钱。 他既然答应了要照顾她,就不会看着她生活穷苦,但如今吃心绝对烧没了,店里的员工也都走散了,唯一赚钱的渠道没有了,他只能靠自己去找工作。他的父母远在国外天边,早就停掉了他的□□,他们并不知道他的状况,知道了也不可能资助他。 惊雷骤起,他想起自己此前因为退学导致没有学历,如今想找工作是那么难,不禁心烦意乱。 阵阵雷声对他来说不再是一种恐惧,而是一种发泄,一种向生命顽强抗争与挑战的勇气宣言,他明白,她生命的重量已经沉放在了他的肩头。 一双冰凉的手,从他身后轻轻捂住了他的耳朵,他心头一颤,回过头看见她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眶虽然还是红通通的,眼泪却似乎已经止住了。 他劝了她整整七天,都没能让她起身走动一下,而满天突如其来的雷声,却让她反过来安慰自己,她的心肠那么软,而且,她依然记得他害怕打雷。 这下子,安慰她反而变得容易了许多,他让她把饭吃了,她吃得很快,吃完又爬到床上去睡了。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以来,她不休息,他的心弦也跟着她紧绷,怕她哭坏了身子。 他坐在筱闹钟的床头边,看到她睡得很沉,听着她一起一伏的呼吸,她的四肢蜷缩侧躺着,如同婴儿在娘胎中的睡姿,那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可以用的余钱已经剩下不多了,但眼前筱闹钟正需要人照顾,益母草也没法安心出去找工作。他只能希望她能够尽快恢复过来,因为除了悲伤,正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更加现实的生活难题。 亲人的去世给我们带来极大的悲伤,但是过后生活还得继续,筱闹钟当然也得回学校去读书。益母草这才开始考虑赚钱的事情,他没有学历,眼前几乎只有几种可选:一种是导购或者服务生,相对轻松点,但是钱少,一种是拾回他的老本行,继续找家店应聘当店长。另一种是做苦工卖力气,为了赚钱他选择了后者,替一个厂家装卸煤气罐。 他打小养尊处优,在吃心绝对也没干过粗重活,但好在年轻力壮,一旦适应了倒也是干得起劲,只是每天一回到家里时,两条手臂忍不住直打颤,他却还强忍着给筱闹钟洗衣做饭,忙各种家务,一切就如孔方姐在世时,只是更加辛苦跟繁重了。筱闹钟每次要帮他的忙,他就遣她到一旁写功课。她已经开始进入高三了,这是考大学关键的一年。 在煤气罐厂好不容易干满一个月,正要拿工钱,警察却突然出现,把煤气罐厂的负责人逮捕了,说是厂里没有经过审批,是非法的,并予以取缔。益母草追着跑了几千里,也没能要到欠下的工钱。 晚上回到家,尽量不让筱闹钟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是情绪不对劲,还是很明显地被察觉了出来,吃饭时,她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显得无力道:“小母,我想过了,其实,我可以不用再继续念书。” 益母草的肩膀抖了一下,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用不做商量的语气说:“不行,你不应该这样想”。 筱闹钟祈求道:“我们班老是私底下议论,说我刚死了妈妈,就靠人养,跟一个男人同居在一起。” 益母草没想到会是这样,安慰她说:“闹闹,你不要去听,我们是善良的,别人的流言跟我们无关,除了亲人,没有谁会永远留在我们身边的,等到你毕业了,你就离开他们了,没人还会在意。” 筱闹钟说:“可是我看你那么辛苦,我想帮你忙。” 益母草严肃地说:“帮助我你可以等读完书再想,如今这个社会,越来越多的学生半途退学出来,每个人都认为社会新鲜,可以过得比在学校里好。可是他们最终的命运呢?导购,工厂,或者无业,过着没有梦想出路的日子,唯有青春可以消耗。” 筱闹钟说:“你当初不也选择退学吗?” 益母草说:“我恰恰是一个反面例子,我如果有知识,学一门专业或者技术,就不用每天累死累活地扛罐子,等到末了还要不到工钱,我如果有知识,我现在是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文件,上班还能给你打个电话。我如果能上到重点大学,到处都有公司争着要我,我只要动一动脑子,钱就哗啦啦地往口袋里灌。” 筱闹钟说:“我过去浪费太多时间了,怕考不好。” 益母草说:“所以你要趁着最后几个月更努力啊,其他的你不用担心,只要肯努力总能赚到钱的。” 其后,益母草又尝试着找了几样工作,但是同样收获甚微,多劳无功,在经历了几次的碰壁后,他的自信渐渐残缺无多,就像坠落在泥泞里的花。 家中也差点揭不开锅了,这天晚上,筱闹钟在吃所剩无多的方便面充饥,益母草背对她站着,听到她嘴里咻咻咻的声音,心里感到既溃败又惭愧。 这个时候,哪怕只是往他的心上丢几颗小雨点,他的勇气也会面临垮塌,更何况窗外正雷声阵阵,他原本就有雷声恐惧症,更加觉得心烦意乱,对未来充满了茫然与恐惧。 一阵清厉的尖啸声传来,他往外一看,借着闪电,隐约看到云霄下有两只鹰在打斗,轰隆隆,一串雷声滚过后,一个黑影从空中坠落下来,不巧就落在楼前的院子里。 他马上意识到天降横财,赶紧跑下楼去,一只鹰落到了水沟里,它的翅膀受了伤,挣扎着,飞不起来,满身都是泥泞。 益母草眉开眼笑,开口大声道:“闹闹,我们晚上有肉吃了。” 他把鹰捡回屋子里,备好了刀俎,正要给鹰放血,筱闹钟却站在他身后,动了恻隐之心,说:“它好可怜。” 益母草肩膀一颤,心想:完了,小孩子看问题的角度跟大人不一样。 赶紧呵呵笑着,想把它糊弄过去,说:“哇,这肉看起来就好香啊,比鸡肉鸭肉鹅肉牛羊肉都香。” 他想,既然鸡鸭鹅牛羊的肉能吃,鹰肉自然也能吃。 筱闹钟说:“它的眼里含着泪水,我们别杀它吧。” “哈,啊哈哈,对,不能杀,鹰是吉祥物嘛,吃鹰肉是会倒大霉的。” 益母草只好放下屠刀、做一个慈悲和尚。 就这样,原本要被宰杀的鹰变成了受照料的伤员,益母草拿药箱把它翅膀上的伤口涂上药做了包扎,放入一个垫着破毛巾的纸箱里。 筱闹钟隔一会就会去看看它,还拿排骨方便面调料包里的那一点排骨去喂它,那样子比照料什么都勤,益母草忍不住想,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鹰的眼里含着泪水打动了她的恻隐之心吧,只是她单纯想养只鹰来当宠物而已。 当她拿着生物课本,对照上面的鹰的图片和纸箱里的那一只有什么相似之处,并最终喊出一句“它是公的耶”的时候,益母草终于打翻了醋瓶子,虽然对方不过是一只鹰,他还是觉得它分走了筱闹钟的心神,对他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为此,他经过她身边时,便不得不咳两声来提醒她,对于一个意外入门的陌生来客,她对它的关心超出了一般的博爱。 筱闹钟却不懂得他咳嗽的含意,她回过头一脸天真地看着他,说:“你是不是该换给它换药了?” 鹰翅膀上的伤好得很慢,一个多月了才缓缓痊愈,在这段时间里,筱闹钟和它培养出了深厚感情,她已经习惯了在吃饭或者做作业的间隙,回头看一眼它,然后用一种跟益母草分享喜悦的语气,说:“小母,你快看,小樱又在看我了。” 小樱就是她给那只鹰取的名字,益母草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樱”不直接是“鹰”,多通俗,而且,她不是已经知道它是公的了吗?那还叫它“小樱”是否有欺它听不懂人类的话语之嫌? 益母草害怕再这样下去,小樱早晚威胁到他一号男主的地位,他哦了一声,说:“你看到它在看你,是因为你看它,你不看它,它就不看你了。”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筱闹钟对小樱的宠爱里,包含着她对益母草的依恋。 这一天,她看着鹰,突然说:“小母,我觉得它就像你。” 益母草正浏览报纸上的分类招聘广告,听到这句话,心里掠过一丝得意的狂喜,哈,原来如此,世界万物不管有多么精彩,在你眼中也不过幻化为一个我而已,你这么爱我,我肩膀压力很大呢。 虽然情绪上他历经了从谷底到波峰的巨大转变,不过,他毕竟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俗称为腹黑,他紧紧捂住怒放的心花,脸上保持云淡风轻,说:“是哪一点像?鼻子还是眼睛?” 他故意装肤浅,想听她亲口说出“都不是,是你俩的思想内涵十分接近”这样的话来。 筱闹钟说:“你们都给我一种坚强不服输的感觉。” 益母草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正儿八经的赞美来,如果不是她那依然不加修饰的语气,他还以为她看出了他正遭受挫败,有意要鼓励和安慰他呢。 鹰翅膀上的伤已经痊愈,但是因为对伤痛的恐惧,它仍不敢飞起来,益母草把它放在院子里,多番鼓励它,但它只会学鸭子一样颠步,还频频回头看筱闹钟,眼神里流露出不舍,似乎有要瞬间退化为家禽的打算。 益母草想,你想长期住下来,没门,虽然你跟我很像,但我可没有多余的饭、更没有多余的心思养一个情敌在家中,今天你不走也得走。 他双手将它捧起来,托向空中,口中轻声念叨道: “还记得吗?你是一只鹰, 御风而行就是你的天命, 即便受到了挫折与伤痛, 你也永远不会放弃乘风。 凤凰被写手们尊为王者, 你却甘当鸟类中的君子, 毛色多么质朴,飞翔多 么从容,目光多么清毅。 急功近利者,轻如夜行, 雄图大业者,缓如苇花。 至刚则摧,战舰虽然雄 伟,却不如海水与柔沙。 曾经,你不懂这个道理, 就连在雷暴的天气,也 坚持出来战斗,因此把 自己的身体折腾出残疾。 苦难虽然如□□,但尝 过总比没尝过更有气度。 不管风雨有多急,战士 应始终像晴天一样漫步。 你的伤好了,翅膀还你, 须知柔缓不等同于松弛, 去吧,把天空夺回,让 众人看到你归来的样子。” 念完,他用力将鹰一抛,此时,奇迹出现了,那只原本还缩着脖子的鹰突然张开了翅膀,伴随着一声惊弦一样的啸唳,朝着天空中果敢地飞去。 看着鹰渐渐飞远,益母草心里有种热烈的感动。 不是只有言情的电视剧,才会令人热泪盈眶,雄鹰展翅、御风而行的勇气,同样令人热血沸腾。 他知道,经过短暂的调整后,他的信心回来了。 第34章 烛光一场濛濛雨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何欢花了,自从孔方姐去世,他就再也没有再出现过,在筹备孔方姐的葬礼时,平日的好友们,项日葵、曹天椒,以及吃心绝对原本自顾不暇的员工们,都纷纷助自己一份薄力,唯独这个筱闹钟青春岁月里关系最密切的小男友,连现身一下都没有,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对他有过多责难,因为本不对他期盼太多,也许,正如孔方姐所说,他就像筱闹钟生命树上的鸟儿,当有一天大树倒塌时,他自由地飞去。 然而,直到这天的黄昏,益母草透过蒙蒙的雨帘,看到外面那个身影站在雨里已经半个多小时了,益母草觉得自己有些话有必要跟他说明白。 他拿了一把伞走到他面前,何欢花垂着肩膀跟头颅,全身都湿透了,偶尔刮起的风吹得他瑟瑟发抖。 益母草从认识他到现在,便不理解这个人对生活的追求,此时他更不能理解,说:“你来干什么?” 何欢花的声音凄凉,说:“我要找闹闹,可是我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些什么,因为我不懂怎么安慰她。” 益母草叹了一口气,说:“她心情不好,需要安慰,但我想她不一定想见你,见了你又能帮她什么忙?” 何欢花带着哽咽地叫道:“我是她男朋友!至少曾经是!她现在没有了家人,我不能当缩头乌龟。” 益母草说:“不,你错了,她仍然有家人,我就是。你是个好人,但孔伯母说得对,你不值得依靠,就好像下这么大雨的天,你宁愿站在这里淋着雨,也不敢像她的熟人一样,大胆地走进屋给她安慰。” 何欢花的情绪十分激动,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还没有能力赚钱,也没有能力给她一个新家。但是我知道,她遇到困难,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益母草说:“我没有瞧不起你,但我真正地以为,如果你真的想为闹闹好,以后就不要再来找她了。” “我——”何欢花被这句话彻底说得无力再辩驳。 益母草见他已经不说话,转过身想要走回屋子里,这时,却听到何欢花说:“这个,能帮我交给她吗?” 益母草回过头,看到他手里捏着一叠百元钞票,上面还夹着几小张零钞,看得出他没有丝毫不舍。 益母草问:“你哪来的钱?” 何欢花说:“我猜你们现在是需要钱的,我想尽全力帮你们,本来我想找我爸要一点,但他不给我,我就在网上卖掉了以前我买的那些衣服。” 益母草突然有一些讶异,本来以为何欢花只是来找安慰而已,没想到他也能做自己的一份付出。 他接过钱,冲他点点头,说:“真谢谢你,费心了,我会告诉她是你资助的,相信她一定会很感激你。” 说着,他本想把伞给他,何欢花却摇了摇头,仿佛了解了一桩心事,转过身迅速地跑进雨帘里。 何欢花的一点救急钱款,虽然不多,但是很及时,吃饭暂时是没有问题了,但是毕竟不是久长之计。 终于,益母草想到了利用自己雄厚家世的优势,虽然父母不肯给他花销,家里的不动产也都不是他的名,但是作为豪门,有些东西可以灵活运用。既然何欢花都可以做出牺牲,为什么他不可以? 益母草找了个出版公司,凭借父亲益倾城的名义,口述父亲多年经商秘密,出版了父亲的商业传记。益倾城在商界大名鼎鼎,而益母草所知道的又都是十分吸引眼球的□□,这给他带来不菲的收入。 有了这笔钱,一切就都好办了。餐饮是不容易亏损的行业,益母草又有经营吃心绝对的经验,最大的心愿还是照着原来的模子重开吃心绝对。这不仅是为了安慰筱闹钟,也是他的一个心结。 之前的吃心绝对店址已经被烧焦,暂没有出租,之前因为发生火灾的责任并不在吃心绝对身上,因此虽然没有得到赔偿,但是也不需要付出赔偿。益母草连店面都依旧选择原来的,只需要用白漆重新粉刷一样烧得焦黑的墙面和天花板就行。经过一个月的装修准备,吃心绝对又重新开张了。益母草招聘了几名员工,一切气象又恢复到从前。 开业第一天,筱闹钟就带着三个要好的女同学一起来光顾,就是此前经常陪她放学的那几个。 益母草看是筱闹钟的同学好友,立刻大方地说:“阿闹的同学,第一次来,每人三样菜给你们免单。你们如果帮忙介绍同学来,也可以打九折优惠。” 三个女学生一听都开心不已,点了三道面,说:“谢谢大哥。” 等益母草走进了厨房,又说:“阿闹,他是你哥吗?人好好哦。” 筱闹钟撇嘴,说:“不是,我妈临终托他照顾我的。” 一个女学生好奇地问道:“就是我们同学说的那个小爹吗?你们是不是住在一起?该不会是已经——” 筱闹钟说:“别瞎想,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他之前是给我妈打工的,后来把我们当作家人了。” 一个女学生说:“你是说,以前你们根本互不相识,你妈去世以后,他却愿意无偿照顾你?这么好,该不会是你妈以前私生的吧,是你哥或者亲戚。” 筱闹钟说:“都跟你们说他是纯好心了,你们再这样瞎想我可要生气了。” 一个女学生说:“那你敢承认,你真的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我不信。” 筱闹钟觉得很不好意思,违心地说:“承认就承认。” 那个女学生听了很兴奋,说:“那我如果跟他要电话你不会有意见吗?我发现他真的长得好帅哦。” 过了一会儿,等益母草上菜的时候,女学生真的跟他要电话,益母草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女学生不悦道:“不是吧,这么小气?阿闹都已经同意了,你还犹豫什么?难道真的像我刚刚说的,你喜欢阿闹?除非这样,否则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益母草想了想,用坚定的语气说:“我跟阿闹是一家人,会一辈子永远生活在一起,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们会变成你们说的那种关系,但是不妨碍我们现在是清白的。” 日子已经逐渐的安定了,家里的经济也不再只限于只购买饮食日常而已,偶尔他出门看到心动的,一盆花或者一个小摆件,也会买回来置放在窗台,因此,家里比母亲在的时候,还要更温馨一些。他不管多忙,都一定不会忘了给她做营养早餐,除此以外,他又负责着她日常生活起居的一切,这样的生活方式很透明,她几乎保不住任何秘密。而她从起初的不大习惯,到慢慢地把他当作母亲。她痛经痛到不行的时候,会跟他说,而他上网了解了一下解决的办法后,给她煮了红枣桂圆糖水,有时候她上完厕所才发现没有卷纸了,也会毫不犹豫地叫他帮忙拿一卷新的从门缝里递进来。有时候,她的翅膀储量快要用完了,拉开抽屉,发现他已经给她填满了,买的正是她常用的牌子。 这天晚上,她看到他已经忙完了一切,正在客厅里低头用手机看新闻,有时间休息的时候,他几乎从来不打开电视机,仿佛是为了避免打扰她。 筱闹钟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从自己卧室里找到自己要清洗的内衣裤,来到阳台上匆忙地刷洗。洗完她放在脸盆里,想要拿回自己卧室里晾晒,却听到他头也不抬地说:“衣服要晾在阳光下,才有紫外线进行杀菌消毒,对我你不需要太多防备。” 他现在说话的调调都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自从负担起她的一切以来,他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 筱闹钟想让他变得开朗一些,至少不是因为她而如此心事重重,她不想当他心里的一块石头。 恰巧,他的生日快到了,她想,他整天忙着生意,一定没有想过要为自己庆生,这是一个好机会。 回到家中,他正在做饭,她看着他在厨房里的背影,恍如见到了母亲在世时,她想,母亲平时也这样为自己操劳一切,为什么自己光觉得她吝啬,而看不到这一切呢? 在洗手间,她看到她那把十块钱的简易刮胡刀,这种刮胡刀的刀片是露在外面的,使用不方便,上回她还见他不小心让刀片划了一道口子,至今脸上还留着那道伤疤,他的胡须又长得特别快,需要经常刮,她决定给他买一把电动的剃须刀。 一把好的电动剃须刀最便宜的也要三百块,而他这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只剩六十多了,就算她开始把每个月的生活费节省下来,也得等到几个月后才能余下这笔钱,而那时他的生日早过了。她倒是可以直接跟他要,不过那样就失去了礼物的意义,更不用说他本来就不太喜欢她乱花钱。 吃饭的时候,她一直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饭菜,犹豫不决,说:“小母,这个月的水电费交了没?” 益母草说:“还没,正要去交,一直没空,怎么了?” 筱闹钟说:“今天我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供电局就在我们学校旁,我在想,可以由我去交。” 益母草点点头,走到房间里去拿了三百块出来,放在她的面前,说:“这个月就先交三百。” 三百…… 刚刚好,筱闹钟的心砰砰乱跳着,像是被他看穿了心思一样,收起了钱,低着头默默地吃饭。 第二天放学后,走到商场选了一部电动剃须刀,又用剩下的六十块生活费买了一个蛋糕,回来偷偷藏在冰箱的最底层,外面用两个大竹笋掩蔽。 天黑的时候,益母草回到家,发现灯管开不了,说:“闹闹,你没去交水电费吗?” 筱闹钟摊着手,像是做了错事一样,说:“对不起,小母,那笔钱我使用到别的地方了,你可以不要怪我吗?” 益母草愣了愣,平静道:“好,我不怪你,但你至少得告诉我用到哪儿了?” 筱闹钟走到冰箱前面取出蛋糕,捧到他的面前,说:“生日快乐。” 又拿出那部电动剃须刀给他,说:“这是给你买的礼物。” 没有得到期待中的欣喜反应,他依旧一脸严肃,更是完全忽略了她那句生日快乐的祝福语,说:“三百块水电费不交,就买了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必要的东西?闹闹,你明知道我奉行的是节俭。节俭做生意,节俭生活,不要为我花这种冤枉钱。” 筱闹钟说:“这不是冤枉钱,这个东西很好用的,我已经在自己腿毛上试过了,比你原先那种好。再说了,你没过过生日,我就是想送你个礼物嘛。” 益母草叹了一口气,说:“那现在没有电要怎么办?” 筱闹钟打了个响指,说:“点蜡烛!” 说着,把蛋糕放在桌上,插上小蜡烛,一一点着,唱起生日歌。 益母草总算露出了笑容,假装责难,却语气缓和道:“真是奢侈,要买也是得等到你生日了再买,我是老人了,不需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说着,他轻轻把小蜡烛从蛋糕上一一移走,插在一个隔热垫的细孔里,那小心的动作,宛如在迁徙一群暗夜的小精灵。 筱闹钟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她带着一股淘气说:“是啊,你是老人了,却没有半点老人的特征,让我给你添两撮白胡子。” 说着,用手指揭了一抹蛋糕外层的奶油,在他的下巴和脸颊点了几下,然后看着他一脸白白的样子,觉得特别的好笑。 他默然不语,依然像平时做饭一样,拿着刀子,严谨地把蛋糕均分成六块、十二块、二十四块,最后,挑了一块带有草莓的,盛在盘子里给她。 她坐到他的旁边,拿起手机,紧贴着他的脖子,在烛光中拍下一张合照,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合照。 烛光给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温柔的光影,像达芬奇的画作,她的脸也蒙上了一层异样的神采。 这使得她无论露出什么表情,都显得无比美好,他看得出他的笑容是纯粹的,不参杂半点忧愁。 自从她的母亲去世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怀过,看来,她已经走出了母亲去世带来的伤痛,他想,究竟是那三百块和蛋糕换来的这份喜悦,还是自己的关怀终于让她走出伤痛,变得开朗?无论怎样,他希望她可以永远都这么开心下去。 益母草把没吃完的蛋糕放回冰箱,又回到原位,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夜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浮动。 烛光像一场濛濛的细雨,令两颗心不禁伸长触角,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起伏。 他看到她闪着亮的眼睛,有些抵挡不住,走去将阳台边的窗户全部打开,风立刻吹灭了每个蜡烛,将晴朗的月光送进屋里,房间里顿时换了一种新的颜色。 “灭烛延清光”,李白的诗,他突然想到。 过了一会儿,她伸着油乎乎的小手,说:“小母,我嘴巴都是奶油,好腻,我想吃水果。” 益母草说:“你刚吃完蛋糕,不能马上吃水果,会影响消化。” 筱闹钟嘟嘴道:“我求你了,我嘴巴真的好腻啊。” 益母草起身说:“给你削个苹果吧。” 说着,走去从冰箱里拿了一个苹果,拿推子削皮,筱闹钟见他只削一个,也拿了一个给他,说:“你也要吃。” 益母草摇摇头说:“我不吃了,我的嘴巴又不腻。” 筱闹钟执拗道:“不,你一定要陪我吃,不然我也不吃。” 益母草说:“好,那你放着吧,等我削皮。” 筱闹钟仿佛在跟他赌气的样子,说:“我来削吧。” 说着,伸手去抢他手中的推子,手指却碰到了上面的刀片,划了一下,她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小伤割在手,大病全溜走。”益母草急忙说了一句带着一些迷信的谚语,然后他放下推子,抽出纸巾,拉着她手上的手,帮她擦血,等血止住后,又轻轻贴了一块创可贴。 她看着他两眼全神贯注在她手指的那个伤口上,眉心因为专注而凝结出一个小疙瘩,就伸出另一只手去想要帮他抚平,指尖沾到他脸上的汗珠,有一份依赖感从她的手指一直传送到她的心海。她感觉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她的一个避风港,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期待,她屏住呼吸,做好准备。 这时候,月亮钻进云层,夜黑如墨,她收回被他捏持住的手,张开双臂,将他的脖子紧紧地环住,直到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她才深呼了一口气,她抱到他了,这是第一次,她放下自尊,主动钻进他的怀抱,像是一只温驯的猫,向他索取温暖。手上的伤口还在揪着疼,但是她没有去顾念这个。 母亲去世后他成了她彻底的依靠,如果没有他,她简直不知道要怎么生活,她明白,是他一直耐心地保护着她,让她没有被苦难与悲伤打倒。 他吃了一惊,说:“闹闹,你怎么了?” 语气温柔而敦厚,然而带着一丝丝不冷静,他也在颤抖。 筱闹钟闭上双眼,抬起头,轻声恳求道:“吻我。” 他更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充满期望,却犹豫不决,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并非她的良人或是不配,他担心的是,如果他现在吻了她,认可了他们恋爱的关系,那么,往后他们如果有什么隔阂,他们还能以什么样的身份跟关系继续共处一室?他们现在既非朋友,又非法定的家人,而是以一种监护与被监护的纽带捆绑在一起,如果他把他们的感情推进一步,那层监护关系还算数吗? 筱闹钟见他不回应,追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益母草点点头,说:“是,正因为我喜欢你,但我们现在的关系还不适合太亲密。得等你高考完。” 益母草接到那个电话时,正在和筱闹钟吃着晚餐,他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心情骤然的一冷,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反正早晚都要去面对的。 他不希望影响到筱闹钟,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接听,但筱闹钟还是捕捉到了少许的电话内容,他对电话那头的人喊道:“爸。” 筱闹钟已经几乎忘记了,益母草不是专为她一个人而出现的,他不像她,她不再有家人,只有他,可是他还有本来的家人,现在她担心,他的家人要重新把他抢夺回去了,不,那不叫抢夺,因为他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是自己夺了他们的东西,他们只是来要回去而已。 一通电话匆匆就结束了,益母草回到座位上,神情显得十分凝重,甚至有一丝掩藏不住的畏惧。 筱闹钟担忧地问:“小母,你的家人,他们会不会——” 益母草看她紧张,安慰她说:“没什么,别担心。”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声音却微微地颤抖。 从小,他就是怕父亲的,父亲的严厉,父亲的控制欲,甚至父亲的专横,都让他的童年过得恐惧。小时候,父亲总是对他有各种过高的要求,一旦他达不到,就会遭受父亲那几近无情的冷遇。小时候他对此不能理解,以为父亲不爱他,甚至讨厌他,因此,越是被强迫什么,他越是抵抗,因此,他虽然看似聪颖,其实却什么都上手缓慢。父亲对此愈加失望透顶,不明白孩子内心的需求,还以为是自己不够严厉,因此从不对他露出温情。 现在益母草明白了,父亲并不是不爱他,相反,却是对他的期盼太高了,父亲一世英名,从白手创造了一生的财富神话,而他是独生子,将来负担着集团继承人的重任,父亲不希望他是失败品。 也许因为从小受到太过的斥责,童年那份恐惧感始终挥之不去,导致他成长后一直有些自卑,这种自卑表现为对感情的犹豫与怯懦,但在某些事情上他又坚强果断,想要证明自己并非无能。 正是这种性格,使他有能力担当筱闹钟的骑士,也是这种性格,使他孤独,需要筱闹钟的爱情。 益母草再次见到父亲益倾城的时候,父亲依旧板着个面孔,即便已经两年没有见到这个儿子,他也没有透露出丝毫久别重逢的喜悦,或者说,就算有,他也深藏不露,更何况他在生逆子的气。 他用不容妥协的语气说:“离开她,我是绝不会同意你们的,你不关心自己关心她?想要前途吗?” 他已经听说过筱闹钟了,不管是通过了什么渠道,而他原本还有擅自退学、擅自出版他个人传记的两件事情可以指责益母草,却没有先说那两件,这说明,在他的心目中,益母草和一个孤女住在一起,比益母草瞒着他退学和出卖他的商业秘籍,更加令他无法接受。 益母草对父亲已经顶撞习惯了,但这件事情上,他不仅仅是顶撞他而已,他得保护一个人,他说:“她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我得养她,她不能没有我,我答应过她妈妈的。” 益倾城觉得这个挺好办,钱对他来说是小事,说:“她的学费我可以帮她交,每个月还能给她五千块的生活费,等她毕业了,她可以到我们集团工作。你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或者到集团来做事,或者找一门亲事成一个家,今后不准再管她的事情。” 但益母草嗤之以鼻,说:“我和她一样年纪的时候,没法过每个月五千块而没有你们的日子,同样,她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需要的不仅仅是钱,她得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我不能够把她抛下不管。更何况,我真心在乎她。” 益倾城不屑地冷笑,说:“天真,你打算陪她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明天就反悔,到一半烦了,把人家小姑娘彻底甩掉?” 益母草说:“这得看她,也许是一辈子,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先放弃她的。” 益倾城被儿子的坚决表白震住了,他没想到儿子是动了真感情,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他有些恼火,说:“你在乎她却不在乎我跟你妈?我们才是你的父母,你把你责任心用错对象了。” 益母草说:“她可没要求我离开你们,然后说每个月给我生活费,她的存在跟你们是不矛盾的。” 益倾城彻底的被激怒了,他的意志是不容被否决的:“有她没我们,有我们没她,你自己选一样。” 益母草无话可说了,他站起身,带着果决,说:“我希望两样都选,所以,我只好选没让我选的人。” 第35章 光明的前程梦想 高考终于来临了,为了这一天,益母草已经紧张了几个月,他看着筱闹钟每天没有休息地做着习题,心里既为她感到心疼,又很开心她能做出努力。只因他明白,没有学历,一个人将来走向社会多么难以立足,他不想让她感受自己离开校园之后艰难的日子。 他为她准备了水笔、铅笔、矿泉水,以及一点提神的万金油,并且特地放下店里的工作,亲自送到她去考场。 他看到她显得有些紧张,问:“有信心吗?” 她点点头,说:“应该没问题,该复习的基础都已经复习了。” 益母草说:“那就放松些,不过是一场考试嘛,没什么太可怕的,不枉我平时喂你那么多脑白金。” 她看到他这个时候还不忘耍宝逗她开心,忍不住噗哧一笑,原本担忧的心情果然沉着了一些。 考完最后一科,筱闹钟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一直担心会遇到那种令自己焦头烂额的卷子,彻底考砸了,辜负了益母草那么多付出与期望,幸好一切顺利,不知道是平时的备考状态较好,还是他给了她神奇的力量,抑或是母亲冥冥中的保佑,总之,她觉得自己的状态比平时要好。走出考场,她听到周边别的同学在抱怨考题难,心里更加地充满了自信。 曹天椒像一个刚放出来的黑社会老大,她对成绩是没有顾虑的,反正肯定考不出个鸡蛋饼来,获得自由的她冲到筱闹钟身旁搂着她的肩膀说:“闹闹,晚上到我家打游戏吧,战斗到天昏地暗、鬼哭神嚎,人生再也没有功课需要担忧我们了。” 筱闹钟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一下子就看见考场门口那个显眼的身影,益母草怀抱着一只几乎与她等身的黑色淑女熊,在张望着等着她。 看到她时,他露出笑容,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她在周围人群羡慕的目光中,接过他的淑女熊,曹天椒说:“益公草,你不要老是一个人霸着她,考完她就是属于我的了,你放心,我们肯定不是什么好孩子。” 益母草说:“妖女,你得赶紧找个可以管住你的人才好,不要整天好像没长大似的。” 曹天椒不屑地说:“那么着急长大要干吗?奇怪,一个女人,如果衰老了,就整天怀念青春的时光,可是,年轻的时候却恨不得一夜之间长成大山。” 筱闹钟说:“可是,妖女,你不长大就没有男人要。” 三个人正轻松地闲聊着,突然,一只纸飞机飘了过来,曹天椒原本正要张嘴说话,见那纸飞机冲自己而来,干脆深吸一口气,将纸飞机的机头一口咬住,再拿在手上一看,不禁惊呼,说:“这不就是刚才的考卷吗?哪个猛士把它带出来了?” 刚说完。不远处传来一个女生喝令一般的嗓音:“儿子,去帮我把我的歼-15捡回来。” 回头一看,看到何欢花颠颠地跑了回来,来到三个人面前,看到筱闹钟,一手摸着后脑,有些傻气地笑着,说:“闹闹,好久不见了。” 又看一眼益母草跟曹天椒,说:“小老头跟小辣椒也在啊,看起来你们最近都过得挺好的样子。” 筱闹钟想起之前他的资助,正要感谢他,这时,“哈噢~”随着一个尖锐的嗓音,一个女孩子踩着滑轮鞋停在大家身旁,大家见她穿着满是破洞的牛仔裤,耳朵两边挂的耳钉几乎可以开一家饰品店,头发扎成一个喷泉头,显得清爽利落,且凸显了她可爱的小脸。 她的两脚稳稳抓着地面,两手插腰,骄傲地对何欢花说:“儿子,妈让你捡个飞机,你怎么趁机跟别人闲聊起来?这些坏孩子都是你认识的吗?” 曹天椒仿佛见到了同类,觉得兴致勃勃,说:“欢崽,告诉我她是谁?是不是你在外面养的小三?” 何欢花假装咳嗽了两声,脸上露出得意万分的笑,凑到曹天椒的耳边,轻声道:“我老婆,可爱吧?” 曹天椒了然地点了点头,又捉弄他道:“新的吗?” 何欢花闻言,顿时气结,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倒是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很不容外人侵犯的样子,很不客气地瞪着曹天椒,为自己的男朋友出头道:“这位姐妹,如果我老公曾经让你怀了他的孩子,我希望你拿着一千万的支票消失,前提是不要让你的孩子跟他姓,也不要叫他爸爸,因为我管老公就跟管儿子一样,不希望他过早地当爸爸,否则我不仅当妈,而且当别人家小孩的奶奶了。” 曹天椒已经拆了那只纸飞机,变成一张皱巴巴的卷子,说:“你说的一千万支票指的是这张吗?我刚刚差点把它吃掉了,其实,我不是一个太有骨气的人,但我实在不知道这张纸价值一千万,它是你没交上的卷子吗?” 女孩说:“谁的卷子你自己不会看上面的签名吗?” 曹天椒在卷子上找了找,说:“上面没有写姓名耶。” 女孩拍了一下额头,说:“天啊,我好像又忘记填写班级跟姓名了,幸亏我也没回答出一道题来。” 曹天椒突然把卷子翻到背面,指着上面一坨巨大的两个字,惊讶地说:“这个不就是你写的名字吗?瞧,你忘记了,其实你是有写名字的,只是你写到卷子背面去了。” 女孩说:“你看我这糊涂记性,我刚还想说来着,我明明记得是有写过的,怎么会凭空就不见了呢?确实是这样,我一时图新鲜,就填到背面去了。考试时写名字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也是我唯一能在试卷上留痕的地方。” 曹天椒说:“牛奶?这是你的本名吗?还是艺名?” 名叫牛奶的女孩说:“是,我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但公安局不允许乱改名,你想啊,我叫牛奶,万一哪天我成了物理学家,我发现的定律不是要叫牛奶定律?像什么话嘛。不过好在我的理想不是当物理学家,而是带着我们中国的杨家枪到法国的洛杉矶街头去卖艺。” 筱闹钟见曹天椒落了下风,忍不住笑道:“妖女,我觉得,你被她打败了。” 这时,牛奶才得意地鸣金收兵,说:“抱歉我得走了,还约了人喝咖啡,改天有空咱们一起屠狗。” 说着,转头看着何欢花,何欢花正在向益母草吹嘘着自己的女朋友有多么好多么伟大,牛奶说:“儿子,我们该走了,你又在捡路边的狗便便玩了,说过多少次了,脏。” 何欢花听到女友的呼叫,立刻抛下益母草,又是颠颠跟在她的后面跑了。 曹天椒嘴角忍不住上扬,说:“这两个乳牙还没有长齐,就出来走郭靖和黄蓉的路子。姓何的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长进,想当初要是闹闹跟着他,今天恐怕你就不会有这么一张油乎乎的嫩脸儿,而是路边的一具饿殍了。老天爷冥冥中早已安排好谁跟谁是一对,你俩在一起是最合适不过了。” 筱闹钟笑道:“那么你呢?你跟项日葵,是不是也注定要在一起?小母已经跟我说过了,之前你跟项日葵是有一些误会,而他之所以不敢喜欢你,也是因为你是他的学生,年龄又达不到他的要求。” 曹天椒一听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开始支吾着:“他?像他这种儒风不正、误人子弟的老师,他还是随便找堆牛粪□□吧。我就算死了,坟头也要依然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就在这时,她看到项日葵朝这边走来,赶紧说:“对了,我的头有一点晕,得回家去打两局游戏调理调理。再见了,不送。” 说着,便立即仓皇逃窜。 益母草和筱闹钟从考场离开后,没有走校门外的大马路,而是从旁边的侧道拐进一条巷子里,那里沿着河通往铜香院,河岸是连绵的梯形斜坡,斜坡上长满齐腰的芦苇,筱闹钟的半边身子融入芦苇丛中,心情就如同苇花一样,温暖而荡漾,益母草走在河岸的一侧,替她挡住从河面上吹来的凉风。 两人并肩走着,很长时间彼此未置一言,直到益母草先开口说道:“终于能好好放松一阵了,放假你最想玩的是什么?” 筱闹钟说:“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等成绩出来再想吧,现在还太早了。” 益母草说:“现在还在担心成绩是给自己找心烦,担心了又不能改变什么。本来我就想,你高中毕业了,得好好庆祝一番,我打算去买些爽口又给你补身子的菜回家来做,你考完就不要想太多了,安心地把精气神养回来。” 筱闹钟说:“成绩没出来,没办法安心啊,还是等出来再说吧。” 益母草说:“那要是等成绩出来,考得不好,还有庆祝的心?” 筱闹钟没有说话,其实,她的心中满是踌躇,她很想现在就告诉益母草,她对这次考试很有信心,但是她又觉得结果未定就说那样的话为时过早,她是那样急切地等待着成绩出来,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想让他知道,他的一切辛苦不会白费。 益母草虽然嘴上让筱闹钟放轻松,但是他自己其实心里却捏着一把汗,每天都在关注出分日子。 终于等到查分的这一天,筱闹钟特地起了个大早,怀着紧张又兴奋的心情,上网查询了自己的成绩。 没有错,是自己的名字,她还反复地看了好多遍。然后,她靠坐在沙发上,不住地叹息,一副演苦情戏的样子,仿佛一棵失去了精神的冬季枯草。 等益母草起床看到这一幕时,十分担忧地问她:“闹闹,你查过成绩了没?” 他记得很清楚,今天是查分的日子。 筱闹钟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郁卒的表情,又一次叹息。 益母草以为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肯定考得不好,他安慰她说:“没有关系,我已经想过了,如果考得不好,可以上普通一点的高校,学一门技术。” 筱闹钟摇摇头,脸上仍是一副郁卒的样子:“唉……” 益母草急了,担心她会为此而忧心出病来,说:“考得非常的差吗?那也没事的,大不了我养你或者我们可以再开一家小小的店,由你来打理。” 筱闹钟见他的神色慌张,这才没有再捉弄他,说:“每个科目都达到了优秀,总分也完全够得了211大学的分数线,虽然一切都是努力所得,但还是好得超出了我的预料。” 益母草突然有几秒身体完全静止不动,他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观察她是不是在骗自己,等发现她的表情很认真时,他极力按捺心中的狂喜,重新跟她确认道:“真的?” 筱闹钟点点头,说:“真的。” 益母草脸上突然出露出了极度欢喜的笑容,他开始激动得来回踱步,并且一边走一边说:“闹闹真淘气,是个坏小孩,这么好的事竟然不直接说,骗我说她考得不好,哎呀,咱家闹闹真厉害,连211的大学都考上了呢,以后我可怎么办啊,我这大牛哥老早退了学,书没读好,前途一片黑,只能做些放牛砍柴的活,而闹闹考上状元了,她若是看不起我这个粗人,被大学里的翩翩公子给追走了我可怎么办才好?唉唉唉,益母草啊益母草,你怎么这么歹命呢?早知如此,当初你就不应该放弃求学的机会啊。” 筱闹钟看着他自怨自艾的样子,如同一个感叹秋霜的小老头,觉得十分有趣,不禁扑哧一笑,说:“小母,你就放心吧,我上大学时想专心学习,不会交男朋友,等我毕业了,还是回到你身边。” 益母草面露长远的忧色,说:“可是你这么的美腻,如果有大学生约你喝咖啡,你怎么拒绝他们呢?” 筱闹钟走到他面前,用双手箍着他的脖子,说:“我就说,我已经有一个体贴能干爱我的男朋友。” 益母草得意地笑了一下,说:“哈,看来我还是很有魅力的嘛,你这么爱我,我感觉压力很大呢。让我想想,如果在我将来经营吃心绝对的时候,也有漂亮、有钱的富婆看上了我,说要包养我,我是解释说,我有老婆了,还是说我想独身呢?” 筱闹钟看到他从不自信一下子又转成臭美起来,忍不住又好笑道:“最简单的就是说你喜欢男人。” 益母草啪的一个手刀轻轻砍在她脖子上,又说:“对了,你有想好要填报哪里的大学和专业了没?” 筱闹钟说:“我想就近报本市,这样离你比较近,可以每星期都回来看你,专业的话,我喜欢设计。” 益母草点点头,说:“这样好,如果将来我想找你,也比较方便,不过,设计好像不需要读211。” 筱闹钟说:“可是我喜欢,我以后想做美编的工作。” 益母草说:“好,有自己的兴趣是最好的,咱不求赚很多的钱,只要可以做你喜欢的工作就好。” 说着,他走到茶几面前,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她,拿着自己的那杯跟她干杯,说:“那我就以茶代酒,提前祝我们未来的小美编能顺利实现梦想。” 这是筱闹钟人生中对自己最有自信的时刻,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期待着跟益母草共度一生。 第36章 红伞如果变黑伞 从学渣到学优,昔日被哈魔中学开除的妖学生筱闹钟,今天已经是西红大学的一名大一新生。 益母草亲自送她去报到,一整天忙活着为她缴纳学费、领学习材料、买生活用品,几乎不停歇,筱闹钟什么都不用自己做,像亲生的女儿一般,陪随引导筱闹钟的高年级单身学长看到益母草包办着一切,自己无从展露,悄悄地问筱闹钟:“学妹,他是你哥吧?看起来好全能哦。” 筱闹钟开玩笑地说:“他是我妈。” 学长很惊讶地说:“什么?你,你意思是说,他其实是女的,可是,看到他的胡须好像比我还多。” 筱闹钟见学长不相信的样子,便喊益母草一声,说:“小母,学长说你的胡须长长了,又忘记刮。” 益母草回过头,说:“哦,我忘刮了,最近比较忙,说起来,你之前送我的那把刮胡刀还真是好用。” 学长连嘴巴都合不拢了,说:“小母?这位……先生,你真的是她母亲啊?可是……我怎么,感觉……” 益母草假装严肃道:“是啊,你没发现我身上很有母性吗?怎么样,你缺不缺母爱?” 噗!母性,筱闹钟听到这个词,忍不住笑得肚子都痛了。 本来以为上了大学,只能一个星期才见一次面,直到这天,筱闹钟和同学到学生街逛街的时候,看到那家新开张的店铺,店名也叫做“吃心绝对”。 同寝室的同学好友贝窝吃惊地说:“这店名取得好有意思。” 筱闹钟正想说自家也有这样一家店,突然想起益母草的一贯作风,变拉住贝窝的手,说:“我带你去吃霸王餐。” 贝窝正不解何意,已经被筱闹钟拉进店里坐着,筱闹钟见店的前方没人,于是喊一声:“老板,有客人啦。” 话音刚落,就见益母草腰间系着围裙,一边擦着两只湿漉漉的手,一边匆匆地跑出来。 为了更容易见到筱闹钟,他把原先的吃心绝对交给员工打理,自己在大学城内又开了一家分店。 看见筱闹钟,他心中喜悦不已,却故作正经道:“二位客官好,吃点什么?本店有三杯鸡、糖醋肉、鹅肉、黄花鱼、秋刀鱼、土豆丝、西红大学西红柿、木须肉、红烧茄子……” 筱闹钟想了想,说:“这些菜听起来都不咋样啊。” 益母草说:“哦,那你们想吃什么?” 筱闹钟说:“霸王餐你懂得做吗?懂的话来两份。” 益母草说:“哦,霸王餐啊,倒是有,不过这霸王餐可不便宜。” 筱闹钟说:“不便宜就不便宜,反正账算在你头上,跟我们也没有关系。” 益母草说:“哦,那倒也是,那二位客官就等着,我马上给你们来两份丰盛可口又免单的霸王餐。” 说着,他急匆匆地钻进厨房,开始匆忙地筹备。 贝窝惊讶得眼珠子不眨,说:“阿闹,我最近看了一本小说,里面的女主角会用一种幻术操控人,你是不是也会这种幻术?” 筱闹钟摇摇头说:“不是,只不过他是我亲妈而已。” 贝窝说:“你亲妈这么年轻哦?而且好像是男的。” 筱闹钟眯着眼睛笑着说:“男的是没错,不过,你没发现他非常有母性吗?” 说着,忍不住又笑起来。 见贝窝仍是一脸的迷糊,便把益母草跟自己真实的关系,以及开学那天他说的那番话,跟贝窝讲述了一遍,贝窝也被益母草的搞怪逗得直笑。 贝窝说:“阿闹,你可真幸福,有这样的一个人照顾你,不像我,整天被我爸我妈烦人得要命。幸好现在上大学不在家了,我落得个轻松自在。” 筱闹钟说:“你以为他就不烦人啊?他要是啰嗦起来可抵我二十个妈呢,你上了大学还能离开家,我走到哪里,他都放心不下,真是个男人婆呢。” 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情不自禁地感到甜蜜。 贝窝说:“他愿意烦你说明他在乎你,不过我挺好奇你们的关系,你这么听他的话,你们以前又住在一起,这种关系像是亲人,又没有血缘,听你的语气,你好像也是喜欢他的,这样的感觉你不会觉得很微妙吗?你们发展到哪层关系了?” 筱闹钟摇摇头说:“至少目前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贝窝说:“啊?这么淡定?难道说……他那方面是……” 筱闹钟说:“不,他一切都正常,只是对我来说,他总是让我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是——” 贝窝追问道:“他是什么?” 筱闹钟说:“是一块石头,他就好像一块硬的石头。” 贝窝点点头说:“石头啊,好奇怪的比喻,不过石头好,坚定不移又朴实,你无聊了还可以任你摸。” 正好这时,益母草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贝窝笑着跟他打招呼,说:“石头你好,谢谢你的餐。” 益母草摸不着头脑,说:“什么石头?我叫做交子。” 贝窝说:“交子大哥你好,我刚刚跟你家阿闹聊天,她说你的样子像块石头。” 益母草仿佛突然打开了回忆,像是有个幽灵在他的心头上一点,对他的付出感到肯定,他说:“像石头不好吗?” 是啊,做一块守护恋人的石头,是多么幸福又自豪的事,孔方姐曾经这样指点他,他做到了,也拥有了她,岁月流逝,她渐渐淡忘了亡母之痛,何欢花也从她的生活彻底消失了,从前的朋友都淡了往来,只有他这块石头,饱受风雨侵袭,却始终陪伴在她这棵树的身边,当风雨渐渐平息时,他也被她的根系紧紧缠绕着,和她的生命紧紧地相连。 筱闹钟和贝窝回到寝室,又听见寝室里的富家女关姑娘在炫富,贫家女房姑娘在一旁洗耳恭听。早在筱闹钟入学的那天,房姑娘说她信仰基督教,而自从听关姑娘说起她的爸爸后,她改信春哥,每天除了学马哲和思修,最重视选修关姑娘的课,为了关姑娘的一包瓜子,她可以讲别人十个秘密。 贝窝看到自己的毛巾被扔在地上,还没有质问,关姑娘反倒自己先不满,脚搭在房姑娘肩头,说:“有人在背后说我走过的空气里仿佛都飘满钱币。” 见贝窝没有辩解,她才满意,继续方才的话题,不知是哪个房地产商背后送了她爸爸一枚戒指,据她说,黑色的中心周围镶满真钻,价格不菲。得知□□后,房姑娘和她手中的瓜子都惊呆了。 筱闹钟想看书,贝窝担心她会受到干扰,于是为她打开了电视遥控器,电视上正播放非法广告:“加盟进口纯钻戒指创业,太阳的后裔女主角同款,东莞老板工厂倒闭,原价一万元,现价九九八。” 贝窝说:“我要让我男朋友送我一枚这样的戒指。” 筱闹钟吃惊道:“你是说,其实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贝窝摇头说:“我还没有,不过这种戒指也不存在。” 关姑娘以为在看不起她,她又开始充当鉴宝专家,分析钻石戒指和易拉罐环之间的区别到底在哪。 贝窝实在没耐性了,说:“要说方圆百里的有钱人,阿闹的男朋友算是标杆,他一条围裙就值两百万。” 说着,向筱闹钟挤眼色,说:“阿闹,这是事实吧?” 这句话无论是从象征含意还是现实来说都没错,筱闹钟没有否认。 关姑娘知道筱闹钟不会说谎,因此当真往心底里去了,眼底掩不住深深的嫉妒。 几天后的周末晚上,益母草约筱闹钟去看夜海。 西红大学濒处大海边沿,海边是学生课余休闲跟约会的好去处,尤其是晚上,沙滩上聚满了人。 月光照耀着学子的脸庞,滚动的海浪叙说着年华。益母草牵着筱闹钟的手,沿着海岸线步步地前行。为了这一刻,益母草已经守候了多年,他在哈罗中学遇到筱闹钟的那天,她十五岁,上初三,如今,她已经上了大学,他终于坦然牵起她的手。 沙滩上有人在摆着摊点卖烧烤,筱闹钟和益母草点了鸡翅和两杯可乐,找了个角落空位坐下来。 开学时帮忙的那位学长刚好也来了,看到他们,凑过来跟他们坐在一桌,并且一下子点了二十块鸡翅,据说是晚餐没吃。 这个学长一脸胡渣没刮,长相属于普通但臭美型,学习成绩更普通,但是热衷于各种学生会活动。 筱闹钟想起母性的笑话,仍然忍不住地感到好笑。 学长关心地问她:“怎样,跟同学间相处还愉快吧?” 筱闹钟端正好坐姿,说:“挺好的,我们班女生都——” 话还没说到三十分之一,学长就抽出一根烟点上,把烟盒递给益母草,问:“抽吗?” 筱闹钟知道为什么学长没有女朋友了。 益母草对烟毫不感兴趣,摆摆手。 学长吐着烟圈,露出一对纯真的小虎牙,看着筱闹钟问:“介意吗?” 筱闹钟说:“这是你的交通工具,我没勇气介意。” 学长叹口气,露出一对超贱超贱的小梨涡,说:“可惜,我的女神介意啊。” 语气里充满不食红梅烟火感。 筱闹钟很是惊讶,说:“学长你有女朋友啦?” 学长摇摇头,眯起一对极骚极骚的小卧蚕,说:“不,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筱闹钟看着益母草苦笑,说:“他说他已经有男朋友了。” 学长也苦笑,说:“重复了一遍我的伤疤啊。” 学长最后又就着爱因斯坦、法拉第、霍金以及周杰伦年轻时的女朋友话题和空气聊了半小时,直到吃完二十块鸡翅才离开——魔鬼架走了他。 时辰已晚,沙滩上的人群渐渐少了,筱闹钟和益母草又沿着海边的山上石路往上登,一直来到半山腰,那里有一个小亭子,他们走进里面。从这里远望,海更加辽阔,海风也更加的凉爽。 筱闹钟看着益母草,仿佛他的怀抱也是一片海,发着金光的鱼儿兴奋地在他的身上跳跃,她想,做他怀里的鱼是幸福的,做他的恋人也是幸福的。 她看懂他了,他是石头,所以向来她都比较主动,向他索吻的时候,他却似乎惧怕月光的明净和身体的温度一般,只是在她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在心彼此相许与安慰后,却突然听见石头背后传来那对学生拒绝的对话,世上不只有幸福的恋人,筱闹钟听到那个耳熟的女生声音说着:“对不起,你很好,也很爱我,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 紧接着听到那个男生愤怒的声音:“既然不喜欢,之前为什么要给我希望?明明表示出来的是接受,最终却说你完全没意思。” 女生说:“不好意思,学长,你可能有些误解了,我如果要找男朋友,他必定是家境富有,而你——” 男生说:“说到底还是嫌我穷,我已经快毕业了,很快就会有工作,我可以赚钱养你,我祈求你——” 女生打断男生的话,说:“不要再说了,我们是绝不可能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十分稀有,哪怕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男生突然仰头大喊了一声,竟哭了起来,然后,他狠狠地说了一句:“我会恨你一辈子的”,便转头沿着山路愤怒地跑了。 月色中,筱闹钟看到那个女生从山石后面走出,听声音果然是她没有错,就是寝室骄傲的关姑娘,往她和益母草这边无声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筱闹钟觉得,她的眼神里有深深的冰冷和怨毒。 筱闹钟并没有把校外的吃心绝对分店当餐饮店,那更像一个家,因为那里每天都能见到益母草。她几乎每天都会去那里,无论是为吃饭还是找他。遇到学习忙忘了的时候,益母草反而会送来外卖,寝室的人都知道,筱闹钟有一个贴心的男朋友,每当他出现,就会喊一句:“阿闹,你妈咪来了。” 然而女生之间,最怕的就是把自己的坏跟别人的好做比较,比来比去,最终觉得处处不如别人。关姑娘本来也算是幸运的宠儿,自己跟筱闹钟一比,却感觉被压住了,心里总有块石头放不下。 这天,筱闹钟回到宿舍,听见关姑娘正在含沙射影地跟房姑娘中伤自己,她不知从哪探知筱闹钟早年的一些劣迹,把她说成是叛逆不孝,气死母亲后,依靠出卖身体,认有钱人作干爹,依靠别人包养的插足的小三,贝窝听不下去,早已耳红面赤地跟她吵了许久。 见筱闹钟回来,关姑娘酸不溜秋地说:“我就不指名道姓了,有些人做了什么,自己心里知道。” 贝窝一听,又要跟她吵,筱闹钟觉得跟这种人越吵只会越给自己惹麻烦,因此好言将贝窝劝住了。 筱闹钟听说过,做生意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恶人,但她没想到,吃心绝对也会惹上莫须有的麻烦。 这天中午她下课后,来到校外的吃心绝对吃饭,刚进门就看到满地凌乱,桌椅都被掀倒在了地上。 益母草正和店员默默地整理和清扫地上的垃圾。筱闹钟一问才知道,是有人到店里来打砸要挟,问是什么原因,益母草说是竞争对手请人干的,筱闹钟立刻就想到报警,然而却被益母草制止了,说自己会处理,让她安心,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然而这样的事情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了,餐饮店的经营受了影响,许多人都不敢再来吃饭。 筱闹钟起初以为真的像益母草所说,是别的餐饮店为了争夺生意,想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直到有一天,她被父亲筱恶业拦在路上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筱恶业干的,麻烦正是出自她的家人。 筱恶业对这个女儿早就没有任何眷恋了,他只是把上次抢孔方姐的钱偿还了巨额的赌债以后,又听说筱闹钟有个男朋友赚了不少钱,因此找上门来想要讨点钱而已。近来几次吃心绝对的打砸事件就是他和他社会上那些狐朋狗友们干的,目的是为了敲诈益母草,发现益母草是块硬骨头后,又转而胁迫筱闹钟。 童话故事里,凡间青虫经历了一亿光年的旅程,依靠着它对亲情的渴望,终于回到了海王星的家。筱恶业和女儿血缘相同,愿意和益母草不分彼此。 他绕着筱闹钟踱步,嘴里吐出了长翅膀的语言:“如果你不想让我跟我朋友每天去他店里闹的话,限你一星期,拿一万块,报答你对我的养育之恩。” 筱闹钟没钱,益母草有,而且她知道他就像母亲,在持家的时候假装吝啬,却愿意给她一切的拥有。但她不想给他带去麻烦,心里的自尊,更不想让他知道,给他带去麻烦的其实是跟她有关的人。那她又能怎么办,总不忍心看着他继续被打搅,梦一样的生活太美好了,她甚至不愿让墙鼠吵醒。 等到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寝室时,她心乱如麻,寝室里没人,她一个人坐在床头,泪滑落脸颊,突然的打击与愤怒让她懵住了,直到渐渐平息,她开始想,自己要怎么打工缴纳这笔黑道学费。 这时候,关小姐的戒指搁在床上散着罂粟的香,打开了她一扇陌生的门,她的心里竟然滚滚骇浪。 做坏事的人有两种类型,哪种更坏,很难有定论:一种是行事前满心颤抖,几经犹豫,才下定决心,一种是瞬间起意,无准备而行,事后满心颤抖。筱闹钟属于心急的性格,而且她没有看懂益母草。好像毒瘾患者不顾一切,伸手向那“救命的药物”,她从床上下来,只有几秒钟,她那只手哆嗦着,做了一件令她陌生的事,仿佛跨越了万壑的时光。 那枚戒指握在她手心中,像冰块一样涔涔冒冷汗。为了这一件逾了线的事,吞没了她十几年的叛逆。她甚至都没看清楚门口有没有人,就夺门而出。 从寝室走廊下了楼梯口,她的身体又发抖又冰冷,她真的只是一个小姑娘,做了坏事没法气定神闲。哪怕在她外表叛逆、内心柔嫩的年纪,她也从来没把收拾校长家的狗和普法栏目结合在一块。 当她走到楼道里的时候,突然,一道惊雷打下来,紧接着,她看见一颗巨大的滚石从背后落下来,她闪身一躲,滚石就像打偏的保龄球目标落空,这时候,她才瞬间清醒,头顶下起了皑皑的冷雪,益母草的幽影打伞在耳边,说:“阿闹,跑回去。” 仿佛多少个感冒的夜里,母亲用毛巾敷着她额头,她感到现实的失真与梦境的真实,一夜间长大,于是,她怎么都变乖了,太阳雨把陨石叫了回去。 这一路返还,好像踩着琴键一样,轻敲又小心。 只不过是短暂的一条路,一首小夜曲不到的时间,然而——当她走回寝室,下一秒所看到的小韩剧,让她如雪寒。三分钟罪,当指针刚好走到闹铃时,要用三年,三十年,抑或是一生的代价去偿还? 筱闹钟可以向寺庙祈求宽恕,也可以对天盟誓,她起初没有想过,该不该苛责一个无心的少女。但是晚了,关姑娘已经发现戒指遗失并且闹开,许多寝室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赶过来看个究竟。虽然关姑娘人缘并不好,但这样的事可恨而新奇,大学寝室里竟然遭了贼,每个人都对此议论纷纷,不过,谁知道真的过程,谁又明白一颗害怕的心?原本想退却,其实,就算退却了也没有人察觉,有一会儿的犹豫,突然,关姑娘怀疑地盯住了她,好像看到月亮处在光中那样明显,一定就是她,她那么局促,甚至都不懂得用纱布遮住黑眼神? 于是关姑娘抓住她的手,打开手心,戒指在融化,关姑娘把它高举向空中,指尖的水滴像西湖的雨,那一刻,好像全世界的玉饰都显得不那么闪亮。许多人都觉得不敢相信,纷纷发出了唏嘘的感叹,连平素最喜欢阿闹的人,也看不穿这只蝴蝶面具。 只有贝窝,很难以相信,但依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她走到筱闹钟身旁,说:“我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其实,她说的也是人群里的每双眼睛想要问的,因为比起星星侵扰海面,筱闹钟更不易侵扰善良。 但筱闹钟无法撑起黑伞的重量,正如玉不掩瑕,她可以做的是说谎掩饰,但是她做出的却是祈求:“祈求你原谅我无心之失,以后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一句承认就千钧压头顶,把人生命脉交给了别人。如果对方是佛,是朋友,不爱纷争,那她做对了,但对方是嫉妒,是骄傲,飞蛾就绑在了十字架上。 关姑娘的本质并不狠毒,但她不能容忍光芒迷失,而娇纵地以为,打压一朵花会让另一朵花得意。其实,如果筱闹钟没有一个令人羡慕的男朋友,抑或她头壳缺一角,嘴角歪两度,眼睛小一些,都不会那么的令人计较,但她那么好,那么温顺。 “就算你给我磕头,我也不会原谅一个肮脏的贼!” 她说着,就扭头转过身,双手盘在胸前义愤填膺。 在筱闹钟叛逆的十五岁,她会为了自尊心被惹毛而把鞋抬到学校旗杆上,现在她却愿意做个乞丐。 她攀着关姑娘的右胳膊,哀声地祈求道:“对不起,我男朋友被人要挟要钱,我是为了他才一时糊涂。” 唉,女生吵架的那些事,我实在不懂得详细描写,只因在我的早年遭遇里,泰森是全校最占理的人。结局就是关姑娘举报给学院了,学校过于严苛,而且也没太多时间细查,筱闹钟被无情地开除了。 第37章 你可知道我多么 筱闹钟听不见人潮声音,因为她的世界充满雷霆,也看不见光,淋不了雨,因为眼眶里全部是泪水。 下午四点,走过学生街,想到你的店里去吃饭的,但看到你擦桌子英武的姿态,我哪里有勇气呢。 天黑之后,才吃了午餐,在校园里,噩梦般狂想,这是离开前最后的晚餐,像死刑犯行刑前的糕点。 不敢回寝室深夜仍不眠,因为觉得露天更加安全,在太疲倦的短暂瞌睡后,才敢去追随他闪亮的魂。看到他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哼着自编的小曲,歌词的内容是周末真好,阿闹休息,小草也休息。 于是双手将他紧紧搂着,向他倾诉自己的罪与罚,让他擦去自己不能擦的泪水,告诉我不必伤别。 伤别,是,这样一个词,让她感觉到迷惘与不堪,当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万年的啼鸦都唤不醒她。 每一天里,我都在努力,想让自己活得让你骄傲,每一年里,我都在翘盼,翘盼比你广博的那一天。 可是他呢,那么的坚忍,仿佛怀抱永远不会退温,仿佛手掌打开不再合上,幸福的资源无人能超越。 我多想要永远地成为你,才堪称向你真正的靠近,可是,你那么不可复制,我最终还是模仿成赝品。 在认识他的第一千多天,天平的两端,他是神奇,张开羽翼仍然踏稳田园,而我沉重地向海底沉去。 你是在广宇旅游的星球,却充当一份许愿的流星,摊开手心,看陨石黯淡,这是小女求离开的理由。 她不知道他会怎么责骂自己,他花了那么多钱,欢欢喜喜供她上了大学,而她竟然第一年就被退学了,还是因为这种事,令人不齿,令人难接受。 就算他不责骂,那又能怎么呢?她停不了自责,她没有勇气去告诉他这个令人痛心的事实,她宁愿选择逃避,选择从他的身边悄然远走高飞。 也许,她对来他说,更像是一个累赘,总给他带去麻烦、苦恼和生气,谁都不会喜欢一个像她那么不懂事,那么爱花钱,那么会惹麻烦的人,他之所以还养她,只是出于母亲的死托,出于他那份同情心和责任感,但是,自己不能再拖累他的生活,给他丢脸了。 她打算不告而别,她想,这对他来说也许是幸事,他今晚看到自己没回家,就会感觉像松了一口气,如果他有所埋怨,那么应该也不会保持得太久。 她知道到了异乡,没有他,孤零零的生活会很辛苦,但是,如果让她继续由他养着,她会觉得很不堪,尤其是现在发生这种事,她那股来自单亲家庭的强烈而敏感的自尊心完全受不了。 除了衣物几乎没有行李,正如她没在这世上来过,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给的,空屋留给他决绝又如何? 从学校的后门潸潸出来,身侧仿佛两道飞花离开,曾经她是踏着光荣入学,踩着他铺就的红色花席。 经过吃心绝对的门口时,那门口有沧浪滚滚而来,他似乎是一条欢快的鱼,但她眨着眉眼仍看不见。 在人潮中感到无上卑微,是从他掌中遗落的明珠,从此只是一滴裹藏的水,在倾盆的世上闪躲尊严。 坐在客车里,望着窗外,情侣们拉着手甜蜜经过,那笑容如果还在她脸上,她会觉得眼泪是种撒娇。 想要挽回从前饱如小王女的幸福已经太迟了吗?当然,而且透支了五百年,三辈子恐怕赎不回。 泪滴打在身上如同雨滴,她不知道是否下起了雨。想起跟他过去的一幕幕,仿佛鹰讨好蝴蝶的宠溺。如果那是电影,哪怕是悲剧,她会用喜悦赏读。 仿佛时针在哪一天停走,从此每一天都仿佛昨日,关于爱的开始那么熟悉,关于爱的防护那么陌生。 在以为能够逞强的时节,觉得他一直都无怨无悔,可是当彩虹桥硬撑不住,怀疑他为什么痴痴等候。 车里的小电视放着动漫,《梁祝》的插曲凄婉动容,其实她更渴望睡上一觉,但是沿途一直颠簸坎坷。 就因为一时错误的贪念,她失去了一切,没有了前途,没有了尊严,没有了留在他身边的资格。 你可知道,我不想离开, 我还想继续留在你身边, 当一只什么也不懂的米 虫,享受你体贴的照顾。 你可知道,我多么感激, 这些年来,如果没有你, 我将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我从未感到自己是孤儿。 你可知道,我多么悔恨, 如果不是我一时的冲动, 局面就不至于坏到今天 这步田地,已无可挽回。 你可知道,我多么抱歉, 无缘无故地变成你抚养 的负担,还那么不懂事, 给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你可知道,我多么胆小, 我从没学会一个人生活, 早已习惯黑夜里面有你, 白天有你做的家常饭菜。 你可知道,我多么不舍, 离开你对我来说,仿佛 等于是在跟全世界告别, 除了你,我还剩下什么? 你可知道,我多么爱你, 我只知道你永远不会不 要我,我却从没有想过, 有一天我会主动离开你。 你可知道,我多么期待, 期待有一天我顺利毕业, 安定下来后,我们就结 婚生子,过平静的生活。 我花光了所有的好运气, 直到没有资格再去索取, 才终于明白,能简单地 生活在你身边就是奢求。 今后,我们将生活在不 同的世界,没法再见面, 也许你会忘,但有你的 记忆对我来说刻骨铭心。 筱恶业避了一辈子雷劈,到昨晚终于掉进了窨井,不过窨井里的水并不深,才刚没到他的屁股而已,只是他刚做完痔疮手术,医生说伤口不能碰到水,而且刚刚买的名牌衬衫,打算去参加慈善捐赠会,因为陈光标给他打电话,说要捐给他稚玲的内衣。 他语气不好地打了110,以公民的生命人权相逼,110出警迅速如同闪电,警车biu~biu~嗖的一下,从他头顶biu~biu~飞过,赶往乡下解救一只鹦鹉。 那只鹦鹉在电话里求救,说主人家的猫想吃自己,等赶到才发现是只妖孽,原来那鹦鹉和猫在恋爱,为了讨好女朋友,才炮制这样一场烽火戏诸侯,只为炫耀它懂得打电话。见到警察还说了声yeah~ 于是警察拿出未成年人保护法和扰乱治安条例,对两只妖孽的年轻漂亮女主人教导了三个小时,因为女主人非常有耐心,哪怕鹦鹉说她是个聋子,却坐在床头睁着大眼睛,直到男主人终于回来了:“你们几个法盲到底在对我的充气娃娃贯彻什么?” 于是,依依不舍地记下了充气娃娃的联系方式——一个淘宝店主的□□号,免除了女神老公的罚单,钻上警车,又biu~biu~飞一般赶往下一场救急,途中又掠过筱恶业头顶,这真是一个反恐的夜晚。 筱恶业不再相信警察了,警察和忍者神龟没有缘,警车是乌云头顶的飞碟,童心才是他救命的小鸟。 天刚蒙蒙亮,一个小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上学,经过窨井时,一脚踩空,四肢摇摇晃晃差点坠落,连天使也来不及拎住他,但就因为窨井里已经被魔鬼塞满了,掉不进去,最后他又恢复了不倒翁。 当他回头望一眼窨井时,恶臭的气息加污秽的脸,让他吓起抓起书包要打,等意识到会被妈妈骂时,才及时收手,打开手掌,抚了抚受惊的书包后背。 筱恶业对地球上最后一个有缘的警察非常友好:“小朋友,做好事赢佛缘,你赚小红花的机会来了。” 那小孩点点头,说:“老师布置每天做三件好事。” 筱恶业很惊讶,现在的小学生作业难度那么高。 “那绞尽脑汁也凑不齐吧,先撞倒老奶奶再扶起来,救我出去,我帮你证明,你救了三百个失足妇女。” 雪白的小孩掰着手指说:“早上出门喂了一下狗狗,在院子里给多肉浇了水,路上帮一只鹦鹉和一只猫拍情侣照,给一辆迷路的警车指了路,一个哥哥抱着很大的洋娃娃叫我把警察引开,还有……” “如果这些也叫救死扶伤,那我为什么不敢打天下?你救我这一颗超级榴莲,比捡芝麻更能保送清华。” 闪闪的孩子偏着头,说:“可我觉得你不太像好人。” “我如果是坏人你还不逃?哦,对了,我在陷阱里,什么都瞒不了您的眼尖,我的确为魔鬼做过事情,但那是前生,自从转世为乳鸽,喂喂,你干吗——” 筱恶业话没说完,小孩捡着小石子往窨井里扔。 “乌鸦喝水的课文里说的,只要让井里的水位上升——” “全世界上升,唯我不升,救个人不要用阿基米德,最简单的,你把你的书包借给我,给我当绳子。” 柔嫩的小孩紧捂着书包,并非真正受惊地往后退,那种后退是孩童天真的做作,不是老弱的踉跄。 “这是村长李锐送给我的,上面还有森碟的签名呢。” 筱恶业说:“现代社会的熊孩子人生寄托是什么?跟你讲点□□:森碟的书包上是科学家的签名。” 六翼的小孩犹豫了一会,双掌合十,喃喃念叨道:“森碟啊,菩萨啊,邱少云啊,牺牲是为了苍生。” 念叨完,他把书本和文具掏出来,把空的书包挂在窨井边沿的铁片上,筱恶业得以脱逃了出来。 书包的背带被拉扯坏了,雪白的小孩感到很心疼,“叔叔,做善事何必居功,你别为我签名,千万别。”说着,他拿出了纸和笔:“你为我的书包签名就好。” 筱恶业一秒一个动作地抓过纸笔嗖嗖嗖地写下:明天偷家里钱给我,报答爸妈对我的养育之恩。 闪亮的小孩看了看签名,脸上露出了光荣的笑容:“书圣的徒弟就是不一样,祝福语潦草得无法识别。” 说着,摆了摆手,踏着成熟、稳重的步子离开。 筱恶业第一回感到学历的重要性,一张合同就因为潦草而无法生效了,不过小鱼原本没什么钱,放归大海等他长大再说,益母草才是他的王思聪。 他于是踏上贫穷的旅程,匆匆地奔向富足的梦想。 等他的气味一消失,紧张的小孩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安全地吐了一口气,揭掉了嘴角上的假胡子。 筱恶业到达吃心绝对时,见店门口站着三个警察。昨晚见证了出警的速率,现在的他丝毫不惧手铐。三个黑衣警察在买水果,他经过他们身边,伸出大拇指轻轻摁倒了两个,第三个表演系自己晕了。 解除了治安卫士的干扰,原本以为依然有益母草难以对付,走到店门口,却惊见哀鸿于野的一幕。只见那昔日硬骨凌霄者,今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仿佛丧失了骨架与魂魄。他的头顶上空乌云弥漫,脚底下是一片酩酊的海。再走近一点,三观都受到摇撼,他看到了什么!少侠的眼角竟挂着泪水,那真像铜像溢出了悲伤。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情痴遇怨侣最为低落的时刻,这样的时机,如同玻璃已烧红,一弹就会脆裂。 于是,以金戈铁马之姿入侵已手无寸铁的空窗,却不料背后的手铐早已准备好拷在他的双手上,是益母草的朋友项日葵帮忙报的警——从昨日起,警察就已在此守候,在筱闹钟误偷戒指之前。本是不该也无需犯的错,因为天意弄人吹倒了楼。 原本说周末是她的生日,给她准备了星星当礼物。是真的星星——前天一个天文学的古怪学生到店里来吃饭,两人攀谈,得知他在思考生日礼物,竟然告诉他,经过自己精确观测与推算,当晚会有一颗流星降临市郊,那是最独一无二的礼物。 益母草半信半疑,当晚驱车到市郊空寂的山顶,苦苦地守候了三个小时,直到惊喜降落在山脚下。跑到那份专属的礼物面前时,石头还带着微光,无数人对流星许过愿望,但很少人真正捡到流星,他想,她一定会很喜欢,流星也会保佑厮守一生。但没想到,正因为闪亮,多少美好事物所以羞别。 贝窝是第一个赶来告诉他筱闹钟离开的事情的,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立刻匆匆赶往她的宿舍,沿途给她打电话,但是她的手机已经提示关机,宿舍她的东西多半还在,但可以看出她已经辞别。想到她可能去往的地方,但是烟海茫茫踪迹难寻。最后,在车站的人潮里,直觉告诉他,她已出城,如果她没主动联络自己,自己已经再也找不到她。 仿佛迷失的不仅仅是她,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是谁,有那么一瞬,他错将大手轻握,变成了筱闹钟,他就是筱闹钟,筱闹钟就是他,感觉如此逼真。最终,筱闹钟苦气而又心酸地回到了吃心绝对,她坐在椅子上反复自责,说自己怎么能那么自私,她说,小母,我做错了,我不该隐瞒你剑走偏锋,做了一件画蛇添足的事,可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她说,真正需要责怪的,是我为了一根手指头的刺痛,整只手都不要了,枉顾你的心疼不告而别。她说,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请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懂得了我比你重要,我会回来向你负荆请罪。她说,这并不是要分手,这只是一次短暂的离家,你如果梦见我那就对了,明天我就已回到你面前。 可是,他不知道,她这一别,竟然三年无消息。三年的时间,镜里秋霜,连雏鸟都有了自己的巢。 第38章 离开你就像梦游 打的第一份工在餐饮店,因为无论是亲情或爱情,餐饮店与筱闹钟的人生都有着不能割舍的前缘,她想知道,母亲经手一生的尘埃,是什么襁褓,更想知道,恋人不惜经受的牢笼,是什么戒指。还想知道,当年的岁月,除了自己活得像小王女,嘴贱的铜板、机智的钻石,他们是怎么生存的。 穿上制服之后的那几天,开始渐渐明白了,那年,身患重疾、不要名声要金钱的母亲,每天耍宝、搞鬼的员工们,还有他,是在用雾霾构建着天堂。那是从沧浪生出的泡沫,坚强、美丽而且已破灭,相比起他们精心的守护,这样的生活粗糙而无味。意志是容易磨练适应的,但是自尊心儿时便形成,至今几乎只有他给得起,偏偏这一样已渴盼不了。 日子没有像都市草根升职剧里那样有什么转折,直到有一天,偶然瞥见了梦中向往的幸福场景。 那天她在店里负责收银,一个穿着简单,却举止雅致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小女孩,这让她想到了将来的他——属于她则甜蜜,失去则心碎,祝福也无法在他身旁,心碎也是在梦里。 他们点了几样柔嫩的菜,一碗碎肉汤,加白萝卜,因为小女孩指着小蛋糕,他才点了半份的小蛋糕。 小女孩似乎刚刚在纠正用左手吃饭的天生癖好,右手拿筷子时不太习惯,因此时常得依靠爸爸喂,而他也一直光顾着喂她吃菜了,自己没怎么吃。但小女孩一直很贴心地扭头说“爸爸,你也吃”。很显然小女孩的心思一直系在那半份小蛋糕上,所以他故意把蛋糕压轴,这样能让她吃得更快些。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教导,让那小女孩时常掩嘴笑,那画面,仿佛小手扪花,筱闹钟看得心都融化了。 结账时,他只用一只手,另一只手托抱着小女孩,小女孩仿佛已经装乖将蛋糕成功骗到了手,不再好动,静静啃着蛋糕,筱闹钟看她的样子可爱,忍不住冲着她眨了眨眼。小女孩看来很容易亲近,又仿佛看到好玩的游戏,立刻放下蛋糕,模仿她的表情对她做出了回应,那样子仿佛她们曾经是熟人,有什么接头暗号,就连小女孩的爸爸一时也感到有种阴谋的味道。 小女孩仿佛已经和筱闹钟解除了陌生人的屏障,紧接着就用小牙齿上下嚼着蛋糕上的脆皮,说:“姐姐,你听,我的薯片。” 语调在模仿电视广告词。 筱闹钟忍不住一笑,问道:“妈妈今天没做饭吗?” 小女孩说:“妈妈是老板,养我跟爸爸,爸爸做饭。家里的煤气今天停电了,要晚点才会有人送过来。” 小女孩的爸爸颇在意女儿的细节,立即纠正道:“煤气不是叫停电,是气用光了。跟姐姐说再见。” 小女孩对筱闹钟扬手做了一个飞吻,便离开了。 晚上下班时天已经黑了,一个人疲惫地走回宿舍,想到下午遇见的小温馨,心里无限的羡慕与回忆。路灯下熙熙攘攘的人影,那样安静而又纷扰叠加,但如果有他的臂膀在侧,所有影魅都会点亮夜景。 拐过街边,突然看到围着一群人,拉着警戒线,看来是出了车祸,不过,不知道状况有多么严重。筱闹钟远远地一瞥,竟然看到了小女孩的爸爸,他的手用白布按着额头,有鲜血一直从指缝溢出,可以看出他伤得不太轻,但他的表情更令人担心。 筱闹钟心急地往前在人群中搜寻小女孩的身影,没有找到,她担忧地想,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车里,或者无恙,或者受了伤,或者甚至是令人不敢想。店长突然又叫她回去一趟,说是钱款统计错了,筱闹钟不忍地望了一眼那个谜,心中暗暗祈祷。 本以为华尔街出了金融漏洞,等她赶回店里时,才知道是收银账本差了五块钱,自己连核对都懒得核对,掏钱补上了,店长连一句训话也没有。 筱闹钟又匆匆赶回车祸的现场,却已空无一人,仿佛之前所看到的只是幻觉,她倒宁愿是幻觉,看不到的结果令人惴惴不安,她一直心情沉重。 这下子没心情回宿舍了,沿着如河流的大街漫步,周末逛街的人尤其繁多,一个人的分母显得很大。 蓝色的月亮升上了晚空,路边的杨柳锋锐如刀锋,这样的夜晚好像曾相识,是她被劈断的似水年华。 灯火阑珊中,突然出现那个爱掩嘴笑的小女孩,还是白天的装扮,嘴角沾着蛋糕奶油,如果不是眼角叠加了一层益母草的眉目,让她更心疼,她几乎要把那幻影当真,但是她知道她又在回忆,为了也能拥有那种温馨,不怕回去,或不惧前行。 第二天筱闹钟休一天假,小小的单位三人宿舍里,有一个早早出去上班了,另一个睡懒觉打发假期。 筱闹钟自己出门去散心,吃完早餐,又去看看书,从城市地下书城出来时,惊喜地又见到了小女孩。她正一个人坐在广场中的滚球雕塑水池的边上,双手捧着一盆孔雀多肉,轻轻地搭在裙子的上方。 筱闹钟向她走过去,还没走到水池前面,小女孩就看到了她,向她打了声招呼:“昨天的姐姐。” 筱闹钟来到她面前,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小女孩扭头指着不远处马路边一家食品店,说:“妈妈在那,说要给我买枸杞茶,背着我讲电话。” 筱闹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透过食品店的玻璃,隐隐看到一个白衣女人,讲电话的时候望着这里。 小女孩看她似乎不理解,就掩着嘴小声告诉她道:“昨晚爸爸和我出车祸了,妈妈担心我害怕,骗我说那是在拍电影。你猜,她现在是在跟谁讲电话?” 筱闹钟十分惊讶幸福小女孩的乖巧与镇定,说:“你爸爸现在在医院里吧,昨晚你有没有被吓破胆?” 小女孩摸着心口喘气道:“宝宝确实吓坏了”,又嘘了一声,说:“不过没事,妈妈说爸爸去度假几天。” 筱闹钟笑道:“如果真的吓到了,就尽管哭一哭,放在心里爸妈会担心的,小孩不哭人们不会理解。” 这时候,小女孩的妈妈匆匆赶来,筱闹钟见到她时,有点明白小女孩为什么如此模仿坚强了。她身上有一股既令女人崇拜,又不令男人反感的女强人气息,在女儿面前表现出利落的细微。筱闹钟注意到,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帆布平底鞋,身上的穿着虽然是名牌,但搭配合理,毫不炫耀,她想,这样厉害的女人,想得到什么都出手可得,不光用爱,还用经济能力绑紧了自己爱的男人,这种豪迈与温柔,恐怕她努力一生也没法达到。 在已明显安全的处境下,和某些女人的做作不同,小女孩的妈妈没有像提防人贩子那样看筱闹钟,只是语气平常地问女儿:“你刚刚在和别人说什么?” 小女孩解释说:“是昨天吃饭时店里遇到的姐姐。” 白衣女人看着筱闹钟说:“是厨宝餐饮店的店员吗?” 筱闹钟说:“是的,昨天见到你女儿,她真可爱。而且好倔,她知道她爸爸出了车祸,憋着不说。” 小女孩突然眼泪汪汪道:“我想要去医院里看爸爸。” 白衣女人把她抱在怀里,愧疚地拍着她的背,说:“你担心你爸爸,应该早点说,不需要瞒着我们。” 筱闹钟突然很渴望知道,怎样的人生道路与经历,才可以变成这样的女人,并拥有这样美好的家庭。但是她与对方并不相识,如果冒昧询问实在唐突。转念一想,就算是问了,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自己根本成不了这样的人,而且,如果要说起幸福的机会,她曾得天独厚,可以捡天上掉落的流星,结果是连流星也抓不住,她用什么风去步云登月? 倒是白衣女人先主动关怀她,说:“你读过书吗?” 这是个令人心虚的问题,筱闹钟说:“只读到高中。” 白衣女人说:“你那么年轻为什么不去念个大学,不过,高中学历也完全不需要在餐饮店里打工。” 这时候,白衣女人的手机响了,是小女孩的爸爸打来的,她于是朝筱闹钟挥了挥手道别离开,小女孩趴在她的肩膀上,又在向筱闹钟扬手飞吻。 白衣女人没有开车,沿着电动车道慢慢地远去,小女孩的头很快就转过去了,筱闹钟却仍流连,一只广场鸽子飞到她的肩头,才让她回过了神,她摊下肩膀,仿佛鸽子听得懂她的话一般,说:“宝宝,我可没东西喂你,你得告诉我玉米去哪买。” 鸽子仿佛听得懂她的话,振翅往一家宠食店飞去,筱闹钟紧随而去,每走一步,天云压低了半楼,走到鸽子屋旁的宠食店前时,雨已经开始落了。 广场上的人们避雨而去,眨眼只剩筱闹钟一个人。她也想找一个屋檐躲雨,却发现自己已失去港湾。 身旁有雨滴在敲打叶子,她觉得那种声音挺安心,于是顺着鸽子屋旁边的一条卵石道,步入森林,森林中的飞鸟纷纷噤声,但是隐约可见衣香鬓影。 在一棵结满果实的树上,一只大鹰挺胸立在枝头,筱闹钟陡然被它的气魄慑住,身体变得直挺挺,却只听大鹰用浑浊音说:“还记得我吗?闹闹姐姐。” 筱闹钟觉得它如此眼熟,分明是那年丧母之后和益母草最艰难的日子里,被雷击打落的那只小鹰。 似乎不想让大鹰看出自己的憔悴,筱闹钟抢道:“你是那只与他有缘的鸟,现在的你过得是否幸福?” 大鹰说:“托你跟他的福,我已经不再害怕雷电了。” 筱闹钟问:“你成家了吗?是否跟你家人提起过他?” 甫闻此言,她的身后随即号起了雏鸟群的合乐,回头一看,是一丛团团在地面枯草堆里的瘦雀,仿佛孩子看到家里来了客人,纷纷比谁的嘴甜。 见筱闹钟不解,大鹰解释道:“自从离开了你们,来到这个森林里,这里所有小厮都是我的家人。” 又说:“闹闹姐姐怎么样呢,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筱闹钟摇摇头,哽咽道:“如果我还能跟他在一起,连囚徒都会是我的家人,可我已经要向佛忏悔了。” 说着,思念的泪滴点点落在脚底下的益母草上。 大鹰长长吁出一声,说:“儿女人间事,思念销骨,你还是勇敢地往前走吧。” 说着,用翅膀给她指路:“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有一条河流叫做忘情河。” 筱闹钟告别了大鹰先生,穿过森林中层层的密叶,耳边是雨打乱叶的轰响,一直到出了森林才变晴。这时候,满天空都飞舞着闪闪的钱币,在钱币下方,果然是一条河流,河流上飘满灰色的纸鹤。筱闹钟猜想这应该就是大鹰先生所说的忘情河。 筱闹钟走近,俯身想要拾起一只被水淹的纸鹤,手指刚触碰到纸鹤的背部时,纸鹤就沉降河底,又试着去碰触另外一只,另外一只也同样沉没了。 筱闹钟悔恨不已,偶然一瞥,悠然见河流深处,有一个人影。 直起身子,发现是益母草在河对岸,手里捧着一束银色百合,静静地仿佛在等什么人。 筱闹钟喜庆万分,沿着河流尽头追到河流对岸,在靠近他时悲伤地止步,喊了他一声,道:“小母。” 益母草缓缓地转过身子,却用悲戚的表情看着她,认了好一会时长,才说:“她已离世,你是她所生。” 筱闹钟才发现,眼前的益母草已经染上了年华,如果曾经他是她的恋人,那么眼前这个人是小父。 “我带你去探望她的孤坟,担心坟上已经芳草萋萋。” 筱闹钟踩着益母草身后的影子,被他带着前行,他们上了一条船,随着水流飘到一处河心花洲,那里有一个十字架墓碑,旁边的树上结满了红豆。 益母草把花束献给往事,筱闹钟也随着默默祈祷,然后她就站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听见他将逝者的声音传达,那叮嘱她如同初次耳闻: 我至亲至爱的心肝宝贝, 从今天起,你十八岁了, 你不懂我有多么的骄傲, 为了你能健康成长至今。 听我的话,从今天开始, 你要学会自己爱护自己, 不管将来我有没有长生, 你都要这么美好地活着。 生活中,你应起居有常、 饮食有节。别仗着年轻, 任意地挥霍自己的身体, 凡事都应当以此为前提。 学习上,你应有劳有逸, 懂得用功,也懂得休息。 不因为用功而熬夜,也 不因为疏懒而荒废光阴。 对友情,你应宽以待人, 付出的适当比得到的多, 朋友多或者少都没关系, 但是仇人尽量没有一个。 对感情,你应真诚加谨 慎,把握好无形的天平, 大方的时候让他人亲近, 矜持的时候让他人尊重。 对财富,你应当是钱的 主人,而不是它的奴隶。 金钱如同空气不可或缺, 不过它不是生命的意义。 对道德,你应洁身自爱, 道德常常是私人的东西, 做好自己是最大的道德, 其次才有可能仁爱别人。 如果将来你过得不幸福, 你要想起我的这份叮嘱。 如果你过得幸福,你善 待了自己,就等于爱我。 握住我的手,你已成长, 放开我的手,你更坚强, 去吧,大踏步地向前走, 拥抱你光明的前程梦想。 哽咽的嗓音念毕,便是与拨浪鼓离别的时候了,筱闹钟感觉到手中一轻,紧握的手掌已化作枯草。 不知道从哪一个年纪起,一个人分不清梦与现实,尤其是想念喜欢的人时,一页纸反复重复几个字。有时候如梦初醒,要想一会才明白身处在何处,有时候对着作业本发呆,想起某年某夜窗前啼乌。或看着沉静无痕的河水,好像在看一本不懂的书。躺在屋顶,就只是屋顶,可是睡着了有无数梦景。若非如此,拥有了恋情,似乎不够表达有多欢迎。 筱闹钟被鸽子声给叫醒,发现自己昏倒在森林里,站起身来,睁开睡眼时,看见一只鹰远远飞去了。 第39章 离开你就像窗风 那之后,筱闹钟又接着在餐饮店里打工了半年,没有再见到小女孩跟她的父母亲一家人来吃饭,而筱闹钟也厌倦了店里各种龟毛无意义的要求,于是,在一家幼儿园门口找了一份托管的工作,负责照看放学后的孩子,以及教他们简单的游戏。虽然任务依然繁忙辛苦,要求也似乎比在餐饮店里更细致,但是每天看到那些甜品一样的小孩,仿佛又看到了可爱的小女孩,感觉没那么累了。 在托管所工作了快两年,体会到了什么叫职业病。职业病这种东西,在不同的行业有不同的表现,做生意久了人容易小气,写诗的人容易多愁善感,而每天和一群孩子相处,冰激凌渐渐取代了茶酒,说话的声音、眼神、穿着,也渐渐地发生变化,等到有一天遇到老同学,说话的声音没人认得出,谈的话题都跟上课有关,每一句话都带着拟声词。 这天傍晚,正在给没回家的孩子派发芝士蛋糕,突然听见身后的玻璃门传来响声,转过身一看,玻璃门上露出一张笑脸,竟然又看到那个小女孩。 两年多没见,她看起来已经比之前成长了许多。小小时光,在儿童身上所显现的变化,远比成年人经历许多年的跨越所留下的印记要多得多。 筱闹钟激动地走到门口,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女孩背着一个小书包,露牙齿笑道:“上小班了。” 又说:“你没在原先那里上班,在这里照顾小孩。” 筱闹钟说:“我喜欢小孩,你哪天要是放学后爸妈还没来接你,就来这里,他们年龄跟你差不多呢。” 说着,把托盘里的一份蛋糕递给她,说:“给你。” 小女孩指着闹哄哄的屋里,说:“其他小朋友呢?” 筱闹钟笑她懂得体贴人,说:“这一份是我自己的。” 小女孩这才安心地接过蛋糕,不过,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吃白食,只因筱闹钟不是陌生人,她随即透露自己的名字,说:“我的名字是秘密。” 筱闹钟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不把我当朋友啊。” 小女孩扑哧地一笑,说:“你也误解了,许多人刚听我做自我介绍,都以为我是个很有秘密的人,其实,我本名就叫秘密,苗秘密,我可是属兔的。” 筱闹钟说:“我叫做闹钟,你如果喜欢就叫我阿闹。” 苗秘密掩着嘴,笑了笑,似乎觉得这名字很有趣,筱闹钟想,孩子两年多,她的这个表情仍然不变,也许将来到了待嫁之年,这样的羞颜仍然万人怜。 苗秘密往后退了退,说:“我得走了,爸爸在等我。” 筱闹钟往巷口望了一眼,看到苗秘密的爸爸站在不远前方一直看着这里,自己不禁露出一丝尴尬,说:“那你赶快去吧,我也得看着其他小朋友呢。” 苗秘密小跑着奔向巷口,筱闹钟依稀听见她走近爸爸身边时,对他说着:“我同学妈妈说电影院门口有人在搭台举办婚礼。” 心想,在这座三线城市,露天举办婚礼实属罕见,大概是新娘子说喜欢吧。 孩子们纷纷被接回家了,最后一个孩子一直等待,筱闹钟只能跟着一起等,并且拿出飞行棋陪他下。 这个行业就是这样,木桶定律,不是像餐饮店那样少几个客人无所谓,得把最后一个多肉护好。等孩子的家长终于将孩子接走,已经八点档了。 筱闹钟走出巷口去吃饭,突然想起苗秘密说的话,于是,走到这附近的电影院门口的大露天广场,此时,客人基本到齐了,婚礼的主场才刚刚开始。 中国人举办婚礼早已经不局限于中式或者西式,但不管怎样,总归是选取一样,不会两者混搭,所以,《爱情公寓》第一集里胡一菲和曾小贤为了婚礼的类型产生矛盾,把婚礼弄成了红白郎君。但这场婚礼却在许多小细节的讲究上不拘一格,除了简单的搭台、红毯、花架拱门、花篮(其实是一种花塔,但不知道为什么俗称都叫它花篮),以及台下的宾客席、观众席,以及围观的外围,还增添了一些新鲜元素,和一面纸板制作的画墙,筱闹钟看到有许多孩子在上面画画并写祝福语,只要这样,就可以获得一个小黄人或者奶粉罐。从礼物派发的数量来看,新人的家底应该挺不错。 过了一会,婚礼开始了,门德尔松的《结婚进行曲》即使到五千年以后,莎士比亚的书和意大利的雕塑都已陈旧的时候,也许仍是结婚的主题曲,因为音乐是不会过时的。 新郎和新娘开始走二十米远的路短心长的红毯,新郎长得很帅,筱闹钟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益母草,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帅的男性脸孔,但是新娘显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甚至有点二,筱闹钟发现她的平衡感很差,走得简直像孩子,她似乎也清楚自己笨拙,有一次甚至还跺了跺脚,不过好在新郎很有风度,一直充当她的公交靠杆,而到了台上表白的时候,她先是好几次捂着嘴激动得想要哭出来的样子,然后说道“我没有准备”,可她一开口,筱闹钟想,大约从年前就开始背了,起初筱闹钟看不出新娘有多么聪慧,以为新郎脸上的温柔是一种表演,渐渐地发现,她有一种骨子里的纯真,使得她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原谅。 长达五分钟的感人表白,筱闹钟渐渐听不清楚了,处在这人间盛世的场景,突然以为是自己的婚礼。那是她,披着婚纱,而益母草就站在她的身旁,他们一起喝交杯,回忆一生所有的甘苦与爱恋。 礼花绽放了一阵金粉雨,月亮透过云层散射柔光。 “亲爱的宝宝,如果你讲, 你也爱我,今夜月儿亮, 明天,我已披上婚纱在 教堂,请你也穿好西装。” 耳畔突然传来这段表白,像是回忆里羞愧的心跳,筱闹钟惊讶地回头一看,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熟悉。 只看见一对不小的情侣,看上去感情还没有很深,应该是刚刚相亲认识的,男方自以为懂浪漫地把手中的易拉罐环撕下来,想套在女方的无名指上,结果反倒惹起女方感觉自己的价值被看低,说:“在我们老家,这种易拉罐环是用来穿牛鼻子的。” 男方说:“那挺好的啊,牛郎和织女,几千年的恩爱典范。” 还补了一句:“我是牛郎,你是织女。” 女方说:“田里赶牛的牛郎还是靠脸吃饭的牛郎?” 男方突然一脸震惊,说:“原来你是这种拜金女人。” 这句流行了几千年的话,如今几乎触犯了中国大半未婚独立女性的怒点,说了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女方转身离去,很快他们的微信就会互相拉黑。 筱闹钟突然又想起益母草以前那些沉默的表白,想,要是哪天他把易拉罐环套在自己的手指上,自己也许真的像一头牛,随他牵着走到任何地方,可他好就好在,他即便可以把她当作牛,却从来没有那样的打算,一只小马他当作小马对待。 与此同时,在万里之遥,筱闹钟的故乡西红市区,一场婚礼也在举行,一样的喜庆,相同的恋人。 这是曹天椒的室内婚礼,令人惊讶的是,新郎不是项日葵,而是何欢花,这告诉了你什么叫小说。 益母草神情淡漠地坐在喜宴的角落,对着窗风,这三年来,他总是喜欢安静,因为有太多思念。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在响,他习惯性地把手摸向右边裤兜,却猛然发现响声来自左边,一个激灵,赶紧掏出左边裤兜里那个贴着壁纸的女式手机,显示是一个陌生人号码,让他的心不禁涌动起来,他第一时间想到会不会是她,在主动联系自己,手指略带着些许颤抖地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头微微埋下,说了一声:“喂。” 电话那头却沉默无声,这让他更激动了,他直觉那头就是筱闹钟。 他的声音几乎是带着抖颤,说:“阿闹,是你吗?” 这时候,他才听到一个软耳朵却惹人厌的熟悉声音:“难道草莓打错了,这不是闹闹姐的手机吗?” 益母草提起的心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没趣道:“馒头,你找她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白馒头认出了他的声音,有些惊讶:“母哥哥?为什么闹闹姐的手机会是由你来接听?难道,你们两个人已经——” 充满遐思的假正经脑袋,脚趾头也知道她在想啥,益母草不耐烦地回应道:“猜对了,她现在在洗澡,我正在喂我女儿吃鸡爪,你到底有什么事,馒头?” 白馒头呆萌地“呵”了一声,显然被雷击中了,过了几秒,她才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说:“真是闪电一样的速度啊,我才刚跟我未婚夫订婚,他是我父亲的生意伙伴,在房都做小房地产生意,还有,请别再叫我馒头,我现在改名叫做草莓了,因为之前乡土气息的名字,相亲失败了好几次。” 只听过帝都魔都,房都是个什么鬼?益母草想,继续催促她:“好的,馒头,你究竟有什么正事?” 白草莓说:“原本是想邀请闹闹姐参加我下个月的婚礼啦,既然你也在,不如你们到时候一起来。” 三年都没联络,突然间打电话铁定是为了炫耀。 就在这时,益母草身边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抱着的婴儿突然啼哭了起来。 益母草瞎掰道:“我女儿黏人,而且我的香蕉园下个月要摘果了,没空。” 白草莓显得有一些失落,支吾了几句,挂了电话。 益母草点开手机的相册,上面的照片他早已凝视过无数次,这一次,只是又一次偶然想起而已。 这手机是筱闹钟走时留下的,所以可以说几乎断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这也只有孤儿才做得到。但她到底不完全是孤儿,她有他,有学校的同学,他起初不懂,什么样的绝望,才让她舍弃所有,渐渐他明白,他是她丧母后的生命核心与纽带,如果失去他,她有新生之后的一切都与她无缘,所以,她抛下他的同时,也抛下所有与他的有关。这手机他一直带在身上,但几乎没有接到过来电,她有联系的朋友本来就少,而她本人也不打来。 有一张相片,是他生日那天,她拍下来的合照,那是在烛光中拍的,有些暗淡,但是最为温馨,所以他总是回忆那天的场景,他想,此刻的她,一定后悔了,他了解她,她不是一个懂割舍的人。这人世间的割舍有两种,一种是不在乎了,割舍以后无牵无挂,一种却是过于在乎,含羞而走。 婚礼开始了,益母草才回过神,望着两名新人。曹天椒这几年的进步很容易看出来,一番新娘子打扮,妖气退化殆尽。何欢花西装笔挺,挽着她的手,满脸的喜滋滋,仿佛捡了最珍馐的宝贝。他的两个老爸都在宾客席中为他感到骄傲,不过为了防止喧闹,他们的脖子上安装了□□。 曹天椒对已经领证的及格分老公,还是认命的。而且,现如今的何欢花,确实跟往日大为不同了,毕业以后他在一家酒业公司上班,以他的文凭,居然混得顺利无比,短短半年就升任了总经理——当然咯,因为那家酒业公司是他酒鬼老爸开的。 如果要说起他们的爱情,原本是三个人的两角恋。起初,何欢花和项日葵一起追求曹天椒的时候,他的性格还是那样幼稚,曹天椒没怎么看得上他,而几乎把所有见面和网聊的机会都给了项日葵,项日葵也积极,跟她隔着纱布软磨硬泡了两年,不料中途两人吵了一架,项日葵比较好面子,竟纠结了一个星期不道歉,那个周末曹天椒感冒了,头脑有些迷糊有些孤独,其实,项日葵一直就站在她楼下,却没有上楼。曹天椒给何欢花打电话,何欢花坐着飞机来看她,那是个冷风冷雨的夜晚——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 项日葵也被情敌邀请参加了情敌的婚礼,在抽奖环节,他掀开自己坐的椅子罩布,幸运地拿到奖券,领到一箱老醋,度数很大,可以当酒喝。回到座位上,看到台上美如前世女友的曹天椒,心里酸溜溜的,嘀咕着:这妖女,明明应该是我…… 曹天椒的眼神扫过项日葵,仍然不住有些躲闪,司仪让她发表一下结婚的感想,她只是撇撇嘴,有些故意不爱配合地说:“第一次结婚,没啥经验。” 新人敬酒的环节结束后,何欢花和曹天椒特地又来跟交情比较好的益母草说话,怀里抱着婴儿。益母草看到那婴儿长得像一朵白嫩嫩的百合花,忍不住用成人的手包住他紧握的手轻轻晃了晃,那婴儿似乎遗传了何欢花的诙谐随性,抬起眼皮盖儿瞅了益母草一眼,又闭上眼睛沉入了睡眠。 益母草笑道:“长得真好,你们给他取好名字了没?” 何欢花摸着后脑勺,说:“从怀孕就一直在查字典,但我实在没认真读过书,至今只想出淑女的淑字,另外一个字想不出来了,我让椒椒取,她又不愿,说是考验我的知识水准。” 益母草说:“男孩取女名,是因为淑和椒字相像吧,椒椒你也帮你老公想想,一人一个字,比较公平。” 曹天椒又撇了撇嘴,没有怎么想,随意说了一个《情深深雨蒙蒙》里的主人公名字:“何淑欢”。 何欢花一拍自己的脑门,说:“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何淑欢,何书桓,刚好一字有我一字有你,椒椒,你可真是个天才,我原先还想过何兰豆呢。”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座位的项日葵,说:“小葵老师,你听见没有,我儿子名字叫何淑欢呢,以后如果他在你的班上上课,你会多教导他吧。” 项日葵一脸的菜色,随即起身说:“对不起,我还有课,先走了。” 说着,拎着那箱醋灰溜溜走了。 益母草说:“我这兄弟也很不容易,参加前女友跟情敌的婚礼,还要被说,估计今晚会哭死吧。” 何欢花说:“不用太担心,男人嘛,很快就过去了。这点挫折还能教会他以后怎么追女人,或男人。” 曹天椒知道益母草这些年自己一个人挺可怜的,刚刚得知筱闹钟离开他时,自己感到不敢相信,结果她真的消失在茫茫人海,一点消息都没有,平常大家都要上班,益母草和几个好友很少聚,但曹天椒明白他的苦楚,心里也不禁为自己死党的诀别感到失望,为此,关心他有没有新的感情:“三年,不是三天,她还是那样,没有半点消息,你一直在等她,她却显然已经没有打算回来了,你的年纪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大的,也等不起了,我有几个同学都挺不错,我找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益母草苦笑道:“不用了,我爸妈也给我介绍相亲,可我总是想,闹闹不该是那样的人,总是相信,她仍然没有忘记我,有一天她还会再回来找我,所以我不能那么早成家,因为我还得是她的依靠。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没有我,而我也早就不能没有她,所以,我就想一直等她,如果她真的无法再回来,那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曹天椒长叹一口气,说:“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觉得,孔伯母看对了人,阿闹也爱对了人,至于你,有没有爱对人,还得看命运怎么安排了。” 第40章 夜光照亮思念墙 婚宴结束后,回到家中,坐在客厅的小鱼水缸旁,听着水缸中水漾的声音,感到如船行大海的梦境,眼前一会看到和筱闹钟分离、死别的悲伤场景,一会看到和筱闹钟往昔、重逢、成家的幸福场景,寂寞的房间,久久都没有打开过几回的电视机,回到家中更多的是安静与思念,为此都不开灯,只有一盏朦胧的小壁灯,萤火照亮了一面照片墙,全部是筱闹钟从小到大的照片,放大了数十倍,他自己一张一张地粘贴,有欢笑的,也有哭脸的,小时候的她是那样天真,长大以后就喜欢扮古怪,但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她,在他眼里都无比的可爱。 在寂静黑夜,心才感到,黑色是最为深沉的颜色,寂静是最为安宁的抚慰,而视听会让人感觉烦躁。但他还是拾起了丢在沙发上的耳机,插上手机,听几首熟悉的伤心情歌,感觉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许久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打开的关切电话,让他注意照顾自己身体。这样的话听过了无数回,但也只有亲情如此安慰。筱闹钟离开后,他就像一朵没有寄托的蒲公英,原本,他为了她而离开父母,伤透了他们的心,如今,她离开了,而他们的年事已高,于是他回到了他们身边,对他们的人生安排言听计从。小时候,他渴望父母陪在身边而不得,长大了,反倒不习惯和他们同住,只是偶尔回去彩衣娱亲。有父亲的支持,他要发展事业很容易,但是他依然专注吃心绝对餐饮,只是世界各地开了分店。那用意,仿佛是在跟筱闹钟通信,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看到熟悉的招牌,吃到熟悉的饭菜。 听母亲唠叨,挂完电话,他的睡意反而彻底没了。想到公司还有一些事没忙完,于是起身出门去。 深夜的公司大楼只有前台和几个夜班仍在看守,益母草看基本没什么事,就让他们先下班离开了。 办公室在顶楼的偏角侧,天花板上方就是屋顶了,其实这并不是好的位置,夏天很晒,冬天会很冷。但益母草喜静而又随性,这里雨天又能听到雨声。年少时他不爱读书,往往下定很大决心后,拿起二十斤的书本,就马上又放下五十斤的书本,读书这种事,既需要头脑又需要耐心,他属于不缺头脑而缺乏耐心的,所以退了学也没有遗憾。后来有了筱闹钟,他想,自己有没有知识不要紧,只要她有就够了,所以,好几年依然没有翻过书。一直到筱闹钟离开之后,心境一下子没那么荡漾,不再活得那样烟花灿烂,外表算是显得稳重许多。面对枯燥的文件和报表,一钻研,倒也省去相思。琼瑶阿姨的依萍都说了:用不断忙碌来忘记失恋。 到了午夜时,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玻璃器皿打碎的响声,更加可笑的是,紧接着传来模仿猫叫声。最近有迹象表明公司的机密频频被盗,益母草早已怀疑有贼,这次偶然,看来这贼还不成熟。 搁笔走出来,刚好撞见那个小贼蹑手蹑脚地从隔壁资料间里钻了出来,背上还背着一个小书包。这是一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少男,眼里透着天真,看上去很鲜,应该还是学生,受利诱帮人做事。 益母草把双臂抱在胸前,用一种“你跑不掉”的眼神睨视他道:“小小年纪学坏,你很需要钱吗?” 那小鲜肉眼神扑闪扑闪,突然像小鸡啄米般点头,用一种电视剧迷在模仿韩语或日语的口音,说:“大叔,这公司是你的吗?看起来你好像很有钱噢。” 益母草猜他脑子里一定充满了电视剧关爱情节,故意逗他道:“是的,而且我公司最近在招在校女生拍一部青春偶像剧,你背上的书包是你的吗?” 小鲜肉不经意地摸了一下自己整齐茂密的发帘:“只招女生吗?其实,我同学都说我长得像女生。” 益母草笑道:“你是像女生,可大叔我喜欢男生。” 小鲜肉瞪大眼睛惊讶道:“原来大叔你是一个,哔——可我不是噢,我有老婆,我不能做对不起她滴事。” 益母草心里翻船了,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说:“其实骗你的,我女儿上幼儿园了,你倒是贞烈,不过,你背着你老婆做这种坏事,你老婆造吗?” 小鲜肉仿佛要哭了,说:“我老婆怀孕了,我没钱。” 益母草正想说,这孩子虽然不成熟,早恋而且还吃了禁果,但出了事懂得明智解决,虽然筹钱的方式不对,却只听他继续道:“奶粉太贵了。” 益母草想,高中生怀孕而且还生下来了,书包也知道他们处境多艰难,自己决定帮他一把,但怎么也得先教训他一下,于是作势要走上前逮他,小鲜肉像只受惊的小兽,机灵地往走廊另一面跑,益母草等他跑到楼道口,才按下按钮关闭自动门,小鲜肉逃不出去,又跑向电梯口,见益母草正在电梯口等他,像只老鼠一样又往格子间逃窜,益母草把他堵在一个死角落里,一步步逼近他,他从旁边的一张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打火机和一张纸,揉成纸团儿点着,举在胸前吓唬益母草道:“不要过来噢,我这火云掌可是会烧了你的公司,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天灵灵地灵灵,走!” 说着,他将纸团儿随手一抛,抛到了隔壁格子间,那纸团儿烧了几下,奄奄一息地撒手去世了。 益母草看一眼那纸团儿,说:“你的魔法棒失灵了,小魔仙,这下子你的偷窃罪又添了一个纵火罪。” 小鲜肉忽地翻上一张办公桌,跳到另一面去了,益母草飞快地紧追着他,却始终只隔着一步之遥,小鲜肉一捡到机会就点纸团儿乱丢,不一会儿,只见那东面风雪山神庙,西面火焰山,南面葫芦庙,北面火烧赤壁,渐渐地,开始互相找亲戚。 益母草这时候才意识到严重,赶紧找工具灭火,小鲜肉趁机想要逃,益母草下命令地说:“帮忙!” 小鲜肉却干脆坐在地上:“你不让我走我就挡着你。” 益母草没理他,自己拿着干粉灭火器消灭火源,经过他身边时,看他嘟着嘴,干脆喷了他一枪,小鲜肉这才乖乖地起身,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倒忙。 但火势渐渐地出人意料,因为是白领办公的地方,到处都是易燃的纸制品,室内的干粉灭火器不够。这时候才想到要先逃跑,而几个出口通道都硝烟滚滚,只有中心的区域,有一个天窗连通着楼顶。 益母草站在天窗下方的办公桌隔板上,伸长手,刚好够得着天窗的边沿。自私的人一定不会犹豫,然而,他回头看着小鲜肉,看到他满脸的哀怜,于是把右手伸给他,说:“赶紧上来,我托你上去。” 小鲜肉拉着他的右手麻溜地登上了办公桌,益母草双手掐着他的腋窝,用力一举,托到了窗口,说:“上去之后先打119。” 小鲜肉轻易地爬了出去。益母草正想紧跟着上去,却只听啪的一声,天窗的封盖被小鲜肉阖上了,甚至连栓子也被锁住了。 益母草惊讶得说不出话,魔鬼竟会借着少年附身。而火势已经蔓延到他脚边了,他顾不上去气愤。站在高处环顾熊熊火海,他很清楚,死亡在招手。 如果有一天,我遇险了, 熊熊烈火快要吞噬了我, 抑或去北极遇见了白熊, 你是否感受到我的思念。 在生命即将消逝那一刻, 什么也骗不了人,是吧? 那些紧裹在梦里的秘密, 都会通通倾注在你床前。 爱一个人,有多么防备, 才会去遮掩自己的真心, 爱在遥远,有多么牵挂, 才会连自由也宁愿孤身。 我们在一起曾需要很多 条件,而我层层看不穿, 只有在不能在一起以后, 我苦苦对自己的心坦然。 说吧,说你也曾记住我, 我就会为我的泪水欣然, 千山万壑我有多么平视, 去往你面前再倾诉勇敢。 没有几个人能预见永久, 相恋也不能,恒心难测, 但是太多人能幻想伤别, 在重逢的那天约定永久。 在年少不知事理的时期, 相爱而没耐心付出温柔, 而在秋风叹息的季节里, 会有回忆的手打开心锁。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一场车祸重重撞飞了我, 抑或去南极遭遇了沉船, 你是否猛地裂断心之弦。 在生命已经消逝了之后, 什么也不需吝啬,是吧? 那些曾经的感动与哭泣, 你一定还会留一份给我。 第41章 言情小说的结局 筱闹钟是偶然从电视新闻中看到益母草出事的,那时候,正跟同事一起在巷口的小吃店里吃面,看到那熊熊烈火的画面,整颗心如同琴弦揪紧了。 新闻里并未看到益母草,只说受伤不轻暂未露面。 筱闹钟一直凝神盯着电视画面,直到同事的手指像一根麦草一样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回过神。 同事似乎早就在公众刊物上认识过益母草,说:“这个人好像还挺厉害的,年纪轻轻就被记者追捧,而且据说感情还是单身,就这么被烧死了好可惜。” 筱闹钟满脸的惊慌失措:“刚刚有说他被烧死了吗?” 同事说:“没死也残废吧,你没听见记者说着火时他一个人被锁在办公楼,这么大火他要怎么逃离?” 见筱闹钟连手都在颤抖,好奇地问:“你跟他认识?” 筱闹钟迟钝地抛回问题,说:“如果我跟他认识呢?” 同事说:“如果跟他关系很亲,那就回去看他吧。” 筱闹钟说:“应该算很亲,但是曾经发生了一些事。” 同事说:“吵了架分手了?你有多长时间没见他了?” 筱闹钟说:“我们没吵架,实际上他当初很照顾我,但我做了让他失望的事,离开他至今有三年多了。” 同事很吃惊,说:“三年,那你对他还有没有想念?” 筱闹钟说:“如果没有想,就不会担心他有没有事,其实是前男友,如果是你,这时候会不会回去?” 同事说:“这得看情况吧,我这人属于没有长情的,一想到他可能落得个像《简爱》里的男主角一样,就算以前有再深的感情,也没打算照顾他下半生。” 黄昏的海边,孤身一人,海鸥的声音像樯橹咿呀,发光的银鱼飞跃出海面,有吹箫人在渔船上吹曲。是一首年代有点久的台湾民谣《踏着夕阳归去》,经常被当作是校园儿歌,歌词却带有恋人的沧桑,所以,既有孩子可以唱,也能让分别的恋人感伤,而此时,船上大概是一位父亲,曲中含着挚爱。筱闹钟想驻足原地聆听,然而禁不住风一直吹她,她只好顺着裙子飘拂的方向走,像飞花的感觉。 她已经辞掉了工作,此时此刻,心果断而激昂。从来只觉得,离开益母草是种无奈的望北而逃,却不明白,原来,自己回去能够照顾他,给他保佑,让他依赖于自己,如此,她还有什么犹豫? 简爱确实是深情的,虽然没有写出他们的暮年怎样厮守,但益母草都从未嫌弃过自己的落魄,就算她真的自比于简爱,这份回报也算不得壮烈,即便有暮年的凄惨预警,她也将义无反顾地回头。 一只海螺的耳朵进了水,她捡起来,将水倒出来,捧在口边吹,声音不成曲调,却感觉清心悦耳。 这是她远离故乡的最后一夜,她决定明天回去,回到自己心爱的人旁边,那是她期盼已久的依存,从此将结束思念的泣歌,在永夜里陪伴他的孤魂。永远,永远不会再离弃,也不会再有辛苦与悔恨。只要重新牵起他的手掌,她可以漫步到生命最后。 回到家乡,马上赶往那座新闻中所报道的大厦,她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新住址,只能到这里询问。仰头看到的是“益氏餐饮连锁企业”几个金字,如同空中的花园,不再是往日里的“吃心绝对”。从下往上看能明显发现,最高一层被火烧得不轻,此时墙外吊着装修工人,正在整修被烧毁的窗户。 筱闹钟心有余悸,正想要走进去寻找前台人员,却突然看到从大厦里走出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他站在门口一侧的斜坡处,目光掠过这个方向,筱闹钟屏住呼吸,几乎以为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她匆忙地躲在一丛绿化树的后面,悄悄地望他。 他看上去很好,什么事也没有,不像被火烧过,为此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时,才又仔细地看他。他如今穿着好看的衬衫,衬衫的襟摆塞进裤子里,腕上戴着一块简式男表,显得俊朗、雅致又风华。这样子,就跟偶像剧里走出来的闪亮男神一样,难以想象曾经的他拿起围裙随手就往腰间一系。转念一又想,这也正常,奇花诞生于粗拙的泥中,优秀男人要是懂得打扮,去逛超市也能引动思念。从前,她为什么没发现,他原来是这样的天上客,就因为他为了融入她的生活,宁可与油烟相伴?而在没有她在身边以后,他反倒更懂得拾掇自己。 心里不禁感到一丝失落,却仍为他感到骄傲,想:“真好,你已经是一颗星了,还拥有这样的成就。” 他原来在等人,不一会,有辆银色车驶进了院子,刚好就停留在他的面前,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女子。 筱闹钟感觉,女子的穿着与举止与他如出一辙,而且,从相貌上来打分,完全可以压倒众多女星。 他从女子的手中接过一个小孩,带着满分小心,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他始终挂着笑容,最后,女子还无忌地张开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抱了一下。然后,钻回银色的车里,随即沿着来路驶离开了。 他抱着小孩往这方向又看了一眼,走回大厦内。 从来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姐妹,如果不是至亲,很少会做出这类的亲昵接触,那是他的妻子吧。 筱闹钟笑自己太过天真,当年是自己主动逃离的,三年里一点音信都没有,记忆怎么可能还在等她?那段时光早已经过去了,而他如今也三十出头了,以他这样的条件和吸引力,怎么可能还没成家。看来他早已将她放掉了,这是正常人的明智之选。从她刚才所看到的一幕,女的美丽端庄,两人的举止间透着甜蜜,怎么都不输给她对他的倚赖。而她如今才要回来找他,就算他肯见她又怎样呢?如果他不吝惜这点慷慨,可以再喊她一声“阿闹”,甚至依然负责她的生存,在她不打扰他的前提下,那也只不过是出自于他那份天生的责任与同情,只因他在她母亲临终前,曾经发过誓言会照顾她。再说了,她又怎能保证不给他的家庭带来打扰?保证他的妻子不会介意?怎能白白接受他的好处? 她心里说道:“我的机会早在三年前决定离开时就已经失去,不该在这个时候又向他索取什么,虽然他曾经爱过我,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在心底对他默默地祝福,如果打扰就是种可耻了。” 想到这里,她将昨天到现在心里那股期待扼死,转身离开,不让他知道自己回来过,来去无痕。就当做她是来验证曾经,终于看见了他新的生活,明白了真相原来是新生,从此天各一方变陌生人。她至少还拥有他给过的回忆,靠此勇敢地生存,即便是存在回忆里的人,她也不能活得让他看轻。到底未来的某一天,她是在街边乞讨偶遇到他,还是也能养育着一个家,在路上与他坦然打招呼。 难得一次回来,临行前,她想最后去看一眼老家,走了几条街,来到那个熟悉的巷口,已伤客心。三年不见,哈默巷的景象比从前更繁盛了许多,沿着长径往里走,有一半店面已经改头换面了。 走到尽头,那幢养了她十九年、存在记忆里的老房子又浮现在眼前时,她不禁感觉到心头一热。房顶已经落了一层树叶,院子却维持得干干净净,屋檐的三角梅原本就爱开花,如今更加茂盛了。 推开那扇门走进去,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久违了,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她闭上眼,对即将重温的记忆感到心慌,睁开眼,记忆扑面而来,仿佛花的海洋洗过脸庞。 妈妈,我回来了。妈妈,当年你的良苦用心,你的精心安排,临终托付,还有女儿心中的那个人,被打碎了,因一个任性,全部已经变得徒劳无功。对不起,是女儿的不懂事,才辜负了你的期待。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屋里的一切却无一丝封尘,显然平时有人常来打扫,至于是何人,不言自明。她怎能忘记?这幢楼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他曾经入住的回忆,依然像蝙蝠一样在飞来飞去。在那几年的每个晨昏中,他们情同一家,分享了太多的情绪和秘密,其中有甜豆浆也有苦菜花。 在那里,是吃饭的客厅,他总是把好营养留给她,他在艰难时严肃又古板,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想事,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不过这仍旧叫她觉得安心。而在生活逐渐安定之后,他反而变得十分的淘气。 还有,停电的那天夜里,她曾感动地搂着他索吻,他身子战栗,却仍克制,想将那个吻延期到以后,如果不是在她退学之前,他们还有个美好的夜晚,这个吻几乎将遥遥无期,在无数个夜里留下心跳。 在那里,他曾经为了她庆祝考上理想中的大学,那一天,他是真的激动,满满都是遮不住的骄傲。他已经为她构想了美好未来,搭建了幸福城堡,她最终却大意打碎了他的梦,也打碎了自己的。 在那里,他们曾经一起拯救过一只坠落的伤鹰,那是他们最艰难的时期,仍充当可怜生物的救主。连那样的时期都度过了,她想,为何最终他们却什么也没有留下。还能为何?还不都是因为她。 当她走进了母亲的卧室,看到桌上母亲的相框时,种种的情绪像江河一样奔涌,她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涌上了眼眶,如同倾诉她三年的心伤。 肚子突然感到阵阵抽痛,她贴着一个墙脚蹲下来。 这时,她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一个锁车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走了进来,她赶紧停止了哭声,警觉地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隐隐的期待让她乱了心。 脚步声进屋后,有几秒钟戛然而止,似乎感觉到有人无预警地闯入过,在观察谁是那不速之客。接着,他开始进入每个房间,认真地检查一切,仿佛一切都已经封印在他的记忆中,牵动全身。 最后,他来到筱闹钟所在那个房间,站在门口,突然他悲叹一声:“闹闹,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 筱闹钟心潮中涌动万千,泪水忍不住又回到眼眶,她正要站起来,却突然听见他的脚步声走开了。 筱闹钟慌忙地走了出去,这时,就看见他站在厅堂中,转过身,看着她,眼底有美丽的星光浮动。 有好长时间,他一直凝望着她,仿佛人已麻木,脸上的表情是愕然、是失神、是激动更是惊喜。 墙壁角落的两只小老鼠,不知道怎么也受了感染,在模仿人类表演偶像剧,催泪的演技堪比琼瑶剧。 那只三岁大的小白扬起脖颈,迈着踢踏的舞步,向那只四岁大的小黑飞奔过去,眼角泪花横溢。 四岁大的小黑握着三岁大的小白的亲爱滴前爪,情深深雨蒙蒙地凝望着她滴大眼眸,无语凝噎。 三岁大的小白温油滴抚摸着四岁大的小黑那肉乎乎的脸颊,说出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表白:“吱~” 她的意思就是说:“欧巴,你瘦了,瘦得像只老鼠。” 四岁大的小黑点头点头点头:“这都是因为思念一果银,导致衣带渐宽,以及最近的奶酪不好偷。” 三岁大的小白摇头摇头摇头:“你可千万表为了我而这么虐待自己口牙,我只是一果平凡滴女子。” 四岁大的小黑摇头摇头摇头:“不,请表酱紫说,在我滴心目中,你永远那么可爱,就像一只猫。” 三岁大的小白背过脸庞:“哥哥请你表再说这种小语种语言,我父母已经帮我订了亲,他的名字在今年不服撕排行榜上,在哈默巷的好几户人家里都有洞产,人称土耗。” 四岁大的小黑瞬间学马景涛失控,使劲地摇晃三岁大的小白肉身,说:“可我才是你滴真爱口牙!” 三岁大的小白双眼一闭:“与其说爱我,不如吻我。” 四岁大的小黑搂住三岁大的小白的腰杆,哔啾~一个湿漉漉的法式深吻,那口臭差点让她昏过去。 “闹闹?”在僵住许久后,益母草终于说出了声音。 “闹闹,是你吗?”他又说,眼角滑落两颗泪珠。 这时,他又走近她细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眼泪哗啦啦,如同雨檐:“闹闹,真的是你回来了。” 筱闹钟感到喜悦又惊慌,什么样的克制也挡不住听到他的呼唤时的激动,她轻轻喊了一声:“小母。” 听到熟悉的称呼和嗓音,益母草胸中的雪山崩了,所有的情绪瞬间失了控,脆弱与思念都显露无遗。 他走上前紧紧地搂住她,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不停拍打着,像个伤透了心的老奶奶呜咽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一声不响地离开那么久,你让我等得好苦,我快要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筱闹钟也不禁痛哭起来,满怀歉疚,向着他道歉:“对不起,都怪我太自私,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念你。我以为你出了事,很担心你,我不会再离开了。” 两人抱着哭了许多才停,然后又忽然地相视而笑,仿佛雨过天晴时,花骨朵舒展懒腰,打开花伞。 “公司着火时,我差一点出事,后来,我突然想,不如将计就计,躲起来,让外界误以为我受伤了,其实,我一切都好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回来,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快就得知消息,真让我惊喜。” 那天益母草在危急关头,把一起被困在火海的小少年首先送出天窗之后,小鲜肉反手锁住了天窗,益母草起初感到很惊讶,后来,小鲜肉出了大楼,却又带领了一批人返回,从楼道里破门灭火救人,幸亏解救得及时,否则益母草恐怕早烧成灰烬。 原来,那天小鲜肉并不是一个人到公司偷机密,屋顶上还有几个黑社会,每一个都持刀守候着他。他算是他们的任务老大,帮他们犯罪,分些薄利,其实因为他是未成年人,如果被抓到判刑比较轻。如果益母草也攀出天窗,显然会立即变成刀下鬼,所以,小鲜肉的“负义”,恰恰是为了保护益母草,等到他和黑社会分了手,急忙呼求周边的人救火,后来,消防也很快赶来,一场火灾没有人命伤亡。 益母草和筱闹钟互诉了三年来各自经历的种种,都叹息彼此思念的契合,白白浪费了分离的眼泪。 走出前门,来到院子里,那里停着益母草的座驾,座驾边蹲着一个小男孩,正是银色车女主的交托。筱闹钟看到他的衣服口袋上缝着一个“益”字,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瘦弱,转头看着益母草说:“我在一小时前见过你们,原本还以为是你的孩子,刚听你喊我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还没有找。” 益母草笑了笑,正要介绍孩子,这时,小男孩突然啊的叫了一声,仿佛挖到了什么新鲜宝贝。与此同时,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香樟树叶纷纷飘落,在这深秋的时节,仿佛一首画家画的恋歌。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